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完美,只有合適。合適讓兩人舒服地在一起,可以談笑風(fēng)生,亦可以把酒言歡。所到之處,所經(jīng)歷的事情,都將成為彼此最美好的記憶。或許兩人是兩條沒有交點的平行線,但是,你可以選擇在中間架上一座橋梁。
重慶四月將至,溫度漸漸升高。春天在這里短暫停留了一下,隨即拂袖而去。
在蔣木盛快要參加市里的大運會的前一個月,洪塵得知了盧思浩要到隔壁師范大學(xué)舉辦簽售會的消息,她顯得異常激動,因為她特別喜歡這個作家,讀了他寫的所有的書。她把消息告訴葛詠歌,葛詠歌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曾經(jīng)在什么地方聽過這個名字了,她努力地在頭腦里搜索,猛然想起,蔣木盛那天在農(nóng)家樂里看的書,就是盧思浩寫的。她想了想,說:“我們約定好,到時候一起去吧!我想了解了解他。”
下午四點左右,葛詠歌背著書包走進(jìn)體育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書。
“你在干什么啊?”蔣木盛走過來問。
“我在等洪塵,她到準(zhǔn)備室里找一個同學(xué)。”葛詠歌說。
“喔,這本書我能看看嗎?”蔣木盛放下手中的拍子,抓起葛詠歌旁邊的一本書,打開,然后坐在葛詠歌旁邊。
“看吧!”
“《西方名畫欣賞》,你喜歡油畫啊?”
“嗯,高中學(xué)過,本來想考藝考的,后來因為藝考的太多不確定性,就放棄了。還是好好走高考這一條路。”
“《阿爾諾非尼夫婦像》,油畫,尼德蘭,揚.凡.埃克,(1434)。‘尼德蘭’是什么地方?”蔣木盛好奇地問到。
“在文藝復(fù)興時期,一個包含了現(xiàn)在的盧森堡、比利時,德國、法國、荷蘭的一點的地方。”
“哦。”
“你看,這幅畫顏色較為鮮麗,是因為作家用蓖麻油調(diào)和顏料,使顏料和空氣接觸得更少,封閉性更好,從而保證了油畫顏色的艷麗。”
“夫婦的前面有一只小狗,真可愛,左下角還有兩只拖鞋。”
“其實這幅畫表現(xiàn)了畫家對婚姻產(chǎn)生的困頓之情。小狗代表忠誠,這兩只拖鞋可不是隨便擺的,畫家借助鞋子,就想說明——婚姻就像鞋子,適不適合只有你自己知道。”
“哈哈哈,真的很經(jīng)典。他把婚姻看得這么透徹,那么,他的困頓又是什么啊?”
“你看,這里有一面凸面鏡,它通過廣角再一次顯示整個房間場景,這存在鏡中的另一個世界,寓意愛情的轉(zhuǎn)瞬即逝,像是鏡中水月。新娘頭戴白色頭巾,宣揚基督教的禁欲理念。文藝復(fù)興時期,思想自由,自由到情婦亦可以在社會上公開。上流社會的情欲關(guān)系混亂,《圣經(jīng)》規(guī)定的一夫一妻制度受到?jīng)_擊,基督教的忠誠婚姻和現(xiàn)實社會的因愛自由兩股潮流在畫家頭腦里激蕩,最后就產(chǎn)生了困頓。”
“哎,愛情和婚姻真的是藝術(shù)的永久話題。”
“就不談這個沉重的話題了。揚.凡.埃克還有一幅畫,叫《纏著紅頭巾的男子》,也是油畫。這幅畫極其注重明暗光線的表達(dá),講究科學(xué),面部肌肉分析正確,光影表達(dá)精準(zhǔn),它與我們醫(yī)學(xué)還是有一點關(guān)系的,被稱為‘在醫(yī)學(xué)上找不到缺陷的人體’。”
“這么神奇啊?”蔣木盛仔細(xì)地看了兩遍,感觸頗深,他想,照這樣下去,葛詠歌定會把整個歐洲歷史再講一遍,為了充分掩蓋自己的無知,還是盡早結(jié)束這個話題為好。他關(guān)上書本,把它遞給葛詠歌,說,“今天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
“冒昧問一句,你這么努力地訓(xùn)練,是不是為了比賽啊?”葛詠歌收好書本。
“不是,我從來沒有把贏得某場比賽當(dāng)作自己訓(xùn)練羽毛球的理由,我就是單純地喜歡它。像我生命中的水和空氣一樣,不可替代,每天都少不了它。我接著去訓(xùn)練了,你再等一會兒,她可能很快就來了。對了,我想起張愛玲寫過的一段關(guān)于‘等待’的話,你想聽嗎?”
“好啊!”
“我要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等著你的。不管在什么時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有這么個人。我走了,再見。”
十分鐘后,洪塵抱著一大堆鮮艷的服裝出現(xiàn)了,她說:“我同學(xué)叫我去,說有急事,結(jié)果就是幫她把服裝送到文藝部去。葛詠歌,我和文藝部勢不兩立,這你是知道的,所以……”
“好,到了文藝部活動室的門口,我?guī)湍闼瓦M(jìn)去。”
等送完衣服后,兩人就奔向師范學(xué)校,找到大禮堂,結(jié)果大禮堂很安靜,一個人都沒有。洪塵抓住一個女生,問到:“同學(xué),請問一下,盧思浩簽售會在哪里召開啊?”
“哦,禮堂的音箱壞了,他們轉(zhuǎn)移到博學(xué)樓了。左拐,再走五分鐘就到了。博學(xué)樓二樓。”那同學(xué)熱情地給她們指路。
兩人從后門進(jìn)了房間,發(fā)現(xiàn)位置上已經(jīng)坐滿了人,兩邊的過道上也站著人。洪塵拉著葛詠歌從人群中穿過,努力地想靠前一點,終于在一根柱子那里停下了。然后,就聽見一聲尖叫,隨著尖叫,前門涌進(jìn)了四五個人,都挺年輕的,葛詠歌沒有上網(wǎng)搜過盧思浩的照片,所以也不知道本尊究竟是誰。現(xiàn)場的氣氛很激烈,管理人員吼了幾次,依舊壓不住同學(xué)內(nèi)心的狂躁。
這時候,一個穿著白色襯衣,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走到臺子上,溫柔地說:“后面的人聽得見我說話嗎?”后排響起一個渾厚的聲音,感覺很生氣:“聽不見。你,走到中間來,我們就可以聽見了。”他的話剛落,全場又“哄”的一聲炸開了鍋,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辱罵那些高聲講話的人,有的人組團(tuán)吼著“到中間來,到中間來”。葛詠歌捂著耳朵,閉上眼睛,現(xiàn)場太喧鬧了,她長期處于安靜環(huán)境下的機(jī)體有些受不了,耳朵已經(jīng)開始“嗡嗡”作響,洪塵捏了捏她的手,大聲地吼了一句:“都他媽給我閉嘴,聽臺子上的人講話。”眾人盯著洪塵,愣了一下,容納著兩百多人的會議室里迎來了遲到的安靜。臺上的人朝洪塵看了一眼,投來謝意,他說:“大家好,我是盧思浩,很感謝各位來參加我的新書簽售會。看過我書的人都知道,我有一個喜歡了八年的女生,從我讀高中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了,一直到后來得知她結(jié)婚的消息。我一直在想,究竟因為什么原因,一個人才會喜歡上另外一個人。也許只是單純地喜歡看著她扎馬尾的側(cè)臉,或是欣賞他穿著白襯杉的模樣。比如我,自從那個女生說,我穿白襯衫的樣子很好看后,每個夏天,它就成了我的標(biāo)配。是不是很帥啊?”
話音剛落,全場又是一陣起哄,不過,很快就又安靜下來了。葛詠歌環(huán)視了四周,發(fā)現(xiàn)基本上每個坐著的人的手里都拿著一本或是幾本書,上面都寫著“盧思浩所著”。在場的大多數(shù)是女生,抱著書本,明亮的眼睛一直盯著臺上那個瘦削的人,虔誠地聽著從他口中說出的每一句話。坐在最前排的基本上是女生,中間卻突兀地坐著一個男生。男生剪著很短的頭發(fā),都可以看見頭皮了,葛詠歌可以看見在他的抽屜里,放著幾本嶄新的書,整整齊齊的,好像還沒有開封。
盧思浩繼續(xù)說著:“我有很多朋友在我身邊,我是幸運的。但是,我的一個年輕朋友卻在最近去世了。我突然發(fā)現(xiàn),有很多告別,我們再也相逢不了,如小時候那個大受歡迎的小吃店,拆遷隊一到,它就再也沒有了。”
他看著臺下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哪贻p面孔,轉(zhuǎn)而說到:“你們現(xiàn)在正處于一生中最自由的階段,即大學(xué)階段。它比高中更灑脫,比進(jìn)入職場后更自由,故你可以自由地做出很多選擇,譬如,選擇戀愛。四月,是戀愛告白的季節(jié),再隔兩個月,就變成了分手的季節(jié)。不過,這些都不能成為我們擁抱愛的借口,如果你想表白的話,我已經(jīng)為你準(zhǔn)備好了一切。首先,你要帶你喜歡的人到一個書店,然后,你在假裝不知情的狀況下,買下一本叫作《告白》的書,打開時,一陣風(fēng)吹來,然后從書里掉落下一張卡片,當(dāng)你右手拾起這張卡片的同時,從書里又掉出一張卡片,你把書遞給對方,接著,你用左手拾起另外一張卡片,將它們合在一起,展示給對方,是的,你沒有猜錯,那是一顆心。嗯,告白的詞我都已經(jīng)給你想好了,但是前提是你要足夠勇敢才能用得上它。此刻,你要溫柔地盯著他或她的眼睛說‘你的眼睛里有萬家燈火,里面住了一個我’。”
全場突然歡呼起來,大家都吼著:“你的眼睛里有萬家燈火,里面住了一個我。”氣氛越來越高漲,如同重慶四月火熱的天氣。
盧思浩趁著大家還有激情,開心地說:“最后我想說,你們都很年輕,希望你們戀愛或者是結(jié)婚,都是因為喜歡,而不是因為將就。我們90后,相比80后,70后而言,有更加獨特的東西,我們并不自私,只是更自我,更溫柔,更堅持。好,接下來是提問環(huán)節(jié),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舉手提問。”
坐在第一排的一個女生第一個將手舉起來,她說:“你好,盧思浩,我是代表一個粉絲家族的。首先,送給你我們成員制作的一個影集,這些都是你去參加活動時拍的照片。”女生一頁一頁地翻動影集,葛詠歌看著那厚厚的一本,著實佩服這些粉絲。
女生繼續(xù)說:“上個月我去聽了五月天的演唱會,用手機(jī)錄下了你最喜歡的《溫柔》,這個等會兒放。然后,這是我們成員寫給你的長信,由于時間關(guān)系,我就念一小段……你還記得,那個……這是我寫給包子的信,希望你轉(zhuǎn)交給包子,不許偷看啊!最后,我們粉絲家族要求我代表她們擁抱你一下,請問可以嗎?”
盧思浩點點頭,說可以。女生走上前,打開手機(jī),放出《溫柔》的演唱會版:“……明明是想靠近,卻孤單到黎明。”女生輕輕地抱了一下盧思浩,然后心滿意足地走下去了。
“還有誰想提問嗎?”盧思浩說。
坐在前排中間的那個男生迅速地舉起手,工作人員把話筒遞給了他,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可能,我和在場的大部分人都不一樣。”
葛詠歌很疑惑,他哪里不一樣了。
他緩緩地說著:“我已經(jīng)工作一年了,今天早退,從江北那邊趕過來。先說一個好消息,我的專八終于過了。”周圍的人都?xì)g呼,為他慶祝,但是,他接下來的話,讓全場都安靜了:“我其實并不喜歡您,當(dāng)然,您不要誤會,我也不討厭你。我今天過來,完全是為了我的妹妹,她喜歡你很多年了,今天她之所以不能過來,是因為她得了白血病,只能一個人孤單地躺在病房的床上。我下了輕軌,就跑到一個書店,買了整套你的書,你能不能給我簽個字,讓我給妹妹帶去驚喜。還有,請你針對‘孤獨’說一句話,好嗎?我也想把它帶給妹妹。”
盧思浩想了一會,說:“孤獨不難過,這只是一種自我選擇的方式。”
“好,真的謝謝您。”男生把書遞給工作人員,盧思浩簽了字。
一個小時后,簽售會結(jié)束了,兩人一起回了學(xué)校,各自帶著各自的離愁別緒與莫名感慨。
在路上,洪塵突然冒出一句:“今天是春分,冰山學(xué)長走的那天正好是夏至。”
夜晚,洪塵和小思思在體育館打球,打累后,站在乒乓球臺前休息,頭上有一盞燈,閃著白花花的光芒,幾只灰色的蛾子不斷撲到燈上,發(fā)出“砰砰”的聲音。
洪塵嘆了兩口氣,說:“嘖嘖嘖,我看到都痛。”
小思思說:“這群蛾子真傻,就一盞破燈它們都稀奇慘了。要是看見了太陽,它們不高興死了。”
洪塵緩緩地說:“我雖然不是很會表達(dá),但是,說真的,我被這群蛾子感動了。它們做出的選擇,讓我敬佩。”
小思思說:“話說,我對做選擇這件事,感到很恐慌。我不知道,做完選擇后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這時,冰山學(xué)長走了過來,笑了笑,對洪塵說:“昨晚,我夢見你了,洪塵。”
“真的嗎,冰山學(xué)長?”洪塵捂著臉,驚訝地說到。
“嗯,真的,你看我的黑眼圈。我夢見一個外國人來到體育館要踢館,我給他講了半天都講不清楚,我一想,洪塵不是英語很好嗎?我立馬把你找來,你答應(yīng)了,還要求葛詠歌站在旁邊給你提包。我說你架子怎么這么大,然后,就醒了。”
“你就夢了這個?再說,我的英語哪里好了?”洪塵失望地說。
“對,我就夢了這個,我感到最恐慌的東西,英語。”
“喔,我感到最恐慌的就是生孩子了。”
“你又沒有生過,何來恐慌?”冰山學(xué)長說。
“這叫對未知的恐慌。再說,沒有吃過豬肉,還沒有見過豬跑嗎?一個親戚說,她生孩子的時候,痛了十幾個小時,最后不行了,要剖腹產(chǎn)。打完了麻藥,整個人舒服多了。進(jìn)了產(chǎn)房,看見另外一個女的正在順產(chǎn),叫得撕心裂肺。她很慶幸,自己是剖腹產(chǎn)。”
圣寶跑過來問:“你們有水嗎?放心,我不是找你們借水喝,我要去買水,要不要幫你們帶?”
眾所周知,圣寶一打球,就容易出汗,汗水灑落在球場上,形成點點斑跡。因此,圣寶很喜歡喝水,可他鑒于肥碩的書包已經(jīng)裝不下更多的水了,所以每一次打球前,就只帶一小瓶水。等到瓶子里的水喝完以后,他就抱著瓶子四處亂逛,蹭周圍女生的水。
小思思對圣寶的這個行為嗤之以鼻,終于有一天,她想出一個絕妙的辦法。她跑去藥店,買了一盒“速尿”,訓(xùn)練前,將藥片融化在杯子中。果然,圣寶又在四處找水喝了。小思思笑嘻嘻地叫圣寶過來,主動把自己水杯中的水倒進(jìn)了圣寶的瓶子里,親眼看著他喝下。半個小時以后,只見圣寶不停地跑向體育館里的男廁所,一邊跑,一邊還說:“咦,怎么會這樣啦?”
令圣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最后,由一個小學(xué)妹解答了。圣寶終于知道了小思思對他“借水”這件事情抱有極大的意見,思考了一晚上,第二天,他給所有曾借水給他的女生買了奶茶,以示歉意。
小思思接過奶茶,不屑地說:“今天,你該不會借我們的奶茶喝吧!”
圣寶憨厚地說:“今天不用,我給自己買了三杯奶茶。我特別喜歡喝奶茶,這種生活特別悠閑。”
“經(jīng)常看你抱著手機(jī),你在干些什么啊?”
“打游戲啊!打《英雄聯(lián)盟》《王者榮耀》之類的。就是因為小時候在哥哥家,打了一把《生化危機(jī)》,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
“哦,我不打游戲,不過,我喜歡看電影。我喜歡看《生化危機(jī)》系列的電影。聽說明年要出這個系列的最后一部,到時候,我一定要到電影院去看,做一個了結(jié)。”
圣寶買了水回到體育館,見眾人圍在一起,在嘈嘈切切地交談著什么,他湊上去一問,原來都在講蔣木盛的前女友們。圣寶歪歪嘴,以一句“此地盡是腌臜之事”告別眾人,然后跑到了旁邊。蔣木盛仍然在一個人練著發(fā)球,圣寶等著眾人散去,急忙跑上前,叫停了蔣木盛。
圣寶把蔣木盛拉到一邊,靜悄悄地問他:“喂,你交了這么多女朋友,有什么技巧可以傳導(dǎo)給我嗎?”
“叫我一聲‘師傅’。”蔣木盛高傲地說。
“師傅師傅師傅……”
“得了得了,我只告訴你一個人,你可要記住了——死纏爛打,就這四字真言。可是,你追女孩歸追女孩,最后可不要把她打進(jìn)醫(yī)院了。”
圣寶的頭腦里立馬冒出兩個字——“雜皮”。蔣木盛真的是一個雜皮,說話放蕩不羈,圣寶真想抽蔣木盛兩巴掌。看來,追女生的技巧還是得自己去經(jīng)歷后才能總結(jié)了。
最近,閑來無事,小思思和文藝部的一個小學(xué)弟保持著若即若離的曖昧關(guān)系。一天,小思思和小學(xué)弟站在男生寢室樓下,談?wù)撐乃嚥康氖虑椋恢挥X間,兩個人越湊越近。小學(xué)弟是學(xué)校田徑隊的,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都可以把他身上的肌肉勾勒出完美的線條。小思思看著小學(xué)弟年輕的身軀,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頭頂突然響起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哎,小思思,你們在干嘛啊?”
小思思抬頭一看,圣寶光著膀子,正站在二樓的男生寢室的陽臺上,圣寶笑著說:“小思思,你盯著我看什么?難道,你在覬覦我的身材嗎?”
小思思的臉一下子紅了,因為圣寶拆穿了她對小學(xué)弟的非分之想。她惡狠狠地瞪了圣寶一眼,說:“你趴在那里多久了?你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滾!”
圣寶“嗖”的一聲,就矯健地從陽臺那里消失了。
小思思松了一口氣,打算繼續(xù)假裝一本正經(jīng)地同小學(xué)弟談事情。她也不知道,怎么會莫名其妙地就跑到男生寢室樓下談事情。仔細(xì)回憶一下,原來小學(xué)弟當(dāng)時呆在寢室,小思思為了方便,就約好在這個倒霉地方見面了。
還沒有談幾句,圣寶就光著上半身,露出肥碩的肚子出現(xiàn)在小思思的面前。不過,他的眼光卻停留在小學(xué)弟身上。他上下打量著小學(xué)弟,贊嘆到:“哎,你身材真棒!不過,我這身肥肉也不輸給你,夏可隔熱,冬可保溫。人稱‘人肉版保溫壺’。”
小思思大吼:“你在這里廢話連篇干嘛?”
圣寶轉(zhuǎn)而嚴(yán)肅地對小思思說:“你不要一看到身材好的就湊上去嘛!”
小思思紅著臉,生氣地跑了。她憤然地想到,她再也不能在小學(xué)弟面前裝作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了。
身后傳來圣寶的聲音:“咦,你怎么不聽我說完就走了啊?”
如何證明一個人不喜歡你?一方面他不愿意等你。吃完飯,他先走了;上完課,他先跑到寢室打游戲了;見完面,他先揮手作別了。時間最珍貴,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他不想花時間在你的身上。另一方面即是他無法發(fā)現(xiàn)你的存在,你看到了他,他卻看不到你,他無法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你,因為他沒有渴望。反之,則證明了他的喜歡。
小思思有飯后犯困的習(xí)慣。她瞇著雙眼,坐在廣場的木椅上,看著一個又一個學(xué)生從眼前經(jīng)過,像是一個總導(dǎo)演一樣,冷眼看著這場叫作“生活”的戲。圣寶這時也行走在人群中,目光堅定地走向食堂。小思思笑了笑,再看了一眼圣寶笨拙的動作,頓時覺得他異常可愛。圣寶的視線從未遠(yuǎn)離食堂一樓的大門,他理直氣壯地從小思思眼前走過,就像其他陌生人一樣,他看不見她。
小思思苦笑了一下,然后閉上眼,在木椅上假寐,沒想到,睡著了,順便還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木椅緩緩上升,逐漸升到空中,一群白鴿從小思思的身邊飛過,停留下一只,落在了她的肩膀上。鴿子不是單純地休憩,反而開始啄她的頭發(fā)。小思思伸出左手,揮了兩下,試圖把鴿子嚇走,結(jié)果它卻變本加厲,小思思不經(jīng)破口大罵,“我靠”,話剛落,她就從夢里驚醒,噓嘆一下,還好只是夢。抹了抹朦朧的眼睛,整理一下發(fā)型,旁邊突然響起渾厚的一聲男聲:“喂,你睡得可真香!我那么拽你的頭發(fā),你都沒有醒過來。”
小思思往左邊一看,嚇了一跳,竟然是圣寶。小思思抹了抹嘴邊的口水,生氣地說:“我靠,我在夢里就夢見哪個孫子在拽我的頭發(fā),原來是你。你找打嗎?”
圣寶掏出手機(jī),神秘地說:“來來來,朋友,不要生氣了,我送你一點禮物。”
小思思嫌棄地說:“我不要。”
他打開相冊,接著對小思思說:“我給你多看點這些男生的照片,你就不會因為好奇而隨隨便便喜歡上一個男生。”相冊上全是裸著上半身的男生,開始看前幾張時,小思思還面紅心跳,等看了一百張以后,也就自然免疫了。
小思思不知道怎么會和圣寶坐在同一張椅子上看照片,不過,心情逐漸轉(zhuǎn)入了平和。
晚上訓(xùn)練羽毛球時,張家明遲遲未來,等到快要閉館時,他才珊珊來遲。令眾人眼前一亮的是,他竟然沒有穿平日里的那件亮綠色的風(fēng)騷衣服,今天,穿了一件白襯衫,很有文藝范。
圣寶跑上去,說:“哎喲,今天換皮膚了!你這身穿著,真是娘而不炮,憂而不傷。”
張家明拍了圣寶一巴掌,說:“你扯些什么犢子!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買件衣服慶祝慶祝不行啊!”
“哎,看不出來,你靜悄悄地把生日都過了。你等著,改天我給你送點咖啡,作為生日禮物。保證你晚上斗地主時,眾人皆睡,你獨醒。”
張家明本來就長得帥,外加穿上文藝范的白襯衣,在體育館臭氣哄哄的一群男生中,自然很耀眼。圣寶看見小思思也朝張家明看去,嘆了一口氣,想出一個好點子。旁邊有男生在打籃球,何不秀一秀籃球給小思思看看。圣寶放下羽毛球拍,急沖沖地?fù)屃艘粋€認(rèn)識的同學(xué)的籃球,“咚咚咚”地把籃球狠狠地砸在地上,十米,九米,八米,七米——“咚”的一聲,不是球進(jìn)了,而是圣寶滑到了。過了五秒,圣寶還是沒有站起來。夏冰山和蔣木盛看見了,兩個人都跑過去,圣寶的臉上已經(jīng)大汗淋漓了,五官扭曲在一起,也許是為了維護(hù)自己在眾女生中的形象,他這才沒有疼得大叫出來。換做以前,要是只有這幾個孫子在現(xiàn)場,他早就鬼哭狼嚎起來了。
圣寶呲牙咧嘴地說:“靠,好像我的右手骨折了。疼死我了,你們在這里看著干什么,快送我去醫(yī)院!”
圣寶總是看不清別人,但對自己的判斷還是很準(zhǔn)確的。
張家明也跑了過去,圣寶伸出污濁的右手,緊緊拽住張家明的襯衫。今天張家明好不容易穿文藝點,好好的一件白襯衫,結(jié)果被圣寶弄臟了。等夏冰山送走圣寶后,張家明立馬跑去洗手間洗襯衫。
冰山學(xué)長騎著一輛山地自行車,載著圣寶,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沖向?qū)W校旁邊的醫(yī)院,蔣木盛也騎了一輛自行車,緊跟在后。天知道,為什么他沒有載人,還是騎得這么慢。
圣寶緊緊抱住夏冰山,回過頭對蔣木盛說:“孫子,你還是給我騎快一點啊!你先到醫(yī)院,通知那里的人,我要來了,準(zhǔn)備好輸血,我是B型血。”
蔣木盛加快了速度,騎行在與夏冰山并排的位置上,他對圣寶說:“你緊張個屁,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沒有想到還是怕死啊!”
“快去!我不怕死,我怕留下疤痕。”圣寶朝逐漸遠(yuǎn)去的蔣木盛吼到。
到了醫(yī)院,經(jīng)過一番檢查,果然是骨折了。夏冰山和蔣木盛攙扶著打了石膏的圣寶走出來,蔣木盛實在是佩服圣寶,說:“看不出來,你還挺能忍的。一路上,愣是沒有叫一句。我敬你是一條漢子。”
圣寶準(zhǔn)備像往常一樣,抬起右手來搖一搖,以虛偽地表示謙虛。但是,一低頭,看見白花花的石膏,嘆了一口氣,說:“什么時候我才能打羽毛球啊?喔,對了,我可以用左手打球。”
蔣木盛不屑地說:“得了吧!你不要把左手也整成骨折了,到時候我又要送你去醫(yī)院。想想,要是你兩只手都打上了石膏,那你就成為了咱們羽毛球圈的‘石膏俠’了。提前恭喜你啊!從屌絲進(jìn)化成俠客了。”
小思思走在通往食堂的路上,看見白色的皮卡車正在收垃圾,它開向一個又一個垃圾箱,垃圾箱外面放著黑色塑料袋裝著的垃圾,要有專門的工作人員把垃圾袋扔上車。那個扔垃圾的叔叔騎著小黃車,跟在皮卡車的后面,等皮卡車停在一個垃圾箱的旁邊時,他就迅速地停好小黃車,然后沖向垃圾袋,兩手緊緊握住袋子,使勁往上提,轉(zhuǎn)身,順勢把袋子扔在了停留在馬路邊緣的車上,剛一松手,皮卡車就又開往了下一個垃圾箱,叔叔急忙轉(zhuǎn)身,騎著小黃車,優(yōu)哉游哉地跟在皮卡車后面,吸著別樣的尾氣。
小思思就是小思思,對于日常雜亂的事物也能慢慢找出其中的活動規(guī)律。她頗有興致地站在人行道上,看叔叔收完了五個垃圾袋。當(dāng)皮卡車緩緩駛過去時,露出了馬路對面蔣木盛載著圣寶費力上小坡的和諧身影。
蔣木盛自行車的后座上坐著圣寶,小小的自行車的輪胎已經(jīng)壓癟了。蔣木盛慢悠悠地騎著,小思思一邊走向圣寶一邊大聲說著:“喂,你們這速度也太慢了吧!你們的車輪都快要壓爆了!來,下來,和我一起步行吧!”
“我是有車的人,我才不會和你一起步行啊!”圣寶嫌棄地說。
蔣木盛在前面勸導(dǎo)說:“對啊,圣寶,下去走吧!我的油快用完了。”
小思思繼續(xù)說:“圣寶,你又不是腿骨折了,不能走路。”
圣寶傲嬌地說:“你不懂,用一只手走路不平衡,我擔(dān)心把另外一只手也摔骨折了。”
自從圣寶骨折以后,就出現(xiàn)了眾多的不方便,比如吃飯不方便,只能左手持勺子,舀一點豆子豆腐之類的東西嘗嘗,沒有筷子,吃長長的青菜的時候簡直是難于上青天。不過,讓圣寶感到寬心的是,食堂阿姨一見到他,顫抖的手不再抖了。圣寶左手拿著餐盤,帥氣地扔在食堂阿姨的面前,同時,把打了石膏的右手和肥胖的肚子往上抬一抬,示意“傷員”和“胖子”的雙重身份,阿姨會意,表示同情,圣寶用左手指指要吃的菜,阿姨迅速地打了滿滿的一份給他,同時,投以憐憫的表情。圣寶用左手掏出飯卡,刷了一下,放好飯卡,微微一笑,取走放在阿姨面前的餐盤。
等圣寶打好菜回到位置上時,蔣木盛擦了擦嘴,已經(jīng)吃完了飯。圣寶對蔣木盛不給他打飯打菜的事情感到很不滿意,蔣木盛解釋道,冰山學(xué)長安排他給圣寶當(dāng)“司機(jī)”的,不是來當(dāng)“保姆”的。
有次小思思來到食堂,見圣寶只吃豆腐豆子之類的東西,擔(dān)心營養(yǎng)不均衡,所以從家里帶來了刀叉,給圣寶切肉和蔬菜,取代了蔣木盛的“保姆”職務(wù),并且輕描淡寫地提及了家里是開面館的事情。
吃飯期間,小亞亞閑得無聊,會翻看一本雜志,她會指著雜志上的可愛的動物,說:“這個很好吃,這個也好吃。這個燉了最好吃了。哦,這個不能吃,這是國家二級保護(hù)動物。”圣寶與她唯一的共同話題可能就是吃了,其它時候,二人對話都充滿了火藥味。有一次,旁邊的一對情侶在吵架,原因是男生沒有幫女生取快遞,圣寶咽下青菜,說:“那個做人啊,其實很簡單。要想不受氣,就要多做事。要想不做事,就要多受氣。”
小思思不回答,繼續(xù)給他切菜。
吃完了飯,圣寶對小思思說:“哎呀,我吃飽了,彎不下腰,你幫我系一下鞋帶嘛!”
小思思嫌棄地說:“你每天怎么吃這么多?怪不得長這么胖。”
圣寶解釋到:“我不吃這么多,肚子也有這么大。”
小思思說:“咱倆本是兩條平行線,你說,此刻,我怎么就坐在了你的對面?”
圣寶認(rèn)真地想了想,欲言又止,還是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