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朝歌感到酒意略微有些上頭，其實她酒量一點都不好，小飲幾杯，雙頰就發(fā)燙。她的視線開始變的恍恍惚惚，蹣跚地跟在顧言身后。

到一條小巷，顧言突然停下，示意她往街角斜對面看，“沈府到了。”

輕聲的一句話，卻穿進(jìn)她的胸膛，頓時酒意全無，只感覺寒風(fēng)冽冽，吹進(jìn)她的骨里，那么的冷痛，刺心。

朝歌朦朧的雙眼抬頭望了望，沈府燈火闌珊，還是那副模樣沒有什么變化。“怎么來沈府？”她的聲音輕細(xì)，好似卡在喉嚨里怎么用力也發(fā)不出來。

“子莫，你不是想回來看看嗎？”他一副憐惜地看著她，“我娘只見過你幾面，顧諾還小，都記不清當(dāng)時你的模樣，可是我卻記得，記得你叫我信哥哥。雖然這十年你變了許多，出落的亭亭玉立，可是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子莫。”

她突然冷笑，眼底透露出一股冷漠，“子莫已經(jīng)不在了，十年前就不在了！”

他看著她冷列的目光有些錯愕，“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當(dāng)年沈夫人帶著你和子朗離京到底是為什么？現(xiàn)在怎么就你一個人回來？他們呢？”

“他們呢？”朝歌突然大笑，但眼淚卻劃過臉龐，“他們都死了，被那狠毒的一家人害死了！”

他抓住她的手，想要給她安慰，“到底怎么了？沈夫人和子朗怎么會？”

“別叫沈夫人，我娘不姓沈，我們和沈家沒有關(guān)系。是他們害死了我娘和弟弟，是他們害死的。你說朗兒才那么小，只有那么小，他怎么舍得拋棄他。”朝歌聲嘶力竭地大吼，擺脫他的雙手，癱坐在地，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沈府的大門。

“當(dāng)年我娘好心，見流落在外的楊氏可憐，便把她接到府里做差事。可是楊氏呢？恩將仇報，不僅半年內(nèi)就魅惑了那個負(fù)心漢，過了一年就生了女兒。她還擅長于心計，獨占他的恩寵，試圖害我弟弟。那年朗兒才三歲，和她女兒同時發(fā)高燒，可是他竟然拋棄自己的兒子，不顧娘的流淚苦勸，連夜守在他的寶貝女兒床前。她女兒可是比朗兒大兩歲。可憐的朗兒在半夜里呼喚父親，父親。”她越說越痛心，越說越憎恨那府里的人，好像這些事就發(fā)生在昨日一樣，深深的印在她心里。“從此娘變心灰意冷，委曲求全，只想好好守著我們長大。在十年前，參加完皇上年宴的那一日，楊氏設(shè)計將皇上賞賜的珠寶弄丟還故意陷害我娘，說我娘嫉妒她的恩寵。我娘實在委屈，向祖母喊冤。祖母也看出其中原委，便責(zé)罰了楊氏。沒想到第二日，知道消息的負(fù)心漢，找娘大吵一架。娘終于忍不住了，你知道她本來也是暴脾氣，那些年是為了我和朗兒才忍辱吞聲。于是他們打起架來，將整屋的東西都砸爛了，最后那人將一個硯臺向娘扔來，卻砸到了朗兒的額頭。他流了好多血，鮮紅的血流的滿臉都是。”她頓了一下，那場景她至今感到觸目驚心，“朗兒疼的直哭，娘急得直掉眼淚連忙抱他入懷。等到朗兒的傷好后，她便帶我們離開那個地獄。”她已經(jīng)哭不動了，風(fēng)也吹干了眼淚，只留下淚痕和生疼的眼睛。

“那后來呢？你們?nèi)チ四模俊鳖櫻詫⒊璺銎稹?

“我們還有哪里可去？當(dāng)年娘拋棄西蜀，拋棄娘家，嫁到金陵，她的自尊不允許她再回去，沒有臉面再見西蜀的親人。她帶著我們一起往西南走，說即使回不去，離家鄉(xiāng)近一點也便是好過一點。我們一路緩慢的行走，到南山下的小鎮(zhèn)住下。一年后卻遇上一場瘟疫。朗兒不幸患上瘟疫，那時他才五歲，只有五歲。娘不讓我靠近他們，讓我?guī)煾笌疑缴隙惚芪烈摺５饶且粓鑫烈哌^后，山下傳來消息說他們已經(jīng)死了。隔壁的大嬸說，母親一直抱著朗兒，照顧他。最終也得了瘟疫，雙雙過世，而沈子莫也隨他們走了。”

朝歌惡狠狠地看著那座宅子，“既然娘和弟弟都走了，那他們憑什么過的逍遙快活，我會把娘和朗兒所受的痛苦，加倍奉還給他們。”朝歌咬牙切齒地說著，眼睛通紅。

“子莫，別這樣，你娘和朗兒在天上是不愿你被仇恨纏繞，他們想你過的開心幸福。”顧諾雙手摟著她的雙肩。

“我說了，沈子莫已死，現(xiàn)在在你面前的是蘇朝歌。我知道要怎樣才能解脫，所以不要勸我，你沒有體會過那段經(jīng)歷沒資格勸我，我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只會被欺負(fù)的孩子。”她掙脫開他的懷抱。

他嘆了口氣，“那我有什么可以幫你的？”

“只到時候如果真要幫助，我自會開口，朝歌先行謝過。”她像陌生人一般退了一步，行禮。

“那顧諾呢？你打算和他說嗎？”他盯著她的眼睛。

朝歌搖頭，“放心，我不會讓他卷進(jìn)來，更不會向他說明我的身份。過段時間我自會離開顧府，不會牽連你們。”

“子，朝歌，別這樣說。我一直將你視作親妹妹，我會幫你的，我會在你身邊幫你的。”

朝歌朝他一笑，“嗯，你還是之前的信哥哥。”

其實朝歌對他說的話，半真半假，她只是將他要聽的說了出來，至于不該他知曉的半字不提。

她笑了笑，恢復(fù)了平靜。“兄長現(xiàn)在是替平王做事嗎？”她試探地問，“你們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要好。”

他沒料到朝歌會這樣問，但也不避諱，“是，也不是。戰(zhàn)場上，他是主將，我是副將，我們算一同出生入死了多次，感情自與他人不同。但我輔助他更是因為了他的為人，也痛恨世人對他的不公。”

朝歌若有所思，“所謂樹大招風(fēng)，過早的露出鋒芒，只會太早的成為靶子。東宮和各位皇子對他有所忌憚，不過還好他并不得皇帝的寵愛，太子更愿意把精力放在其他皇子身上。”

顧言無奈地笑了，“現(xiàn)在只有慢慢來，等···”

“等一個契機(jī)！”她接了他的話，引起他的驚愕，“那個契機(jī)或許我可以幫上忙。”

“朝歌，你要干什么？”顧言錯愕她會這樣回答，到底都發(fā)生了什么？

“我沒想干什么，平王不是想要留京城嗎？我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她笑了笑，“當(dāng)然，這是一場買賣，我也有我要的東西，雙方公平交易，誰也不欠誰的。”

“朝歌，朝堂深淵，我不許你踏入。在那里只要一失足，便是掉入懸崖，到時候我也救不了你。”

“朝歌只有分寸，不過你先想別和平王說，時機(jī)未到。”她的眼眸里的黑意越來越濃厚，如同這黑夜一般，讓人沉淪。

顧言搖搖頭，“我還是希望你能收手。”

收手？一切早已不能收手！她收不住，在影山莊的他更是收不住。他們的網(wǎng)早已經(jīng)滲透進(jìn)京城的每個角落，既然不能停止，就一起勇往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