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訂好了票，再過三天，向陽就可以和七姐去BJ了，那是多少農村孩子夢寐以求的事情。

原本爸爸是不同意向陽去的——車費很貴的。

“爸，七妹就要上大學，出來感受一下陌生的城市也好，可向陽出來見見世面也不錯啊，我都好幾年沒見著他了，再說了，我票都買好了，你不同意也不行。”

六姐果然有謀略，出發之前，他給了七姐和向陽一人一百塊錢。

天氣預報說有大雨，所以他們坐著村里人的一輛車提前一天上去了，是在晚上九點多出發的，那時候天已經下著雨，路面很滑，出于種種原因，大家心里都很浮躁。

向陽忘不了爸爸對自己不滿的眼神，他多么想讓爸爸知道，自己一直都很優秀。

他們是坐汽車去的，一路上，車路變得寬敞光滑，高山逐漸隱落，建筑林起，十幾個小時后，他們到達了BJ。

六姐就在車站等著他們，六姐多么漂亮啊。

他們進了地鐵站，向陽頭一回見到地鐵，并感受它，原來，地鐵很長很長，原來，地鐵也會搖晃。

六姐的住所并不在繁華的地方，這里的路面也不新，車輛也不是太多，晚上更沒有猶如白晝的華麗路燈。

向陽感慨，這里和自己家鄉的城市沒什么兩樣。

BJ的天氣倒是很熱，向陽的背影總是濕漉漉的，白天，他們只是待在屋里。

六姐給他們做了很多好吃的，向陽的胃總算知足了。

兩天后，男孩來找他。

他穿著黑色的休閑褲，白色的襯衫，皮鞋油得發亮，頭發打了發膠，顯得很精神，很帥氣。

向陽光著腳跑過去抱著他：

“宇哥！”

男孩坐了一會兒，帶著向陽到自己工作的地方去了。

他是在KTV干活的。

向陽倒是第一次進這樣的地方。

“文宇，把23號包間打掃了。”

“哦，知道了主管。”

男孩依然帶著向陽四處晃悠，好像沒有聽到剛才的任務似的。

從17包間出來一個男孩，看起來和向陽年紀相仿，他倒是顯得很疲憊。

“哎，小輝。”

“副主管，有事嗎？”

“把23號包間打掃了。”

“哦，知道了，馬上去。”

向陽比較意外宇哥會這樣做，他沖小輝大喊：

“哎！你別管！那個活不是你的！那是給宇哥的任務！”

小輝只是回過頭來，吃驚的看了向陽一眼，又看了眼男孩，去干活了。

向陽面對著男孩：

“你為什么把活丟給他？我想聽到你是好心的，干的活越多掙得錢越多對不對？你是為他好對不對？”

男孩看著他，或許不知如何解釋，因為怕向陽不能理解。

“不，每天的工資都是一定的，跟干活的多少沒關系。”

“可是……”

“你這是欺負他！”

向陽打斷了男孩的話。

“那活應該是你去干的！”

“就算我不讓他去干活，別人也會讓他去干的，再說了，主管是沒有說讓我去打掃啊。”

男孩急于解釋，向陽此刻情緒激動。

“宇哥！你變了！你變壞了！”

“向陽，你聽我說……”

向陽轉身跑出去了，男孩連忙追了出去。

向陽走在前面，男孩跟在后面，這里的燈，確實華麗，車輛穿梭，燈光閃爍，好不熱鬧，卻，冷得可怕。

“人”，應該是魔鬼和天使結合的產物，而向陽，卻擁有絕對清純的靈魂。

“向陽，你知道嗎？我在這里干了四年了，今年才升為副主管，可別人早在兩三年前就升職了，你知道為什么嗎？”

向陽沒有回答，他只是將目光移了一下。

“向陽，很多事情，你還不夠明白，你不能確切的說一個人是好人，也不能確切的說他是壞人。

人間百味，總是在復雜中一一品嘗，有些東西我沒法言傳于你。”

“向陽，還記得你六年級時我來找過你嗎？那時候我說的話你可能聽不懂，但我想告訴你，善良，不是在任何場合和時間都正確，都適合。”

向陽還是不說話。

“你說宇哥變了，其實宇哥從未改變，宇哥依舊善良，只是在某些時候，我不能拿出我的善良。

身在職場，競爭是激烈的。”

“你同情那個男孩，你鄙視我的做法，但如果你見到我像那個男孩一樣，你又會說什么呢？”

向陽的腳步慢慢停下了。

“你會勸我放棄這份職業，另尋他路的對嗎？但是向陽，我想告訴你，路是有很多，但適合我們的卻少之又少，宇哥中學就輟學了，學歷不高，又沒有看家本領，只能干著比別人多的活，拿著比別人少的錢。

這個世界，雄厚的實力是一方面的籌碼，交際能力是另一個籌碼。

可偏偏，宇哥在最開始，是一無所有。那么我沒有金剛鉆，自然攬不下瓷器活。小輝跟我是一樣的。

你不要覺得我是在欺負他，這只是他選擇了這條路之后的必經之需罷了。

我們沒有辦法挽就過去的遺憾，所以只能學著在以后成長的更好。”

向陽轉過身來，不說話，或許不知道該說什么吧，因為自己也搞不懂。

宇哥抱了他，向陽在宇哥懷里，抽泣起來。

“乖向陽，好向陽，宇哥知道你心善，這個世界，說美好也美好，說殘酷也殘酷。

你就是太敏感了，你看，我又沒有欺負壓榨小輝，我是副主管，我也是管別人的啊。

那你覺得宇哥難道很輕松嗎？其實宇哥也是這樣子過來的啊。

這個世界上掙錢的方式有很多，有人干著很輕松的活，也有人干著很累很臟的活。

這個世界是沒有絕對的公平，但公平本就是相對的，就像是人和事物也是相對的一樣啊，誰能分的那么明白呢？

都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可你該計較并且能計較生活給你的回報多一點或者少一點嗎？

再說了，我很喜歡我這個工作啊，小輝也是。你得理解，宇哥無法同你一樣啊。”

“如果有選擇，宇哥一定也同向陽一樣，好好學習本事，讓自己生活的更加隨意啊，但是宇哥得掙錢，家里需要錢。但你得相信，宇哥沒有變壞，宇哥依舊善良。

就像是有句話說，無奸不商。那你能說是商人太壞了嗎？

你要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業所需，都會選擇一種方法來維護自己的利益。那么他們在維護自己利益的同時，不但沒有損壞他人的利益，而且為社會創造著價值。

那他們有什么錯呢？”

“向陽，其實所謂道理呢，一直是朦朦朧朧的，誰都沒有辦法把它理解個透徹。

生活啊，還是要你自己去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