彼岸只覺得原本就有些破損了的舊木桌子,被這糙胡子大漢這么猛得一坐,整張桌子都被害的顫了三顫,掉落了一地的木屑。
彼岸不禁皺了皺眉,但見既然白梅都沒有什么動靜,臉上的表情風輕云淡的似乎都沒看到這人坐下來的樣子,自己便也不說話了,反正原本自己就是懶得過問太多事情的人。
“哎那個人又在...”
“要不要去幫幫那兩個小姑娘呀?”
“你行你去,我才不敢呢...”
“我、我也不敢......”
另外一桌的客人明顯也都察覺到了這邊,一個個都交頭接耳的,但也只敢在私底下議論紛紛。
那糙胡子見自己都坐在這兩個小姑娘中間了,對方居然還是裝作看不見自己似的,一個個連眼珠子都沒有多轉一下,不禁地有些氣惱,手掌剛剛揮到半空中想要拍桌子的時候,卻是愣了一愣,原本有些鐵青的面孔又換上了一副猥瑣至極的笑容。
“哎,兩位神仙姑娘,這俗話說的好啊,相逢便是知己,李某能在這遇到兩位神仙一般的姑娘,那也是天~大的緣分呀!”那糙胡子用著極其夸張的語氣說著,兩只眼珠子卻是一直東瞟瞟西看看地在白梅和彼岸的身體上游來游去。
“...那個,二位,不和李某交個朋友么?”糙胡子一席話似乎是終于說完了,呵呵一笑之后順手抓起一把白梅眼前放著的一小盤花生米,張嘴便吃了起來。
也就在這時候,跑到里面去端茶的云飛端著一壺茶走了過來,在看到那糙胡子大漢坐在白梅和彼岸中間之后,不由得一愣,腳下的步子也是頓了頓,但也就在瞬間,便明白了眼前這一幕的原委。
這糙胡子大漢云飛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本名李大貴,家里在燕城的一個小角落里開著家小肉鋪,平常生意并不是很好,但這李大貴也不去好好經營,快四十的人了也沒有娶妻,或者說,也沒有誰會愿意把自家閨女嫁給他。這李大貴平日里兜里沒幾個錢,還總往那些青樓里鉆,日子久了便被整條街的人都給警惕著了,無奈之下便跑來這城外的小涼棚里調戲路過的一些女孩子家,順便仗著自己人高馬大的還可以在這涼棚里蹭吃蹭喝。
畢竟,怎么看這十歲出頭的云飛和他的奶奶都不會是這李大貴的對手。
云飛僵硬地把茶水端到了白梅她們那一桌的桌子上,同時耳邊還傳來了李大貴喋喋不休的話語,摻雜著咀嚼花生的砸吧砸吧的聲音。
“兩位姑娘到底生的個什么神仙模樣,就給李某看看唄!”那李大牛說著就伸出他那一只臟兮兮的大手,朝著白梅的面紗伸過去。
“你住手!”云飛看到李大貴居然用他那不知多少年沒好好洗干凈過的手去碰白梅的面紗,不禁提高了聲音大喊道。
“啊?”李大貴聽到了云飛的叫喊,眉毛一揚稍稍轉過來,居高臨下地瞪著個子不過只到了自己胸前的云飛。
云飛被李大貴這么一瞪,瘦小的身子不禁抖了一抖,心里還是有些害怕,但心想著既然自己話都說出口了,那怎么可以再當縮頭烏龜呢,而且,這李大貴調戲誰不好,偏偏是看上了他的神仙姐姐......
“不準你碰神仙姐姐!”云飛眼一抬,恰好對上了白梅面紗之上望過來的雙眼,心里不由得底氣一足,昂首挺胸對著李大貴又是一次提聲大喊。
李大貴這一次眼睛不禁瞪得更圓了,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一踢就能倒下的小男孩居然也敢對著他大喊大叫,原本伸向白梅的大手,不由得收了回來,握成了一個拳頭,眼看著就要對著云飛砸去,口里還罵著,“我呸,你個小雜種也敢壞爺的好事!”
“嗚!”云飛見李大貴的大拳頭眼看著就要砸到自己的臉上了,不由得眼睛一閉脖子一縮,已經準備好自己會被直接揍到地上的這一情況了。
然而云飛咬著牙,左等右等,都不見李大貴的拳頭砸到自己的臉上,內心七上八下的,但還是微微睜開了眼。
“嗯?”云飛一睜眼,便看到了李大貴那大拳頭就在自己眼前不過一根手指的距離停著,一嚇,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才看到了李大貴那一張一半紅一半紫的猙獰面孔。
“怎、怎么回事?”云飛又是后退了一小步,張大了嘴看著面前這整個人都僵住了的李大貴。
“......”李大貴一臉見了鬼的表情,嘴巴微微張著,卻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整個人就只剩下眼珠子還能左右晃動一下。
一邊一臉云淡風輕的白梅輕輕拿起云飛端上來的茶壺,不急不緩地給彼岸斟了一杯,再給自己斟了一杯,騰騰的熱氣伴著茶香,飄逸在白梅的身周。白梅優雅地端起小茶杯放在自己的面紗之下,輕輕一吹,抿了一口,然后又輕輕吹著,整一幅如夢如幻的仙女圖,就連白梅手中的舊茶杯,都煥然一新了般。
“你、你對我們老大做了什么?!”原本與李大貴一桌的那兩個見李大貴的身體一動不動地僵在了長凳上,連忙放下手里磕了一半的花生轉個身來到了李大貴的身邊,一邊口齒不清地對著白梅喊道。
坐在白梅對面的彼岸不禁勾了勾嘴角,端起眼前這小茶杯,抿了一口,全然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
白梅輕輕晃了晃茶杯,這才慢悠悠地說道,“你們還是快點帶他去看大夫吧,晚了,怕是要救不回來了。”
“你、你!”那兩人手指著白梅支支吾吾了半天,卻是什么都說不出來,生怕自己說錯了什么,導致自己和李大貴一樣動不了了那可如何是好。兩人便連忙一前一后扛起李大貴朝著燕城的大城門趕去,這沒走幾步還摔了一跤,可憐了李大貴身體根本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摔了一個狗吃屎,倒在地上的模樣都還維持著剛才坐在長凳上,對著云飛揮拳相向的動作,不由引得路人一陣哄堂大笑。
那兩人見邊上的人都在看戲般對著自己指指點點的,真恨不得扔下李大貴逃走,但這樣難不保李大貴身體恢復了之后會找自己麻煩,無奈只得灰溜溜地趕緊又扛起李大貴朝著燕城逃一般的跑去。
“神仙姐姐你好厲害啊!你怎么做到的呀?!”云飛不禁一臉欣喜地看向依舊一臉淡定喝茶的白梅。
白梅只是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云飛的小腦袋輕聲道,“白梅,性寒罷了。”
“啊?”云飛眨眨眼,摸了摸腦袋并不理解白梅話里的意思。
“云飛啊......”原本在里面煮著茶的老婦人聽到外面一陣喧嘩,連忙一路小跑了過來,跑到云飛身邊,一臉的擔憂,“我的云飛啊,你沒事吧?”
方才她剛剛往外看一眼的時候,正巧看到那李大貴準備打她的云飛。
“兩位姑娘,真是多謝你們了。”那老婦人對著白梅和彼岸連連道謝,“這茶水錢就不要付了,算老朽請二位的便是。”
“這位奶奶不要客氣,不過舉手之勞。”白梅將一枚銅錢放在木桌上,看了彼岸一眼,彼岸會意,兩人便起身離去。
“哎,真是謝謝二位姑娘了啊!”白梅和彼岸走遠了,還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
“神仙姐姐,有空記得再來呀!”云飛也是扯著嗓子喊道。
當兩人又默默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后,彼岸才終于開口問白梅,“剛才那樣,沒關系嗎?”
“嗯?”白梅轉頭看著彼岸輕輕揚了揚嘴角,“大夫技術再好,也只能得出他得寒癥罷了。”
彼岸不禁抿嘴一笑,“三月暖陽,得寒癥么?有趣。”
“彼岸,今后你也要摸索出行走在這現世之中,你的生存之道才行。”白梅補充道。
“嗯。”彼岸點點頭,隨后又是想起了什么問道,“可萬一那人之后又去找麻煩...”
“沒事。”白梅微微搖搖頭,“方才我已經在云飛的魂魄中悄悄埋下了一片白梅花瓣,今后若是敢有人對他造成任何威脅,那人便會如同今日那人一樣,全身僵住不得動彈。”
彼岸微微一愣,心里不由得還是佩服起了白梅的周道,“不愧是二姐。”
白梅卻是微微搖了搖頭,眼底不由得浮現一抹憂傷,“我終究...還是害得六月雪受了傷,就連我自己的......”
彼岸靜靜聽著白梅語氣里的悲傷,想起了之前她在門口聽到的,關于白梅聚魂石受損的事情,心里也是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但還是開口說道,“總會有法子的。”
“嗯。”白梅點點頭,抬眸看了眼天邊躲在云彩之間那一抹模模糊糊的日光,口中說道,“再走兩個時辰,就該到廣寧了。”
彼岸聞言,也抬頭往前方看去,只看得到一條飄揚著塵土的大路,和周圍熙熙攘攘的樹木。
廣寧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彼岸并不知道,她只是想知道,那里,會不會有她夢中的那一片,漫天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