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湖水望過去，湖水無邊無際的伸展著，蕩漾著……我閉上眼睛，感到頭暈目眩。“是你先妨礙到我，是你先傷害了我，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云書的臉憤怒而扭曲，語氣尖銳刺耳。我捂住耳朵，但是云書的聲音一直響亮。后退，后退，后退，背靠在一棵樹上，才覺得好一些。今天的天氣和那一天一樣。那一天，陰云濃而重的漸漸堆積起來，冷風揚起了我的袍角，我那件墨蘭的馬夾上，綴滿了細粉似的小水珠，下的是微雪落地便化。我拂了拂了雪珠，準備回去了。前面隱隱傳來琴聲，是誰這么冷的天氣在外面彈琴。終是按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悄悄走過去。現在想來，如果我不那么好奇，是不是就是不一樣的結局。

湖邊彈琴的人，背影纖瘦，琴聲和歌聲都是凄凄然的。“墜雨已辭云，流水難歸浦！遺恨幾時休？心抵秋蓮苦。忍淚不能歌，試托哀弦語，弦語愿相逢，知有相逢否？”我已知道她是云書，望著她，聽她彈得詞，心里似乎有點明白，又很不明白。不過，我能確定，云書今天很怪。

放下琴，云書走到湖邊站定，“很久以前的今天，我第一次見到九爺，那一天我彈的就是這一闋晏幾道的詞。今天我才明白不應該彈的，太不吉利了。”

默默聽著云書訴說，“媽媽說從今后你就是九爺的人。他就是我的天我的地，他讓我笑我就笑，他讓我哭我就哭。他讓我跟太子我就去，只要還能見到九爺，聽他說話，看見他的臉－－－－－－”“云書不要再固執了，一開始你就是九爺的工具。不是太子就是其它的男人，總有一天你會離開九爺。你把我引來，就是為了說這些。”打斷云書的話，我說道。

“所以我才恨你。”云書冷冷的說。我無語，半晌才說道，“真的是你。”“對，是我，我有意對太子說起你，可惜有個玉兒擋在那，那玉兒可比你會討人喜歡。八月十五，我設計得好好的誰想來的還是一個替死鬼。”云書看著我的眼神惡狠狠的，“你怎么會這樣好運？”

“為什么？”我不解，“我做了什么你這么恨我。”“云聚云散兩相知，與君一遇以為遲。南北遙望多感嘆，君心有女兩相知。就是你對九爺說了這些他才送我走的，從那一天我就恨你，你進了宮我就想這是老天給我的機會。”云書冷冷的說。

情為何物？情字何解？愛一個人，就是要癡到極處，盲目到極處，固執到極處嗎？又是一個春兒嗎？“云書，我不知道這樣做會傷害你，我只希望你有一個好歸宿。”“九爺就是我的歸宿！”云書說著望著湖水。四周空曠無人，寂靜如死。“云書，沒有我你的命運也是如此。愛情的樣子可以有許多種，可以自然、可以快樂、可以瘋狂、可以勇敢，但是，如果一開始就拿自己當做了祭品，注定只能受到傷害！你在九爺心里倒底是什么，你寧可蒙著自己的雙眼也不愿承認。”

云書固執的不肯看我，只是說，“九爺來警告我再發生什么事誰也保不了我。我就是恨你，你有什么好，那幾個爺個個對你好。九爺對你做過什么？抱過你親過你？”云書忽然笑吟吟的滿臉詭意。我一驚無法回答。云書點點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想說不是她想的那樣，云書身形一動已人已進到水里，本能的去拉她，“云書，拉住我的手。”我叫。云書拉住我拉得死死的，湖面就對我的臉直撲了過來，一陣冰冷的浪潮攫住了我。我想浮上去，云書死命拉住我，厚重的旗服也妨礙我掙脫。“死吧，我們一起死吧。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云書的聲音冷凍我心，被動的下沉連喝幾口湖水。

透過水面模糊的看著天空居然離我那么遠，就要結束了嗎？這樣死去－－－－－－

有什么聲音震蕩著耳膜，一下一下強有力的，嘴唇上也是刺痛，猛的睜開眼睛，熟悉的檀香盈盈現來。“你來送我嗎？”艱難的吐出幾個字。“清醒點，你活著，認真聽我說。”胤禛握著我的手，分不清是誰的手更冷。“你到湖邊來無意中發現有人落水，你是為了救人。”胤禛的聲音沉穩有力，讓我也產生了錯覺，我就是為了救人才落水的。“云書，云－－－－”我掙著起來，胤禛捂住我的嘴，“你不知道落水的是何人，你只是救人，任何人任何時侯都要這樣說。”看著他被動的點頭，腦子中越來越加重的痛楚使我昏亂，我瞪大眼睛看著胤禛，他那一對烏黑的眼睛在我面前放大，又縮小，縮小，又放大……終于，頭里的一陣劇痛崩潰了我最后的意志，我閉上了眼睛。

我再次醒來已是三天后了，昏迷高燒，使我憔悴消瘦，稍稍有些力氣，我居然又來到這里。我默默的站著，忘了空間，也忘了時問，四周靜極了，只有風聲，颯颯然，凄凄然，喃喃的說：“知有而今，何似當初莫為！”埋葬吧，仇恨、罪惡、傷心、痛苦都被這湖水埋葬吧。我活著是因為胤禛的小太監發現我獨自和云書在一起，他的及時到來我才活著，而云書注定死去。我不能說什么，這些皇子有生殺的權力，誰手上沒有幾條人命。

“還沒有好就出來吹風。”關切的聲音，回首，深沉的黑眸。“胤禛。”我應道。他替我裹緊披風，“我送你回去。”沒有盈盈的檀香，我的腦子清醒了，“十四爺吉祥。”

“琉璃，好好養病。喜歡什么新鮮玩意我帶給你。”十四說著打量我的神情。“起風了，回去吧。”我的聲音十分疲倦，卻也十分平靜。十四從后面追上我，“琉璃，如果－－－－－”

看他欲言又止，我微微的笑了笑，蹙著眉說：“如果什么？你有什么心事嗎？”“沒有，只是覺得你有點，有點－－－快些好起來吧。”十四笑起來，“已是臘月了，過節的時間我不希望你還病怏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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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的膳食色香味俱全，再佩上相宜的瓷器每一道菜看起來都是一道藝術品。康熙低頭看著折子，對眼前的一切視而不見。李德全半躬著身子，眼光掃一眼膳食現看看康熙，小心的開口，“皇上，用點餑餑？”康熙不答也不動，李德全不敢再說退在一旁。我低垂著眼睛，形如偶人，畢竟我才當值就出現諸多狀況，這個身體我還是很愛惜的。好在等了一會兒，康熙自己說吃，看他動筷子才松一口氣。晚膳后，康熙翻十八阿哥額娘密嬪的牌子，李德全服侍著康熙就寢，其余的人退出來。

出了門回自己的房中才覺得心安一些，康熙雖然不說什么，我總得他是知道些什么的。桌子上的燭光點點，進了臘月就準備著過年了，不知外面的情形如何，可我連傳一封信都困難的很。思來想去，快天明才睡著，早上慌慌起來眼是腫的，只好偷偷的打了一盆水，用冷水不停的敷眼，直到勉強看得過去了，我才淡施胭脂，換了衣裳去當值。

奉茶時，胤禛淡淡的，胤禟倒是蹙眉細細地打量我，我不由轉了臉，卻對上十三、十四，兩人都在笑，笑得含義卻不同，急忙退出來躲在外間。

李德全出來吩咐折幾枝梅來插瓶，我應得快走得也快。外面空氣冷洌，哈哈手快步走著，已聞到梅花的清香。站著略略欣賞一會兒，紅梅映雪才有味道，可是現在沒有雪。折了一些往回走，遙遙遇到佳期照例穿金戴銀，珠圍翠繞，盛妝的臉龐紅潤潤的。初時的問候說過，兩人再也無話。佳期垂著眸子長睫毛在臉上投下陰影，“形銷骨立。”“梅花本來就是講究－－－－”我傻傻的接口，看見佳期笑才知是說自己。“病了一場難免的。”佳期說道，“琉璃，說句不該說的，你不適合在宮里，還是打定主意出宮去。”“姐姐，想不等于能做。我要回去了。”福了福身子告退。冒失失提出來，康熙會應允嗎，如若不應又該如何，胤禛不能賭我也不能賭。

轉眼就是臘月二十三，俗稱的小年自是一翻熱鬧。躲在屋子消磨時間，門外有人敲門，“進來吧，沒拴著。”我應道。胤禟笑吟吟進來，“怎的不出去？”“出去做什么，碰到貴人還要請安，自己屋里多自在。”我說得淡淡的。“看了這個應該高興吧。”胤禟遞個盒子來。打開看看杭州的小點之類，翻來找去嘆了一聲住了手，沒有信想必不是娘捎來的。“是不是找這個。”胤禟微微的笑了笑，又蹙著眉說：“那個常寧真嘮叨，左一句右一句一定要我親自交到你手上。”

“是常寧來了，他好不好？氣色怎么樣？他還說什么？”我連聲問著。“什么怎么樣，匆忙見一面他就返回去了。”胤禟說道。想必常寧也不愿留下的，想一上也就釋然了。“知道了，把信給我吧。”我說道。“拿什么謝我，我這個信差當了那么久。”胤禟說著揚了揚信舉得高一些。

“你就漚我吧，愛給不給。”我也賭了氣，一個爺這么點事也要酬勞。“不要，我就撕了。”胤禟說得半真半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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