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剛蒙蒙亮,林婉晴不顧身上傷勢未愈,簡單洗漱一番,早早出了門,直奔藏書閣而去。
藏書閣大門緊閉,四下不見一個人影,完全沒有往常日間那種熱鬧的景象,顯得幽靜而寂寥。
浮玉山東峰,除了藏書閣,還有門派議事大殿擎天殿等幾座重要的建筑。整座東峰地勢大約與天梯院最高處山峰齊平,但此峰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憑空懸浮于天際。兩峰之間云海浮沉繚繞,可以憑借特制的竹筏做舟,往來于兩岸,這是為了方便未筑基的弟子門人往來。
林婉晴每次出門自備座駕,自然是用不著繞一大圈走地面,不管山路還是竹筏都可以省了。此時站在山峰崖邊極目望去,下方林海幽谷山泉飛澗,于幽暗之中透著早晨山間的濕潤氣息。天邊晨曦微露,露出一線魚白,一點一點白玉般的山峰從黑暗中被照亮,猶如點綴在天空海洋中的小舟,仙家氣象一覽無遺。
忽然藏書閣大門吱呀一聲響,林婉晴回首望去,就見一雜役弟子拿著把掃帚走了出來。
這弟子身著粗布黑衣,腳上一雙普通的布鞋,臉上不知道怎么弄的,沾了不少的灰塵,灰撲撲看不出膚色。不過從其衣服樣式和頭上簡單發髻,這是一個女孩子。
她沒有料到這么早就有人等在門口,明顯愣了一愣,道:“姐姐來的好早,里面藏書樓還未開啟,姐姐不如先進來坐一坐,喝杯茶暖暖身子?!?
林婉晴聽她聲音清脆,宛如空谷鶯啼,走進了細細一看,這女孩年齡與自己相仿,眉目如畫,青春洋溢,叫人見了心生愉悅。
“要叫師叔!”林婉晴嚴肅道。見這女孩生得實在漂亮,忍不住拿右手兩指在她臉上輕輕一抹,這女孩被她氣質美貌震懾,一時間忘記了反對,任由她隨意施為。
林婉晴心中舒暢,子非魚焉知魚之樂,雖然鐵棒無緣無故被沒收了,不過隨之而來的福利也是不少。說一句羞恥的話,每次在鏡子里看見自己的模樣,無論是衣裙齊整還是衣衫不整,羅衫半解,心中都會忍不住生出沖動之情,繼而就會發生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來,簡簡單單一件穿衣的事情,平白多耗費許多時間。
就像現在這般,這樣漂亮的女孩子,摸摸小臉蛋也就摸了,尋常人也不會往調戲上面去聯想,絕對不會突然跳個人出來,嘴里大喊:“你這淫賊,我今天要替天行道收了你!”這一類的話,就是這女孩自己,也沒有發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林婉晴看看手指上多出的灰塵,再看她臉上自己抹過的地方,露出下方白皙的皮膚。再看她一雙手盡管也是沾滿了灰塵,但皮膚細膩瓷實,不是尋常貧家女所有。
于是心中有數,這女孩雖然不知來歷如何,但至少也出自中產之家,平日里也錦衣玉食,兩手不沾春水的。
她一個黑衣弟子,不論身份還是修為都比自己差了遠去,按理說見到自己,多少會有些局促。然而只見她態度恭敬,語氣平和,不見半點慌張之意,定是平日里見多了場面,才能如此鎮定自若。
雖然說雜役弟子本來就兼做門派內各種打雜事物,但林婉晴現代人人平等的觀念深入人心,等閑不肯把人使喚來使喚去,就算是在自己家院子里,也從不對下人婢女疾言厲色。
今天這雜役弟子氣質脫俗,另外看來也不是什么侍候人的熟手,林婉晴怎么會叫她給自己端茶倒水。
于是輕輕搖頭,婉言謝絕道:“有心了。不過我看你還有事情,你盡管去忙,我去里面稍等片刻就好了?!?
林婉晴繞過這弟子徑自去了,她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只顧說話,竟一直擋著人家的路,心里不禁有些懊惱。
“身著紅衣,又如此年輕漂亮,想來在宗門里應該是大大的有名。說話態度溫和,偏偏聲音清冷,待人也不冷不熱的樣子,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就是那位郡主了……”
藏書閣層層院落,林婉晴一眼望去,里面的院落都已經清掃干凈,只有最外面靠近大門這個院落還沒來得及清理。
時辰未到,主樓未開,林婉晴矗立原地,靜靜看這弟子拿著掃帚清掃地面。兩人一靜一動,一立一彎腰,伴隨掃帚在地上沙沙的聲音,給這藏書閣平添了幾分幽遠寧靜的味道。
“你叫什么名字?”眼見開閣在即,林婉晴突然開口打破了寧靜。
少女弟子沒想到她會主動搭話,有些欣喜的道:“我叫秋畫,石秋畫,你應該就是林婉晴林姐姐吧?”
“秋畫?”林婉晴點點頭,“果然人如其名,畫里走出來一般漂亮。我是林婉晴,幸會。”
石秋畫見她右手握劍成拳,左手貼在右手拳背之上,兩手一供行了個江湖禮,胸中豪氣頓生,也同樣回一禮。
可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大對勁?對面林婉晴面上露出幾分戲謔之意,道:“時辰已經差不多,秋畫你先忙著,我先告辭?!辈淮锂嫶鹪?,轉身便走,她身法輕快,很快就消失在視線之中。
咦?走這么快?我話還沒說完!她是嫌我功夫太低,道行太淺,不愿意和我結交?石秋畫心里沮喪,不明白為什么林婉晴一會兒主動搭話,一會兒又完全不給人說話的機會。
我手上是什么?石秋畫發現自己還保持著抱拳行禮的姿勢,不過為什么手里還握著一把掃帚!不應該是拿著寶劍瀟灑回禮嗎!
難怪人家跑那么快,原來是怕我尷尬!秋畫心里羞愧,覺得面上熱乎乎一片,真是丟人丟大了,還好四下再無旁人,不然傳揚出去,真就沒臉見人了!
林婉晴別了秋畫,心中好笑,這姑娘看來是個迷糊懵懂的性子,也不知是向來如此,還是今天見了自己才反應過快。
藏書閣主樓已開,樓前那些甲士已經換了一撥,不是上次見到的那些。領頭的驗過了身份腰牌,嘴里忍不住說了句:“這臨時腰牌真是麻煩,驗起來好不方便,師妹你已是內門弟子,用不著這么一板一眼,不如早早去換了宮花,到哪里都方便不是?”
另一人道:“就是,這些時候宮物不足,整天在這里驗證這些臨時腰牌,每個都要施展法訣,可把我們累壞了。要是都用宮物,結界自會辨認,哪要這么麻煩!”
宮物實際上就是一個身份證明,材質往往以羽毛、鮮花、木石等為主,上面記錄了個人的詳細身份信息,無法假冒。這東西是大晉朝官方的發明,特別發給每一個從九品以上的正式官吏,基本上杜絕了官員被人假冒的可能。
因為是從皇宮內傳出,所有叫做宮物,又根據材質不同,分為宮羽、宮花、宮木、宮石等。這一方法簡單實用,完全就是古代版的實名身份證,基本不可能假冒,迅速被各大門派仿效。
浮玉山清源派真傳以上門人授予宮羽,內門宮花,外門宮木,雜役宮石,算是把宮物給普及了。不過這一屆招收的弟子數目太多,一時來不及籌備太多宮物,尤其是宮石,只好暫時以傳統的腰牌代替。
只是門派上上下下習慣了宮物的方便,突然又要用這種傳統的方式,一時間都感覺好不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