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男兒,放從一時又何妨?有他們,才能有這現(xiàn)世安穩(wěn),既如此,那點滴污痕,大可忽略不計。
大老爺被這種念頭嚇到了,也不知自己是看透了,還是魔障了,似乎從蝶舞之事以后,就在一點點的改變立場。
寒、邵二人看到大老爺,微一頷首。
大老爺笑著拱了拱手,也不多言,介于官職的高低,故意落下幾步,跟在兩人身后。
邵以南絮絮叨叨地說著軍務(wù)上讓他頭疼的事,寒燁昭在一旁出謀劃策,很是耐心。邵以南比寒燁昭矮了半頭,身形也瘦削幾分,又會不時地轉(zhuǎn)頭看向寒燁昭,遠遠看去,兩人就像是兄弟一般親厚。
“段家那廝……”邵以南頓住腳步,等大老爺趕上來才繼續(xù)道,“想來是怕慕容大人暗中給他使絆子,棄了文職,這幾日使了不少銀兩,想在我軍營中謀個差事,二位怎么看?”
寒燁昭緩緩接道:“依你之見呢?”
邵以南神色凜然:“齷齪小人!只會算計弱女子,我自是想砍了他的頭。”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合著陰沉的語調(diào),讓人聽了心生寒意。
“也不怕臟了你的手。”寒燁昭笑道,“給他個肥缺,抓他的過失,之后將他交到丞相手里。”又轉(zhuǎn)頭詢問大老爺,“大人意下如何?”
“好,好!此計甚妙!”大老爺連聲贊道。那廝撈到肥缺,只要出差錯,便是輕則入獄、重則殺頭的罪過。而丞相為著自己的聲譽,為著不在武官面前矮人三分,自然會嚴懲不貸。如此一來,既能懲戒小人,又能使得丞相清理門戶以正門風(fēng)。他們要怪,也只能怪那廝貪得無厭。
“借刀殺人,且是一箭雙雕。”邵以南也贊同的點頭,“就依哥哥之計。”
“你這腦子,就只會鉆營人際往來么?”寒燁昭的手指鉗住邵以南的鼻梁,忽又抬起,重重地彈了一下對方的額頭。
邵以南吃痛,苦笑道:“沒我左右逢迎,你早就把人得罪盡了!功高又如何,還不是會被人參得一無是處。”
寒燁昭不以為意,“我怕他們不成?”
邵以南忍著笑揶揄道:“你自然不怕,今日不就給我討了個嫂嫂?”
寒燁昭的神色就不耐煩起來,負手揚長而去。
大老爺這才得以表示感激之情:“兩位將軍為小女之事煞費苦心,下官真不知何以為報。”
邵以南素來八面玲瓏,不似寒燁昭待人疏離,當下溫言笑道:“我平生最恨欺辱弱女子之輩,既然撞上,就要管到底。”又寬慰道:“大人也看到了,不過是寒將軍幾句話的事,無需掛懷。真想報答,改日請我二人喝杯水酒就是。”
“既如此,下官改日在醉仙樓設(shè)宴,還望將軍賞光。”這一次,大老爺心無雜念,是誠心感謝。
邵以南點頭應(yīng)道:“好說,好說。”
二人作別后,大老爺去了都察院處理公務(wù),至申時打道回府。換了家常衣物,喝茶時,和顧姨娘說了一早的事。
聽到皇帝處理兩位將軍的方式,顧姨娘笑得收不住聲;聽到兩位將軍設(shè)計懲治段家大爺,她又心生感激、欽佩之情。
大老爺亦是分外愉悅。言談間的三個人,日后會與自己的女兒發(fā)生怎樣一番糾葛,此時的他,自然是做夢也想不到的。
晚間因有同僚設(shè)宴,大老爺喝完茶便又出門了。轎子經(jīng)過一條窄巷時,他聽到兩道熟悉的語聲。
“今日,不去宜春院,我們,換個地方如何?”言辭間醉意明顯,竟是當今圣上。
“也對,今日,就、就豁出去了!”邵以南比皇帝醉得還深。
這才什么時辰,兩人居然就已醉得一塌糊涂。而邵以南,嫉惡如仇是真的,放浪形骸也是真的,讓人匪夷所思。
還說什么?豁出去了?
大老爺?shù)男拇蚱鹆斯摹⒑熥恿瞄_一道細縫,看到前方晃晃悠悠的兩個人,再看周圍,竟無一個保駕的侍衛(wèi)。
這還了得?皇帝胡來可以,卻萬萬不能出一絲差錯啊。
皇帝向邵以南倚了過去,手臂攬住對方的肩頭,“還是你聽話,比姓寒的那廝強了一萬倍。”
邵以南一把推開了皇帝,“不準說寒兄的不是!離我遠些。”
這哪兒還有半點君臣之道。亂了,全亂了。
大老爺周身血液幾乎凝滯,眼睜睜看著兩個人步履不穩(wěn)地走遠,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管家卻在此時靈光一現(xiàn),低聲稟道:“老爺,此間不遠處,就是輔國將軍府。”
“對對對!快,快去找寒將軍。”大老爺幾乎是跳下了轎子,叫管家在前面帶路,兩人健步如飛,趕往將軍府。
到了將軍府門前,大老爺才知道,想進寒燁昭的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門口的侍衛(wèi),反復(fù)重復(fù)著一句話:“將軍平素概不見客,大人若有要事,明日朝堂上相見,再和將軍言明便是。”
一介武夫,卻做出這般文人才有的清高樣。大老爺情急之下,心里就忍不住冷嘲熱諷起來。換做平時,他早就拂袖而去了,又怎會留在這里看人臉色。怎奈事情偏就走到了這個地步,除了寒燁昭,他想不出還有什么人能夠及時阻止皇帝的荒唐行徑。
大老爺斟酌片刻,對侍衛(wèi)道:“煩請小哥去通稟一聲,就說邵將軍正和達官顯貴去往攬月樓。”攬月樓,正是寒燁昭往日常去的男伶館。那君臣二人既然說什么豁出去了,他自然會有這種猜測。話也只能說到這個地步,寒燁昭若無動于衷,只能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