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看到了。”在彼岸關上了房門之后,顏無言便回過頭對著那小侍童聳聳肩無奈地微笑道,一臉“你看不是我不愿意是真的沒辦法哦”的表情看著那小侍童。
“呵。”但那小侍童只是冷冷一笑,眼里閃過一絲冷芒,“顏公子放心,我會將這情況如實稟告給樓主的。”
這小侍童在說這話的時候,還故意將“如實”這兩個字給咬了重音。
“請。”顏無言自然是看出了對方的敵意,但臉上的神情卻是沒有絲毫變化,眼里連一點擔憂或是膽怯的神色都沒有,只是禮貌地側過身對著小侍童做了一個手勢,請這位小侍童離開。
“哼。”那小侍童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冷哼了一聲之后,扭頭便快步離開了這個地方。
顏無言在看到小侍童離開了這里之后,又回過頭望了一眼已經緊閉的房門,便也一步步離開了這里,朝著他自己的房間走去。
看來,此地時不宜久留了......
不算寬敞的房間內,彼岸背著門靠在一旁的門板上,聽到外頭那兩個人的腳步聲終于都漸行漸遠了,這才緩步離開了門邊,微低著頭走到了白梅躺著的床榻邊。
看了一眼依舊昏睡不醒的白梅,微微蹙了蹙眉。
彼岸如今心里已經漸漸生出了一絲悔意,后悔自己曾經的足不出戶,后悔自己曾經的不問世事,后悔自己曾經的漠不關心,如今在需要自己派上些用場的時候,自己卻是什么忙都幫不上,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白梅的狀況一點點地變壞下去。
重重的無力感讓彼岸頓時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無所適從的感覺。
而且也不知道,那個所謂的望月樓樓主想找她們做什么……
難道,是想要她們賠償損失?
感覺并不太像,畢竟對方可是這望月樓的樓主,為了區區一間小房間特地來找她們這不大實際,而且顏無言也說了關于這事他會解決……
那么,對方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不知道為什么,彼岸總有一種對面是來者不善的感覺,至于理由,她又說不上來。
但也就在彼岸的眉頭越蹙越緊的時候,一陣“咚咚”的敲門聲忽然響起,拉回了彼岸游離在外的思緒。
又有人來敲門?
彼岸緩緩回過身來,雙眼看向那緊閉著的房門。
難道又來喊人了?
這才隔了多少時間啊。
彼岸稍稍抿了抿嘴,眼里雖然流露出了一絲不情愿,但也只能又一次朝著門口走去。
“是誰。”
“是我…小彼岸。”
但出乎彼岸意料的是,門外響起的卻是一個十分成熟又妖嬈的女聲,聽得讓人感覺就像是一團蜂蜜縈繞在了自己的唇畔,甜膩又充滿著誘惑力。
聽到這個聲音,彼岸微微一怔,在過了半晌之后,彼岸才稍稍有些反映過來,意識到此時門外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彼岸快步走到房間門口,雙手打開門,便看到一位穿著深紫色長裙的女性正站在門外,左手環抱在胸前,右手則是輕握著一桿細長的小煙桿,即便漆黑的長發已經盤起來了腦后,但依舊留有幾束長發肆意流淌在她的肩頭,右眼下的淚痣則是將她襯托得更為嫵媚。
“......五姐?”彼岸在稍稍愣神之后,有些不確定地開口道。
腦海里回憶著上一次和自家五姐是什么時候見面的,卻是已經記不起來了。
聽到彼岸這么不確定的語氣和稍稍有些晃神的模樣,夕霧只是淺淺一笑,用右手的細煙桿輕輕敲了敲彼岸的腦袋,一邊說著一邊往屋里走去,“不必如此拘謹,喚我夕霧便好。”
“......夕霧姐。”彼岸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在確定門外沒有人了之后,便關上了房門,回過身看向夕霧走向白梅的床榻邊。
說實話,彼岸完全沒有想到大姐會讓五姐跑這一趟,如果不是這樣,自己都有些忘記了,自家那大宅邸里還有這樣一位艷壓群芳的姐姐在。
“怎么了?”察覺到身后彼岸一直看著自己的目光,夕霧稍稍撇過頭看向佇立在那兒的彼岸。
“嗯?啊...沒事。”彼岸輕輕搖了搖頭,“比起這個,二姐的身子...怎么樣。”
“......”夕霧沒有立馬開口,只是在床沿邊輕輕撫裙坐下,嘴角緩緩地吸了一口煙之后,對著白梅的臉又緩緩地呼出。
只見一團淺紫色的薄薄煙團從夕霧的口中,如霧氣一般緩緩流淌而出,流向白梅,直接從白梅的鼻腔中,散入了她的體內。
彼岸站在夕霧的身后,不自覺地有些屏息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雖然彼岸自認為自己并不怎么了解自家這位五姐,但對于夕霧的這一點,彼岸還是知道的。
家中的十一位姐妹,只有夕霧可以做到不使自己的魂魄流淌進其他人的體內,就可以輕易探測到其他人的聚魂石狀況,并且一旦是她探測過的聚魂石,不管距離多遠,她都可以輕易掌握到那聚魂石的主人的具體位置。
這是其他所有人,就連牡丹都無能為力的能力。
“如何?”在靜靜地等候了一段時間后,彼岸試探性地問道。
“你們,是遭遇大批的惡靈了么?”夕霧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聽到這話,彼岸的眼眸不由得暗了暗,“如果只是惡靈,恐怕也不會演變成現在這樣子......”
夕霧微微側過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彼岸,換了個坐姿緩緩開口道,“看來是遇到了很不好的事啊。”
但夕霧并沒有刨根問底的打算。
“所以二姐她......”
夕霧稍稍抬頭,看向彼岸那一雙早已失去了感情,卻又像是想要拼命訴說些什么的雙眸,緩聲說道,“白梅體內的魂魄流動已經亂成一團了。”
“那...難道說她的聚魂石已經......”彼岸稍稍一怔,只覺得自己的思緒在一瞬間有些停滯不前。
“嗯。”夕霧毫不留情地輕輕點了下頭,回過頭看向即便緊閉著雙眼卻依舊微蹙著眉頭的白梅,“內部已經支離破碎了,距離整一塊聚魂石的碎裂,恐怕也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雖然心里早就已經明白,但在聽到這話真的從夕霧口中說出來的時候,彼岸還是不由自主地完全愣在了原地,半晌,才稍稍回過神來,微微顫抖著自己的嘴唇問道,“已經沒有辦法了么......”
“你也知道,聚魂石一旦受損,再小的傷痕都無法修復,只會更加無可救藥地碎裂下去。”夕霧說著,輕輕吸了一口煙后,又緩緩吐出,看向白梅慘白的臉,極為輕聲地嘆了口氣,“明知自己的身體都這樣了,為何還要出門趟這趟渾水呢......”
“二姐......”彼岸的雙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緊緊握成了拳,“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我提出自己可以和二姐一同出門,那么大姐也不會讓二姐獨自出門......
如果二姐不出這趟門,那么現在二姐也就會安然無恙地在宅邸里休息......
如果跟來的人不是自己,那么可能二姐也不會受這么重的傷......
“彼岸...我沒事...你不要自責......”就在這個時候,白梅的聲音忽然從床簾之中傳了出來。
彼岸一怔,聲音雖然輕,但確實是白梅的聲音。
“二姐?”彼岸連忙走近白梅,這才發現,原本一直緊閉著雙眼的白梅,此時此刻,那一雙眼睛正十分艱難地半睜著,仿佛下一秒,它就可能永遠地閉上。
“抱歉啊夕霧...居然還勞煩你...親自跑這一趟了......”白梅的聲音從她蒼白的嘴唇中緩緩吐出,若有若無般的飄散在空氣中。
“無事,我也不過是個閑人罷了。”夕霧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
彼岸看著白梅這虛弱的樣子,忍不住看向夕霧開口問道,“夕霧姐,真的沒有辦法了么,我們...只能見死不救了么。”
“死?”夕霧聽到彼岸這話,卻是輕輕一笑,笑里像是充滿了嘲諷,但又滿是無奈,“我們早已是個死人了,已死之人又如何再死一次呢。”
彼岸一愣,沒有想到這種時候了,夕霧居然還跟她咬文嚼字,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可、可魂魄灰飛煙滅那可是比死更加......”
更加殘酷的事情啊......
“白梅......”夕霧沒有再接彼岸的話,只是看著床榻上的白梅,淡淡地說道,“至少這一次,你可以毫無痛苦地離開這片地方了。”
白梅聽到夕霧的話,眼里像是閃過一顆流星一般,亮了一下,然后轉瞬即逝。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