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四處鬼哭狼嚎，空氣里都彌漫著一層血霧般，透著一股子腥臭味。

先前被捉到的那個黑衣人傷痕累累地躺在稻草堆上。他已經受盡了錦衣衛詔獄的十八般審訊手段，仍是沒有招供。

已經定了死罪，秋后問斬。

姬無塵沉默著走進陰暗潮濕的詔獄，懷里揣著的，就是那把鋒利的匕首。

“把門打開。”姬無塵走到關押黑衣人的牢房前，扭頭對看管他的獄吏說。

“此間關押的是重囚，若非皇上下詔書，無人可提審。請問閣下是？”獄吏見他一身貴氣，說話倒也還客氣。

“千機樓，姬氏無塵。”

獄吏大驚，連忙開了門，“無塵公子請。”

姬無塵進了牢房，沉默地看著那名穿了囚衣的犯人。許久，開口道：“你嘴把得倒是緊。”

那人手腳都被鐵鏈縛住，見到姬無塵也做不了什么，只是冷哼一聲，算是應聲。

姬無塵繼續道：“我倒不指望這次能從你嘴里挖出什么，猜也猜得到這是一次有計劃的行動。這次來，純粹是為了泄私仇而已。”

說著，他解下發帶，系在了那人腿上，勒緊。沒過一會，那人就因為血流不通而腿麻了，不由得皺起了眉。

知覺漸漸消失。

姬無塵溫和地笑著，取出那柄匕首，刀刃輕輕劃過那人的腿，一層薄薄的皮膚就這樣被割下。

“感覺不到疼痛，對吧？這可是我千機樓最快的一把匕首了，”姬無塵笑得人畜無害，“你該知道凌遲這種刑法吧？”

那人瞪大了眼。

“何必這樣看著我？你不是連死都不怕嗎？”姬無塵歪著頭，疑惑不解的樣子，“就算凌遲了腿，你也死不了的哦。”

“你這個怪物。”那人說得咬牙切齒。

“我不在乎，”姬無塵淡淡道，“倒是你，已經許久沒有人敢惹我了，你很有勇氣。”

“我……”

姬無塵沒等他說完，就又在他腿上割了一刀，鮮血緩緩流出。

《龍踞紀事·百生篇》有載，千機姬氏大量制造殺戮武器，犯了天道，惹來天譴。姬氏唯一幼子姬璃得了怪病，嗜血如命，十幾天便百人斬。

直到數年后，苗零當經過千機樓，隨手在姬璃體內種下一枚養血蠱，姬璃才算平靜下來。

后來，樓主姬甫圭給兒子賜字無塵，喻義，不染邪祟。

姬無塵一直笑著，天真無邪，像個孩童。

“我……”那人心里發寒，頓了一下，“我說！我說！我叫劉文輝，我是……”

獄吏在外面突然聽到犯人招供，急忙轉身去看，卻見那劉文輝口中溢出黑血，臉上痛苦地扭曲，青筋盡數暴起，再也說不出什么話來了。

姬無塵默默地看著，他也算見多識廣，當即判斷出，是有人在這人身體里下了蠱，一但他說了什么不利的話，蠱毒就會發作。

當真稱得上是心狠手辣。

不過，也總算是知道了點東西。劉文輝么……

流南日夜兼程地趕回了壽州，向青宸報告著苗零當所言。

“忍血教……”青宸思索了一會兒，揚眉對流南問，“你可知其教義？”

“回主子，不知。”

“可曾聽說此教？”

流南搖搖頭，“可以說江湖上無人聽過忍血教之名，各類書籍也無記載，應該是近幾年出現的。”

青宸轉著手上的扳指思索著。

這幾日事情倒是多得異常：葬月教尋找圣物，狐疆玉險些失竊，須州數百人死亡，又冒出一個忍血教……

簡直越來越亂了。

不過，苗零當此人，確實值得探究。

早些年的時候，青宸見他渾身披傷，仍是一個勁地笑，不似諂媚，倒像是不屑，便從賣奴隸的人手里買下了他。放走他的時候，他只說：承蒙相救，日后必報。

后來他遭遇大難，果真是多虧有此人相助，才得以脫險。

這次倒輪到他來欠這人的人情了。

青宸笑了笑，也不甚介意。不過……“流南，”

“屬下在。”流南拱手應著。

“此次調查葬月教，被追殺得狼狽，可曾得到什么結論？”青宸斜覷著他。

流南心一緊，“屬下無能！只查到了一點。”

“道來。”青宸給自己倒了一盞茶。

“上任葬月圣女蘭德，似與南疆巫家嫡子巫溪，有私情。還有，”流南雙手奉上一條黑色手帕，“此物是追殺屬下的人用來蒙面的，上面繡著猰貐的暗紋。”

“嗯……”青宸抿了一口茶，接過手帕，沉吟著，“江湖上可有世家用猰貐做家紋？”

“回稟主子，猰貐性兇食人，并無家族用之做家紋。”

青宸擺擺手讓他退下了。

既然查到了葬月教上任圣女的事，就不得不去會會這任圣女了。

怡魂。

此時，怡魂正在姬無塵處所。“明知自己傷勢未愈，還跑去詔獄那種陰寒地，染了一身的血污……不要命了？”怡魂一邊給姬無塵重新上藥，一邊嗔怪著他。

姬無塵默默地看著她，眼底的柔光輕易可見，“姐姐可還記得，前幾年我被追殺負傷，姐姐也是一邊罵著我不要命，一邊給我上藥。”

“記得記得，”怡魂翻了個白眼，“你一個人對戰三十幾號人的‘英姿’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當真是不要命的架勢。”

姬無塵想起當年那般年少輕狂，也是笑了。“跟那次比，我這次不是乖多了？而且，也確實問出了一點東西。”

“什么？哦，”怡魂恍然，“那個要偷你東西的人？他不是已經被皇上定了死罪？”

“總得讓他臨死之前說點什么吧？”姬無塵無賴似的笑著，“我冒著撕裂傷口的風險，好不容易從他嘴里扣出點東西，姐姐你就別再數落我了。”

“好好好，”怡魂拿他無可奈何，“你問出點什么了？”

姬無塵尷尬地撓撓頭，“只知道了他叫劉文輝，其他的他還沒來的及說，就死掉了。”

在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怡魂的手頓了一下，又馬上恢復如常，拍了拍姬無塵的肩膀，“好了。”

姬無塵自然察覺到了怡魂的異常，但見她不愿說的樣子，也就再不去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