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都是細雨綿綿,深夜又下起雨,嘩嘩打在瓦片上。
魚奴滿心都是莫七,輾轉反側,面帶笑意。
無一躺在榻上,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盯著魚奴:“怎么了,這是?!?
魚奴微微一笑:“沒什么?!彼窒肫鹆四?。
“無一,你真的不喜歡四兒嗎?”魚奴問她。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喜歡我的時候,跟他在一起,很愜意,很自在,那時很是喜歡他,可是他竟然想娶我,我又不喜歡他了,覺得害怕,又想見他,又不想見他,怕見到他看我的眼神像頭狼一樣,可他看我冷漠的像個陌生人,我又難受,唉!想來還是不夠喜歡吧,總是少了點什么。我覺得我不需要男人。恩,就是如此!”無一像是安慰自己一樣,又好奇問道:“你呢,當真喜歡肅王莫七?!?
魚奴也不知道,人若是能管得了自己的感情,管得了喜不喜歡誰,知道自己何時喜歡,何時不喜歡,如何是喜歡,如何是不喜歡,那得少了多少煩惱,但又得少了多少樂趣。
魚奴感嘆:“不過都是順其自然?!?
我現在覺得,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何必什么事都尋根究底,浮想聯翩呢,好多事,便是知道了,又如何?過去的已經過去,何不多朝前看看!
昨夜稀稀落落的春雨,今早起來,院子里的草木格外的清新可愛,師父院中新添的花草,綠意盎然,院中的梅花,被打落許多,孤零零的梅樹枝干伸展著,更顯孤寂。
魚奴端著清粥從廊下過來,望著檐下的雨滴,從前很是不喜歡陰雨天的,今日看著格外有詩意:枕上詩書閑處好,門前風景雨來佳。所言不虛,聽雨賞雨也是人生樂事。
“師父?!濒~奴輕輕推開門,只見師父發髻松散,神色憔悴,披著氅衣,還在抄經文。
白雪音看了她一眼:“魚奴。”
師父近來不喚她菱兒了,魚奴知道師父心中有心結,她愛喚什么便喚什么吧!
“四兒該快到睢州了?!彼踔逯鄦栔?,感嘆:“你們都長大了!”許多事她也管不了了。
“師父,您放心,我會一直在您身邊的!”魚奴。
白雪音笑著,撫過她的臉龐。師徒二人,其樂融融。
無一忽而闖了進來:“菱兒,白姑姑,不好了?!彼砗笫乔屣L樓的人。
魚奴忽而有不好的預感。
冒著雨隨師父去了清風樓。
往日神采奕奕的大仙人,如今眼圈通紅,神情憔悴,露著胡茬,發絲繚亂,眼中的神采被悲痛替代。叫人看著心疼極了。
佳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見白姑姑和魚奴來了,勉強睜開眼。話也說不出。
白雪音拉過她的手,緊緊握著,忍住悲痛:“佳容,好孩子,你會好的?!?
佳容費力的動了動嘴角:“求~姑姑~幫~幫~我~照~顧~父親!”
“我會的,我會的,佳容,你要等你父親回來!”白雪音眼淚已下。
佳容費力的看向魚奴。
魚奴擦了眼淚,笑道:佳容姐姐,你說,我一定聽你的!
她看著玉無雙,再說不出話來,魚奴循著她的眼神望去。
“幫~我~照顧~好~他~們!”
魚奴連連點頭,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大仙人,佳容一陣喘息,很是痛苦的樣子,魚奴驚慌的望著旁邊的大夫。
大夫連連搖頭,玉無雙撲上前,淚眼連連地望著佳容。
魚奴一把拉過玉無雙的手,將二人的手握在一起:佳容姐姐,他在呢,在呢!
魚奴在一旁與師父相互攙扶著。望著二人訣別。
佳容虛弱的一笑:“我~先~走了,你要~好好~照~顧她?!?
玉無雙不住的點頭。
佳容費力的抬起的手,猝然掉落,她眼睛掙得大大的,不住的顫抖,嘴里溢出鮮血來,大夫忙上前施針。
房內安靜的只聽得見屋外雨聲嘩嘩~
不知道是誰先哭出聲,空寂寂的清風樓一時滿是凄愴。
清風樓的后院掛起了白素,這雨也是來送別的嗎,魚奴伸手雨珠落在手心里,涼意沁入心脾。
師父感嘆,人生如臨一場雨,是喜!或悲?!最終都消失在茫茫大地。佳容這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守得云開見月明,誰料終是一場空!
魚奴也不免心生感慨,此生短暫,萬勿留憾。
佳容姐姐似有心愿未了……
白雪音嘆息:心愿,,,佳容體虛,是因年前生了孩子,是個女兒,她最心念的,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個孩子了吧!
魚奴驚愕,難怪,這么久沒見她,年前見她覺得她胖了些,人也豐腴了。
那孩子呢?魚奴追問,白雪音也不知,淡淡說著,她除夕節受了那么重的傷,舊疾新傷纏綿,又憂思過度,以致玉隕!
魚奴聽此言,越加痛心,孩子豈不是可憐,這么小便沒了生母!又慚愧,當日沒能認出佳容姐姐,幫一幫她。
“她怎么受的傷,你應該知道!”白雪音目光如炬盯著魚奴:“我早就告訴過你,你跟他根本就不是一類人,你喜歡的,不過是你的想象,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他如何?你對他一無所知?”
“不,師父,佳容姐姐的事,不能只怪莫七?!濒~奴少有的沖撞:“這不過是各為其主,各有所圖罷了,佳容姐姐的事。我也痛心,我相信他也不愿的,那天我分明瞧見那些刺客逃了出去的,他是有意放了她們的。”
“是!逃了出去,后來她們又一路跟著蕭長定和莫七,在肅王府附近,被人重傷。是肅王府的人干的。”白雪音說道,眼圈不禁紅了:“懷風親眼所見。”
“師父,您為了莫清苓,真是煞費苦心?!濒~奴迎著白雪音目光。
一切塵埃落定,清風樓又恢復了往日的喧鬧。清風樓的小掌柜便這么悄無聲息的沒了,世間少了一位奇女子!
莫七那日淋了雨,夜里便起了熱,染了風寒,阿越她們便將此事瞞著,還是清苓聞此訊,慌亂地來府上找莫七,他才知曉此事。
便強撐著去了清風樓。
玉無雙所居,香案上供著靈位:妻羅氏佳容之位。
他失魂落魄,望著臺子上香火漸漸掉落灰燼,忠叔在一旁提醒著他,逝者已矣,生者當如斯,北歧大業未成,還望世子振作。
對,我要振作,終有一日,我要光復北歧,滅了綿宋和固戎,以祭北歧亡靈,不負佳容,他暗暗立下誓言。
擦掉眼角的淚水:“白姑姑呢?”
白雪音這幾日都忙著幫他處理佳容的身后事,心中悲痛,很是傷懷,魚奴便送了師父回去,留在這照看。
魚奴輕推房門,屋外刺眼的白光照進來。
玉無雙瞇著眼睛,看著魚奴進來,身后跟著個侍女,那侍女是孫夫人貼身的丫鬟,低低說著:“夫人請公子節哀!”上前上了柱香。
“夫人有心了,多謝!”玉無雙淡淡說著。
魚奴感嘆,孫夫人真是有心,相府正辦著喜事,她還能記掛著清風樓的事,可見是個心善之人。
她滿面悲戚,同情地看著玉無雙:“出去看一看吧,天晴了?!?
佳容從前總愛這般看著他,玉無雙其實不喜歡這樣的神色,這般神色總讓他變的脆弱!
“你不要辜負佳容姐姐所托,孩子,需要你?!濒~奴勸著。
莫七走的飛快,阿越和一個隨侍緊緊跟著,到了后院,正碰見忠叔送著一個女子,忠叔見莫七來了,便說著:“這是孫夫人侍女,前來祭拜。”
又陪著莫七去了玉無雙那,莫七剛一進去,便瞧見玉無雙頹喪地坐在椅子上,魚奴蹲在地上,望著他,似在低語,兩人雙手緊握,莫七只覺格外刺眼。
“肅王殿下到了?!敝沂逭f著,魚奴忙起身,擦掉眼淚,站在一旁,玉無雙神情蕭索,望著莫七。
“你出去?!蹦邲_魚奴說著,他有些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