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獨自一人站立于窗邊,透過木窗的縫隙,看著下方那一間并不起眼的街角白房,一邊輕輕搖了搖她手腕上系著的一個小小的鈴鐺。
和風鈴腳上系著的鈴鐺,幾乎一模一樣。
昨夜一批黑衣人趁著夜色襲擊他們的遠月樓,但睡蓮她們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決掉了,留下了一個活口假裝沒能解決掉他,而讓他逃了出來。
含笑便是一直暗暗追蹤著這個逃出來的黑衣人,最后,便是看到這個黑衣人從一扇小門閃入了這間白房之中。
從那之后,那個黑衣人的魂魄氣息,便一直停留在這間白房之中。
“哎手好癢啊......”含笑不由得喃喃自語道。
就在這時,她身后的門卻是忽然“吱嘎”一聲響了起來。
含笑頓時猛地一驚。
自己暴露了?!
連忙回過身來做好備戰的準備,結果卻是看到出現在門外的,不是別人,正是白吟塵。
“尊主?!焙αⅠR收斂了自己的殺意,恭敬道。
“辛苦了?!卑滓鲏m淡淡道,一邊走了進來,合上了門。
含笑不由得有些意外,“尊主一個人?”
“嗯?!卑滓鲏m點點頭,一邊走到窗邊,看了眼窗縫隙外對著的那間白房子,問道,“就是這里么。”
“是。”含笑道。
“你繼續留在這里。”白吟塵說完,便轉身離去。
含笑不由得一愣,“尊主打算一個人進去?”
白吟塵停下腳步,微微側過頭來,看了眼含笑,淡淡道,“足夠了?!?
說完,身影便消失在了門外。
街角白房,這原本是一處民宅,但眼下,已經成了鐘離謙定在安定城的落腳點。
“他的傷勢如何了,何時能夠醒來?!辩婋x謙定皺著眉頭看著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侍衛,一邊問一旁正在替這侍衛查看傷勢的人。
這侍衛正是昨夜唯一一個逃回來的黑衣人,但卻在逃回來之后,便一直處于昏迷不醒的狀態。
而替這侍衛查看傷勢的人,正是之前在游船宴請前夜,直接請示鐘離謙定的黑衣人、同時也是鐘離謙定手下這一批暗衛的領頭。
“少主,屬下無能......”
“......”鐘離謙定一下子便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刺殺白吟塵沒能成功,調虎離山之后的遠月樓也沒能攻破,什么事都沒能辦成,這讓鐘離謙定的眉頭一下子便緊蹙了起來。
雖然自己是奉姑姑之命,來處理掉可能會威脅到燕冀太子之位的這個白吟塵,但畢竟自己的姑姑,那可是當今皇后啊......
如果自己什么都完不成的話......
鐘離謙定不由得微微搖了搖頭,一時間,他的腦海里卻是浮現出了哥哥鐘離政泉的身影。
世人都說自己是個游手好閑、只知游山玩水的紈绔子弟,但又有多少人會知道,這些不過都是自家父親的安排。
兩個兒子,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個在朝、一個在野。
“哎......”鐘離謙定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有的時候真的有些羨慕,手上沒有沾染一件不干凈的事情的自個兒老哥。
鐘離謙定深吸了口氣,不讓自己再去想這些事情,再睜眼時,眼中已經沒有了方才的彷徨,只留下了不得不繼續往前的堅決。
一直在查看侍衛傷勢的暗衛領頭看到鐘離謙定忽然轉過身朝著門外走去,便起身問道,“少主要去哪里?!?
鐘離謙定回過頭來,看了眼那眼中流露著一絲擔憂的暗衛領頭,輕描淡寫地道,“我總不能千里迢迢來一趟結果兩手空空吧?!?
說著,便是打開房門打算往外走去。
結果,剛打開房門的瞬間,鐘離謙定整個人便是愣在了原地,眼中也閃過驚訝的神色,但還是立馬恢復了鎮定。
因為此時此刻,白吟塵正獨自一人,靜立在這房門外的院子里,臉上就這么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看著愣在了房內的鐘離謙定。
那暗衛領頭看到鐘離謙定忽然頓在了原地,剛想問發生了什么,結果剛轉過身來,便是看到了正站在門外,旁若無人般的白吟塵。
心里頓時大驚,連忙三步并兩步走上前,擋在了鐘離謙定跟前,右手也已經搭上了腰間的佩劍。
但鐘離謙定卻是攔住了他,繞過暗衛領頭,淡然地走到了白吟塵的跟前。
“正巧,也省得我去找你了?!辩婋x謙定淡淡一笑,眼中已經透著些許絕望。
白吟塵瞥了眼正滿眼殺意與警惕地盯著自己的暗衛領頭,淡淡道,“鐘離公子,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好?!辩婋x謙定卻是沒有猶豫,欣然答應。
“少主......”一旁的暗衛領頭瞬間驚詫地看向鐘離謙定,“少主不可啊......”
“你留在這里。”鐘離謙定卻是沒有看向他,只是直直地看著白吟塵,一字一句道。
“少主!”那暗衛領頭明顯是急了,他怎么能眼看著自家少主去送死。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辩婋x謙定放下了這句話后,便一步一步,走到了白吟塵的跟前,望向白吟塵淡泊的眼眸,卻是看不透對方的眼底究竟在想著什么。
自從昨晚聽聞白吟塵成功逃離游船上的埋伏之后,鐘離謙定便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走吧。”鐘離謙定道,沒有回頭,臉上帶著些許視死如歸般的神色,徑直走出了這處白房的院落。
因為他很清楚,曾經那些冒犯過白落堂的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只會死無葬身之地。
原本鐘離謙定以為白吟塵會帶著自己去往望月樓或是其他白落堂的地盤之上,安安靜靜地解決掉自己,結果沒有想到,白吟塵卻是帶著自己來到了一處位于鬧市街頭的酒樓。
鐘離謙定有些愣神地抬眸望了眼,品香齋。
這不是在這安定城中比較有名的一處酒樓么,白吟塵帶自己來這地方做什么?
鐘離謙定疑惑地看了眼白吟塵,一時間還以為白吟塵是不是來錯了地方,但看到白吟塵頭也不抬地徑直就這么走了進去,他也只好跟著走了進去。
白吟塵似乎是這里的貴客,一樓柜臺里的老板一看到白吟塵,就笑呵呵地迎了上來,直接就帶著他們去往了二層無人打擾的雅間。
“白公子還有什么事便盡管吩咐吧。”品香齋老板笑呵呵地說道。
“沒事了?!卑滓鲏m淡淡一笑。
“哎好,那您有事就喊啊。”品香齋老板說著便笑呵呵地退了出去,一邊帶上了門。
房門被關緊的剎那,仿佛耳畔所有的喧囂,都被隔離在了外頭,瞬間便只留下了一片寂靜。
“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辩婋x謙定警惕地看向白吟塵,猜不透白吟塵玩的是什么把戲。
“這處品香齋的糕點在這安定城中,也算是小有名氣,不知鐘離公子可否嘗過?!卑滓鲏m卻是一臉淡然地在一旁的深藍花紋坐墊上優雅地坐下,一邊說著一邊給鐘離謙定和自己倒了兩杯還冒著熱氣的茶。
“......”鐘離謙定卻是沒敢輕易開口答話。
“鐘離公子是在緊張什么?”白吟塵淡淡地抬眸看了眼神色緊繃著的鐘離謙定,緩緩開口道,“我又不會吃了你,請坐吧?!?
“......”鐘離謙定默默地深吸了口氣,便在白吟塵的對面坐了下來,腦海里一邊思索著。
既然昨夜自己已經失手,那么眼下白吟塵應該什么都已經知道了才對,為何還要和自己扯這些有的沒的。
“白公子,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昨夜刺殺你是我一人所為,如今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還望白公子今后不要對鐘離家的人出手?!辩婋x謙定低沉著聲音說道,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捏著自己的一角,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白吟塵,等待著白吟塵的反應。
聽到鐘離謙定這話,白吟塵卻是淡淡一笑,“鐘離公子你可是鐘離家的二公子、當今皇后的侄子、太子殿下的表弟,要殺要剮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輕易說出口的好,更何況白某一介布衣,怎敢對你做出這種事情呢。”
“......難道你不會么?!辩婋x謙定微微瞇了瞇眼,看向白吟塵似笑非笑的雙眸,心跳已是“咚咚咚”地直響。
“當然不會?!卑滓鲏m緩緩道,一邊輕輕晃悠著手中的茶盞,“白落堂一向只做消息買賣的生意,從不做人命的買賣,除非有些人不識好歹非要往鬼門關里送,那我也就攔不住了?!?
說著,卻是微微一頓,抬眸望向臉色已經緊繃著的鐘離謙定,“鐘離公子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吧?!?
“......”鐘離謙定沒有吭聲,只是看著白吟塵的雙眸,拼命思考著該如何應對白吟塵的話語。
難道白吟塵的意思,是想要放過自己一馬?
會有這么好的事?
還是說......
鐘離謙定咬了咬牙,開口道,“那么白公子是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
聽到鐘離謙定這話,白吟塵這才像是有些滿意地低眉淺笑,但說出口的話語,卻是令人感到如墜入冰窖般的寒冷刺骨,“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作為鐘離家的鐘離謙定悄然離世,或者,作為白落堂的鐘離謙定繼續茍活在這世上?!?
言罷,白吟塵便將擺放在茶幾上的一碟外表精致的桂花糕,輕輕移到了鐘離謙定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