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蒙老爹。”
“別提了。今年雨水多,山里洪澇又多發,能出來已不錯了。”
摘下了竹帽,冷峻臉色的霍啟明向老人抱了抱拳,嘆氣道。
“辛苦了。”
“上去歇息罷。”招呼了一下,老人便忙活著接待眾人來。
鬧哄哄的。
一眾人下了馬車,拖著疲倦的身子上到吊腳樓去。
往內頭一瞧,二層的居舍擺成了一間客棧,桌椅、酒、水均齊,廊道四通八達,后頭估計便是宿居了。
一些吃過了食的住客,桌上一片狼藉,喃喃的,閑談起了一些家常的瑣事來。
扒在一桌邊上,小云羲一團倦睏力乏,提不起半點的精神來。
坐于旁的谷老先生,也昏眼了。
囫圇的,吃過一頓飯后。
眾人已忙不迭的要去歇了,身上疲憊得都仿佛壓上一頭山,眼皮也打尖著不起來了。
走到后頭的宿居。
一見著床席,小云羲倒下懵頭便睡了。
……
大概的,到了后半夜。
寂靜的山野寨子,響起了一片悉悉索索的震蕩,從吊腳樓的底下傳出。
剛開始,眾人仍是不啥理會的。
山野里蟲子多了,這點騷動也是免不了的。
到后來,馬廄里也起了動靜。
嘶嘶地,亢奮的尖嘯。
眾人,才不得不起來察看了,把頭探出門外,一片漆黑的,客棧的門樓上吊了兩盞紙燈籠,也看不出個什么來。
“嘿!”
“姜族人,愛養蠱蟲罷。”
“有啥子好瞧的。”黑漆漆的舍里,一個老熟客說道。
眾人聽了后,騷動小了一點。
“動靜也大了些。”
“馬都驚了。”另一個老熟客,想了想,才接著他的尾話,回道。
又,過了好一會兒。
山野寨子才寂靜了下來。
蹬!蹬!蹬…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木鋪的板樓被踩得嘎吱嘎吱的響,由遠及近的趕來了。
“阿爹!”
“不好了。”一個清脆的小姑娘呼叫聲,傳來。
“爾朵!”
“大午夜的,別驚煞了客人。”糊眬眬地,蒙姓老人從睡夢中醒來,責怪道。
“祠堂里…”
喘息著,小姑娘不接下氣的說。
“祖蠱…騷動不安了!”似吐出著一顆小石子,小姑娘哽咽地說來。
“什么?”
聽見后,他先是驚詫了。
接著,沉默了下來。
“不好了。定是那妖醒來了!”半響后,又恐怖了的說。
“快…快去請大族老。”慌忙地,不停催促著。
蹬!蹬!蹬!
又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木鋪的板樓上,又一片踩得嘎吱嘎吱的響,由近及遠的趕去了。
“糟了!”
“唉!人老了,事也記不清了。”蒙姓老人爬起床來,趕忙地去敲客舍的門。
“霍鏢頭!”
“出事了,老朽對不住啊。”
才敲了兩下的門,一下子掙開了。
赤著上半身的霍鏢頭,左手虛掩著門板,右手提著短柄的大砍刀,緊緊握牢,惺惺然地惕防住門外的境況。
“蒙老爹?”
“出啥事了!”半瞇了眼,霍鏢頭疑問道。
“此事,說來話長!”
“你且先清點一下人馬。”手腳慌亂的蒙姓老人,催促著。
“這樣?”見他又不說,霍鏢頭也惑然起來了。
接著,才沖房門吩咐了一下。
“老喬!”
“你去看一下罷。”
掙扎了一會,喬虎才爬起了床,不情愿的答道。
“好的。頭!”
迷糊著眼,他先到隔壁的客舍招咐一圈,后點了燈,又跑去了馬廄。
一刻鐘后。
才匆忙地,趕了回來。
“頭!不好了。”
“在夷都買的十數匹馬,走丟了。”邊大喘著粗氣,喬虎慌張地喊叫。
“什么!”
“少了這些馬匹,咱們的貨可出不得山寨子!”
“你可認清了。”聞聲,霍鏢頭握住短柄大砍刀的手緊了緊,趕忙追問一聲。
“頭。”
“俺都點了幾回了。”喬虎半虛著臉,細聲的應道。
嘎吱!
此時,隔壁客舍的門掀開了。
“不好了!”
“霍鏢頭,咱順帶的十數口人不見了。”
一個年青的小鏢師半扯著上衣,邊穿著,跌跌撞撞的沖了過來,喊聲道。
“什么!”
“快尋去!”愣了愣神,吩咐道。
又望了一眼,一旁慌亂不迭的蒙姓老人。
“蒙老爹,此事霍某須討個說法。”半瞇了眼,霍啟明強烈道。
“不必找了。”
罷了罷手,蒙姓老人將去尋人的喬虎二人勸下。
“這是為何?”
一時間,三人怒目盯上蒙姓老人。
“唉!”
“去不得啊!他們是中蠱了。”嘆了口氣,蒙姓老人搖著頭說。
“中蠱?”三人,一時愣然了。
“唉!”
“你們可記得咱寨子的規矩,入寨前須喝上一口蠱茶。”又嘆了一口氣,蒙姓老人接著道。
“那個苦澀的怪味茶?”皺著眉頭,喬虎一臉嫌棄的說。
“俺也奇怪了。”
“此一回入寨子,竟不用吃那玩意了。”撓了撓頭,喬虎憨然又道。
“那是因為今早兒,缺了幾味蠱藥的原故。”
“還特意讓爾朵去山里采。”
“唉!還是晚了。”
又一陣的搖頭,蒙姓老人嘆息不迭。
“可,我等。又為何無事?”冷峻著臉色,霍啟明追問上。
“那是此前你們吃過了,藥效仍在。可惜了,午時入寨子的人是未吃。”
“且,藥渣是倒進馬廄的。”
“估計…”“新馬怕是遭殃了。”一團慌亂的打著轉,蒙姓老人叨叨著嘴的說道。
“不行!”
“說什么。也得去尋個一二。馬匹,估且不說了。還有十數人的性命哩。”
一雙冷峻的眼神,決然地閃爍。
定了定神,霍啟明的目光炯燃,望向寨子外一片漆黑的深夜,猛然言道。
“是哩!”
“谷老哥,也不見了。說什么俺老喬也要尋去。”憨直性子的喬虎,話語聲未斷。
已從舍內,提起一柄四方長柄大銅錘扛了出來。
“去不得啊!”
“你們可以不知道那妖的厲害。”
頓了頓,蒙姓老人見勸不下二人。
接著,才嘆氣地說。
“唉!”
“此去往西行二十里,有一座空青山,山底下有一石洞,一具蛤蟆妖生在了里邊。”
“聽老一輩人說,此妖乃空青山底下的一塊石頭所化,生來堅硬。且,叫聲如鼓,能攝人心魂。最讓人懼怕的,乃此妖口吐碧珠,珠上現一青光,但凡人畜蟲獸照了,一時三刻便化成石雕。”
“老朽,勸你們一句。”
“三思啊!”
二人聞言,驚出了一身冷汗。
心坎里,剛冒起的一絲底氣,已去了大半。
一下,進退兩難了。
蹬!蹬!蹬…
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趕來了。
木鋪的樓板,被踩得嘎吱嘎吱的響。
“阿爹!”
一個清脆的聲音,喊來。
穿綾銷紅朵花百褶裙的小姑娘,頭纏繡飛鳥紅布,走來了。
背肩上,捥著一個半腰大的銅壸。
“爾朵。”
“大族老可否前來?”蒙姓老人一把撲上前,抓住小姑娘的雙臂,詢問道。
“大族老,他…”
“走不動了。”
“讓我把祖蠱請來了。”柔弱細聲地,小姑娘有些懼怕的說。
“唉!”
“這可如何是好?”老人一下子絕望了,哀喊道。
又,過了一刻鐘后。
“不管好歹。”
“咱也須尋上一趟,總有個說法罷。”沉默了好一陣,霍啟明才決然說道。
……
“唉!此祖蠱雖然厲害,但也非那妖的敵手呀。”
“老朽勸不住你們了。”
“只盼你們危急時,祖蠱能抵抗一下,好生脫險歸來。”
“絕不可魯莽!”見始終勸不下,蒙姓老人只好由得他們去了。
“爾朵。”
“你且幫他們一回罷。”之后,老人又吩咐了一聲小姑娘。
一番商議之后。
小姑娘爾朵便領著霍啟明和喬虎,三人一同向空青山去了。
此時,夜已深了。
微寒的風,帶著點涼颼颼,三人打住紙燈籠,在山野中的小路上摸索著行走。
腳下,不時出現一些踩踏過的痕跡。
“頭!腳印是濕的。”喬虎彎下了腰,打著燈籠照近地上,說道。
粘了點,腳印上的泥土,霍鏢頭用指尖搓了一搓。
“看來…”
“他們走過沒多久,咱加快些腳步罷。”
甩了一下腰肩的銅壺,小姑娘爾朵一路上心思抑郁,悶悶不樂的領著路。
“怎么了?”
“爾朵姑娘,是否銅壺太重了。俺幫你一把罷!”
跟在后邊,喬虎見她臉上不愉,便問了一下。
“不可!”
“此祖蠱只認得我們族人的氣息,其他人是碰不得的。”
見憨實大漢伸過手來,爾朵著實嚇了一跳,驚叫出聲。
聞言,喬虎的手頓然一縮,皺了皺眉頭。
過了半響。
“對不住!”
“若是我采藥快一些,也不至于害了他們。”
沉默了一會后,小姑娘才心澀悠悠的小聲道,不自覺地輕咬朱唇。
“蒙姑娘何須掛心,此事愿不得你。”
“妖要作怪,誰能知曉。只是我等,趕上了罷。”
“只望他們還未受罪。”
冷峻著臉的霍鏢頭,上前扶了一把小姑娘,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向前方趕路去了。
此時,在眼前依稀地已浮出一堵尖銳的峰堎的影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