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吟塵和彼岸二人走進這安定城城門沒多久,便迎面看到合歡正駕馭著馬車幾乎是有些橫沖直撞一般從街道的那一頭急速來到了白吟塵的跟前,而合歡一看到白吟塵的身影在經過了一夜的消失不見之后,終于又一次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時,明顯是眼睛“唰”地一亮。
“尊主!”合歡一停下馬車,便飛快地翻身下來小步跑到了白吟塵跟前,一邊打量著白吟塵上上下下。
彼岸看了眼合歡,他的雙眼之下,那隱隱的黑色,明顯是一夜未合眼了。
“嗯。”白吟塵看向迎面快步跑來的合歡微微點了點頭后,便轉身走向馬車,“回遠月樓。”
“是。”合歡幾乎是笑得合不攏嘴地點頭道。
昨夜當他沒有等到白吟塵從游船上下來的時候,雖然深信憑借尊主的一身本事是絕對不會出事的,但他還是不放心,一個晚上幾乎是將這整座安定城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前,他接到消息,說是有人在城門外看到了尊主的身影,這才忙不迭地往著城門口的方向匆匆趕來。
在看到眼前站著的這人確確實實是自己的尊主的時候,合歡心中的大石頭才終于安心落地。
但與此同時,合歡還是不忘有些厭惡似的看了眼一旁靜立著的彼岸,心中不由得嘀咕著。
身為尊主的棋子,居然敢同尊主二人一同度過一個晚上還沒有任何消息,到底是何居心......
合歡年紀雖然尚幼,但早熟的他還是不由得產生了一些不好的念頭。
這么一想的同時,合歡瞥向彼岸的眼眸卻是不由得一頓。
話說,昨晚出門的時候,彼岸好像穿的不是這一身衣服啊......
只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啪得一下斷了,合歡猛地回過頭去,看向白吟塵的背影。
尊主身上穿著的衣裳倒是沒變,不過,穿戴的方式似乎和昨晚有些許不同之處......
想到這里,合歡心里不由得一嚇,連忙搖了搖自己的小腦袋,不讓自己再想下去,生怕冒犯了尊主。
但一旁的白吟塵和彼岸自然是沒有去注意合歡此時臉上所閃過的豐富的表情變化,白吟塵緩步走到馬車邊,輕輕撩起馬車前簾子的一角,接著便回過頭來,自然地看向彼岸,示意彼岸先上去。
彼岸見白吟塵居然會這么好心,不由得挑了挑眉,不過她也沒跟白吟塵客氣,二話不說便是冰冷著一張面孔率先鉆進了馬車內。
雖然彼岸的臉龐是那樣的冰冷刺骨,仿佛是將人拒絕于千里之外的氣勢,但在白吟塵的眼中,彼岸就是一副少女賭氣般的模樣。
淡淡一笑,白吟塵便也跟著走上了馬車。
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亂想中的合歡自然是沒有注意到白吟塵替彼岸掀起馬車簾子的這簡短的一幕,見尊主進了馬車之后,合歡這才回過神來,又是一個翻身上了馬車夫的位子,駕馭著馬車,穩穩地向著遠月樓的方向駛去。
馬車在安定城的街道上穿梭著行駛了約摸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這才終于來到了遠月樓正門前緩緩地停下。
白吟塵和彼岸一下馬車,便看到昨晚留守在遠月樓中的人幾乎都站在正門口這邊等候著了。
睡蓮、鶴蘭、九香、風鈴、月見,還有一直伸長著脖子幾乎快望眼欲穿的六夜。
一看到白吟塵走下馬車,站在最前頭的睡蓮便是立馬喜笑顏開地迎了上去,但眼中卻是依舊留著一絲絲擔憂。
“尊主,您一夜未歸蓮兒快擔心死了,難道是受傷了嗎?”睡蓮一邊走到白吟塵跟前,視線一邊打量著白吟塵的上上下下。
不過由于此時白吟塵穿著嚴實,身上綁著繃帶的地方都沒有露在外面,所以任憑睡蓮如何打量,都看不到白吟塵背后的傷勢。
“沒事。”白吟塵輕輕搖了搖頭,視線卻是不由自主地望著一旁一下車便湊到了一塊兒的彼岸和六夜看去。
聽不清兩人在交流著什么,但白吟塵卻是可以看得見,彼岸在面對六夜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和面對自己的時候比起來要柔和得多。
注意到白吟塵眼神這片刻間的游離,睡蓮的眼神便也是不禁跟著移動了一下。
當她的視線落在一旁的彼岸身上的時候,雙眼便是瞬間一怔。
剛才沒有注意,現在這一看才察覺,彼岸身上的衣裳,并不是昨日自己替她精心打扮的那一件衣裳......
難道說,尊主徹夜未歸是和她......?!
不、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睡蓮的雙手不禁狠狠地握了握,修長的指甲幾乎刺到了她的掌心肉中去,但她卻絲毫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覺得胸口的地方疼痛欲裂,仿佛被萬箭穿心。
“交給你們的事情處理得怎么樣了。”
白吟塵帶著些嚴肅的話語傳入睡蓮的耳中,睡蓮這才如夢初醒般猛地回過神來,抬眸看向正看著自己的白吟塵。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睡蓮臉上的神情微微一僵,但還是很快地恢復成了她往日的模樣,笑盈盈地看著白吟塵說道,“不出尊主所料,昨夜確實有一批人來襲,不過我們都按照尊主的吩咐處理妥當,放跑了一個中傷的,其余全部已經抹掉。”
“嗯。”白吟塵淡淡地點了點頭,一邊抬腳往遠月樓內走去,“放跑的那個呢。”
“含笑在跟著。”睡蓮緊跟在白吟塵身側,一邊低聲說道,聲音的響度幾乎只有白吟塵一人聽得到,“有位貴客今日一早便登門拜訪,現在正在密室里等候尊主。”
“好。”白吟塵這才略顯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看向跟在后頭的幾個人,“鶴蘭你們都下去歇息吧,睡蓮跟著就行。”
“是。”見白吟塵發話,鶴蘭等人便一同行了禮轉身退了下去。
而當白吟塵看到彼岸也帶著六夜一起想要離開的時候,大腦還沒有思考,話便已經說出了口。
“彼岸你留下。”
聽到白吟塵喊住自己,彼岸便停了腳步,回過身來看向白吟塵,跟在一邊的六夜便也一同停下了步伐。
睡蓮帶著些意外、驚訝,又有些不甘地神情看了眼彼岸那一張冷淡的面孔,咬了咬牙,盡量柔和著自己的語氣看向白吟塵緩緩道,“尊主,我們現在是要去那一間密室見那位貴客,帶上彼岸恐怕......”
“恐怕什么。”沒等睡蓮說完,白吟塵便冷冷地打斷了睡蓮的話。
睡蓮半啟的唇畔就這么愣在了那里,在對上白吟塵眸子的一瞬間,睡蓮只覺得自己背后一涼,身子本能地微微縮了一下,接著便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了,視線也不敢再停留在白吟塵的臉龐之上。
彼岸看了看白吟塵又看了看低下頭去的睡蓮,雖然不知道白吟塵又想要拎著自己去哪里,但看睡蓮的模樣,似乎并不樂意自己跟著。
不過對于彼岸而言,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
“看樣子你們應該是有事要處理吧,我就不打擾了。”說罷,彼岸便打算轉身就走。
但就在彼岸剛打算轉身的瞬間,白吟塵的聲音便又是飛快地響起,而且這一次,語氣明顯冰冷了許多。
“我叫你留下。”白吟塵一邊說著,一邊又看了眼依舊呆立在一旁的睡蓮,冷冷道,“睡蓮,你也一晚沒歇息了,先下去吧。”
“尊主我......”睡蓮猛地一抬頭,剛想要堅持表達自己根本不累,但在對上白吟塵那一雙深邃得仿佛深淵一般的眼眸時,縱使有千言萬語,也終究是卡在了喉嚨的深處。
“是...蓮兒告退......”睡蓮幾乎是咬著自己的下唇,低語著轉身離去,紅潤的嘴唇幾乎都快要被她咬出血來。
原本還簇擁著許多人的門廳,一下子便只剩下了白吟塵、彼岸和六夜三人。
一時間,三人無話,沉默的氛圍在門廳長廊間緩緩彌漫開來。
白吟塵帶著些嫌棄但又無奈的眼神瞥了眼緊跟在彼岸身側的六夜,他自然是希望六夜可以識相地一個人乖乖離開,但眼下看來,這實在是不大可能。
這白發少年,真的是比牛皮糖還要粘人......
內心輕嘆了一口氣之后,白吟塵這才緩緩開口道,“跟我來吧。”
說罷,白吟塵便轉過身,一步一步朝著左手邊的長廊走去。
彼岸看了眼正像是瞪著敵人似的瞪著白吟塵的六夜,又回過頭去看向白吟塵狹長的背影,同樣是一抹白色,六夜白得張揚,而白吟塵的身影,卻是不知為何,同剛見面時相比,褪去了一些凌厲,多了一絲哀傷。
......他在悲傷嗎?
不知為何,彼岸只覺得自己心里一緊,似乎感覺自己冰封了多年的內心,正在因為眼前這個人而產生動搖,不由自主地,腳步便是自己跟了上去,雖然面上依舊是一副不情不愿的神情。
罷了,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跟他去看看吧......
彼岸一邊在心里說服著自己,一邊帶著六夜快步跟上了白吟塵的腳步,往著左手側長廊的盡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