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看去,就見著了唐老爺那熟悉的身形,后面似是還跟了幾個仆從,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便是進了她這院子。
唐水煙細細的看了一圈,卻并沒有發現月璃的身影。隔著半卷的竹簾,唐水煙福了福身子,道:“水煙見過王爺。”
那聲音,如同三月柔和的春風,從竹簾中穿過,直直吹進了司儒墨的心底。他微微一怔,不知為何眼前卻是浮現出了幾日前茶樓前那驚鴻一瞥。那舉頭望日的女子,那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璀璨的雙眸,一瞬間竟是和竹簾后屈膝垂首的唐水煙重合。
司儒墨心中一驚,恍然回了思緒。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狹長鳳目中迸射的光芒如同刀刃一般,刺穿了半卷的竹簾,只想要剖開眼前女子的內心,看看,她究竟還想要玩什么樣的詭計,究竟,是有著什么樣的目的。
可,除了清風纏綿著發絲在空中飛揚出的軌跡,以及那若隱若現,恬然靜雅如新月一般的紅唇外,他,什么也沒看到。
收回目光,司儒墨轉過身,看向一旁的唐老爺,眼中的目光也是帶著幾許的敬重,卻又更多的,是自己也未察覺的怒意,“這月公子……究竟是何人?本王甚是好奇,不知唐大人能否為之引薦?”
唐老爺心中咯噔了一下,卻是在看到司儒墨那有些隱忍的怒火時,不驚反樂,“這月公子乃是下官的友人,又恰巧與小女曾拜為兄妹。這些日子來住在府中的西院,倒也未曾避諱,卻是下官思慮不周,還望王爺恕罪。”
看八王爺那模樣,唐老爺那是斷定了,他是對自家的女兒上了心。原本還因為這圣旨賜婚之事,并著京城中漫天的傳言,而惴惴不安的心,此刻也終于穩穩地落了下來。這打量司儒墨的目光,也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哦?本王還不知,唐姑娘還有個義兄?”司儒墨冷冷一笑,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氣。他這未婚妻,果真是有著他看不透的一面。結拜義兄?普通的高門貴女,怎會有這樣的機會!
屋內的唐水煙面色一怔,自然也是聽出了司儒墨的怒火。有些擔心他是否會為難唐老爺,連忙出聲道:“王爺遠道而來,不如進屋內說話吧。”
卻不想,司儒墨直接拒絕了這個提議。濃密的劍眉微微地擰著,眼中閃過一道厭惡。他淡淡瞥了竹簾后的唐水煙一眼,將心中涌現的那些個復雜到連他自個兒都有些理不明白的情緒壓下,方才說道:“不必了,本王今日就是來下聘罷了。如今聘禮已到,婚書已換,既然唐小姐還要見那什么月公子,本王……便不打擾了。”
看著司儒墨拂袖離去的背影,唐水煙一瞬間有些怔愣。下聘之事本是差遣個宮人前來便是了,這八王何以親自前來?突然之間她覺得,這八王爺似是有些令她看不懂了。
送走了司儒墨,唐老爺子便又回到了唐水煙的院子。他看起來心情挺好,石榴奉上的涼茶也被一飲而盡。
唐老爺看著唐水煙,笑瞇瞇的說道:“煙兒,爹看這八王不錯,對你也是個有心的。”
“八王為人剛正,能嫁與為妻是女兒的福分。”唐水煙笑意盈盈,如同所有待嫁女兒一般嬌羞不已。可心底,卻頗為不以為然。
司儒墨對她有心?那也是憤恨之心吧!
她總覺得,這司儒墨今日親自上門下聘,事有蹊蹺。想著前幾日,茶樓中他與太子并著十王一聚,便是覺得這其中必有什么其他的陰謀。畢竟,司儒墨可不是那么容易妥協放棄的人。
“煙兒放心,這嫁妝爹爹早已備好,就待吉日一到,便讓你風風光光的嫁過去!”捋著下顎那一撮并不算長的胡子,唐老爺的眼中仿佛已經見到了唐水煙身著大紅的嫁衣,披著紅蓋頭風光出嫁的模樣。心中頓時生了幾許的惆悵,有些不舍的看著眼前的女兒,眼角有些酸澀,“我家煙兒,都已經這么大了……要是你母親見著了,必定會很欣慰的。”
“爹……”唐水煙的聲音也顯得有些哽咽,幼年喪母的記憶依舊鮮明的印刻在心底,她不渴望自己的夫君擁有高貴的地位,傲人的才華,只希望能夠平平淡淡,夫妻二人攜手度過一生,足以!
而這些,是司儒墨無法給她的。
“本公子是否來的不是時候?”
戲謔的聲音打斷了唐水煙的思緒,抬起頭便看到月璃搖著他那把頗為中意的折扇,正一臉似笑非笑的站在珠簾之后。
“月公子。”唐老爺是真的喜歡月璃,他中年喪子,便只守著這一個寶貝女兒。如今月璃的到來,總是讓他有種錯覺,仿佛像是兒子還在身旁一般。
“師兄。”唐水煙站起身,吩咐一旁的石榴撤換新的果點,又為月璃奉上了一盞涼茶,道,“今日難得不見師兄與爹爹在一起呢。”
月璃嘴角抽了抽,這話說得,就像是他和唐老爺一直同出同入一般,真是……刺耳!
“煙兒有所不知,月公子明日就要離開京城了。”還不待月璃說話,唐老爺卻是先開了口,還帶著些許的不舍。
月璃明日離開,再過十幾日,唐水煙便也要出嫁了,這偌大的護國公府,眼看著就只剩下了他一個老頭子了。
唐水煙有些吃驚,她本以為由著月璃的性格,必定會全程看完了熱鬧才走。
“師兄怎的突然就要離開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對這個從小到大坑了她無數次的師兄,也不能怪唐水煙小人心度君子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