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爵啼笑皆非,沒想到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竟因為這個大驚失色。看著她氣息微喘、臉色蒼白的樣子,他心頭一震,終于想起來了,“是你,上官——”
兩人反差實在太大了,完全不似同一個人。
她嘴角微揚,露出一個嘲諷的冷笑,“誰是縈那個笨蛋,我是蝠!”隨著話音落下,人已飄遠。空中掉下一封奏章,徑直彈向水面。
藍爵忙飛身上前接住了,若有所思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
昏黃的燈下,藍爵徐徐展開奏章。這是一封聯(lián)名彈劾的奏章,彈劾的是新設(shè)立的西廠提督汪直擅權(quán)亂法、戕害人命。藍爵神情凝重地將它放回到書房。
太陽偏西,灼熱的暑氣一點點下去,及春館里的人才陸陸續(xù)續(xù)起床梳洗打扮,開始新的一天。白天是不屬于她們的。上官縈穿著一身衣領(lǐng)和裙邊繡有鳶尾草的白色衣裙,頭發(fā)只上半部分挽起來,下半部分散在背后,腳上穿著一雙洗澡用的木屐,整個人顯得隨意又淡雅。她像是在找什么,在走廊、院子的各個角落到處查看。
大家對她成日里找東找西早已習(xí)以為常,有小丫頭見了問:“你又丟了什么?”
“我鞋子不見了!”
“鞋子怎么會跑到外面來,屋里沒有?”
“到處找過了,都沒有。昨天晚上不是下雨了嗎,回來的路上不小心踩在一個小水坑里,鞋面上濺了幾點泥巴,我就把鞋子脫下來,放在走廊上晾干。想著今天刷干凈,哪知起來一看不見了!”
“別是誰又逗你玩兒,把鞋子藏起來了吧?你去問問。”
上官縈頹然坐在石階上。逗她玩兒是假,欺負她,捉弄她,想看她出丑才是真吧?自從媽媽答應(yīng)暫時不讓她接客,大家對她的敵視便越來越明顯,她的東西也經(jīng)常不翼而飛,有的隨意丟棄在某個犄角旮旯里,有的隔幾天又重新出現(xiàn),有的則徹底不見了。
過了會兒,剛才走了的小丫頭又跑回來,指著外面說:“金魚池里有一雙鞋子,你快去看看是不是你的。”
上官縈忙提起裙子,拖著笨重的木屐,踢踢踏踏一路小跑過去。
從九曲十八彎的溪流里隔出一方三丈長、一丈寬的水池用來養(yǎng)各色金魚,上下入口處均用鐵絲網(wǎng)攔著,既不妨礙溪水的流進流出,魚兒又不能游走——這便是及春館的金魚池。池旁矗立著幾疊一人來高的假山,山旁種了幾叢竹子,只有手指粗細,想是新種上不久。上官縈來到池邊,自己的鞋子正靜靜躺在池底,一只夾在兩塊石頭之間,另一只被水流沖到下游處,被鐵絲網(wǎng)攔住,魚兒們悠然自得地從鞋旁游過。
水深只到膝蓋,可是池底的石頭長滿了青苔水草,很容易滑倒。她回去拿了一根木頭削成的撐衣桿,彎腰去撈,好不容易把一只鞋子從石縫里撈出來,突然聽的身后有人問:“你在干什么?”嚇得她手一抖,鞋子又掉進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