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在見到安歌時,只一個勁兒地抹淚:“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你都不曉得,在你離開的這幾年,少爺他是怎么熬過來的。剛從德國回來的時候,他就像是瘋了一般,滿世界找你,日日與煙酒為伴,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后來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可性子卻全然變了,變得沉默寡言,臉上鮮少有笑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少爺了。現在你回來了,真好!”她還是有些擔心,“小姐,你不會再走了吧?”
安歌輕輕搖了搖頭:“不會了。”
暗香喜不自勝:“那小姐你先休息著,暗香去給你準備你最愛喝的紅豆羹!”
安歌站在自己原先住的房間里,看著這半點都不曾改變的布置,摸著那依舊如故的家具,瞬間淚如雨下。驀然回首,年少時的一切,其實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可因著自己倔強的性子,硬生生逼苦了自己,也逼苦了深愛自己的人,更讓彼此之間失去了那樣多年的好時光。
天色漸晚,氣溫也隨之下降。安歌正準備睡下,秦振北卻親自抱了一床棉被進來:“天氣冷了,你要蓋厚點才是。你離開的時候,天氣還暖和著,所以這被子太薄了…”
話音未落,安歌便情不自禁地撲到他懷中,緊緊抱住他。
秦振北整個人都呆住了,半句話都無法說出。這幸福仿佛是上輩子的事,太過遙遠,遙遠到他一直以為這輩子沒有福分擁有。可是此時此刻,軟香在懷,那感覺卻是真真切切的,不再只是他夜夜夢中的一道幻影而已了。
安歌流淚哽咽道:“是我不夠好,是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是我傻傻地花了那樣多時間恨著你,卻從來沒有好好珍惜過你對我的好,是我…”
后面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被秦振北以滾燙的雙唇狠狠堵住。他抱著她,吻著她,熾熱而深情。而這一次,她不再抗拒,不再怨恨,甚至還回應著他,令他激動到險些都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這所有的熱情仿佛凝聚了一千多個日夜的苦苦思念,只愿在這一刻盡數迸發出來。當他再次占據她的身子時,她還是忍不住落淚了。只是這次不再是悲怨之淚,而是滿心幸福與真心相守:“振北,以后我們好好在一起…”
許茹蕓擇了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后前來探望秦老太太,當她走進客廳見到安歌時,原本滿臉的笑意稍稍頓住,頗為吃驚:“安歌?你是何時回來的?”
安歌對她微微一笑:“也就在前幾日。”
“原是如此。”許茹蕓原本大好的心情此刻是說不出的感覺。難道…難道是她誤解了秦三哥的意思么?
正思慮間,秦振北從樓梯上走了下來。見到許茹蕓,他看起來甚是歡喜:“茹蕓,你要來怎么也不提前通知我一聲,我好派人去接你。”
見秦振北這樣熱情,許茹蕓心里方稍稍好過了些:“我就是來看看老太太,這樣大動干戈做什么?”她將手中的禮物遞給一旁的丫鬟,“一點小小心意,給老太太補身體的,還望三哥不要嫌棄才好。”
“怎么會?”秦振北笑道,“那我便替奶奶謝謝你了。”
這時候,丫鬟上了茶,秦振北便親自端了一杯遞給許茹蕓:“這茶也不曉得你喝不喝得慣,先嘗嘗看。”
看他這般細心,許茹蕓難免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可看到安歌,她還是覺得心中不安,便半開玩笑道:“三哥你等了安歌這樣多年,如今安歌回來了,難怪你看起來氣色這樣好。打算什么時候結婚呢?屆時我可要上門討杯喜酒喝才好的。”
安歌聞言頗為不好意思,便稍稍低下頭去。可秦振北卻道:“我想你是誤會了,我與安歌可是兄妹,哪里能談到結婚去?”
安歌猛然抬首,眸中滿是難以置信。她看著他,可他的目光卻獨獨落在許茹蕓身上,似是全然忘了她的存在。她只怕自己就要落淚,忙道:“你們聊著,我突然覺得身子不太舒服,便先上樓去了。”
秦振北回眸看著她落寞的背影,眸光露出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悲痛。
安歌將自己關在房間里,默默落了一下午的眼淚。加上心中苦悶難耐,到了晚間,便發起了高燒。可秦振北仍舊沒來看她,也不曉得跑到哪里去了。
接連好幾日,秦振北都不曾出現。安歌心里郁結難解,一病下來反反復復,直折騰了半個月,方能下床走動。
她首先去看了秦老太太。秦老太太見她整個人憔悴了不少,難免心疼:“傻孩子,你這又是何苦?”
安歌用熱毛巾替她擦著雙手,原本還能忍著,被她這么一問,那眼淚便止不住掉了下來,哭得微微顫抖。
秦老太太亦落了淚:“冤孽,真是冤孽啊…”
“對不起,外祖母,我不該惹您跟我一起傷心的。”安歌一把抹去淚水,勉強擠出一抹笑來,“您餓不餓?我去給你煮粥吃,好不好?”未等秦老太太回答,她便起身走了出去。
可她剛走到廚房外,便聽到兩名丫鬟在里頭竊竊私語:“三少爺也真是夠狠心的,他從前是那樣喜歡表小姐,寧可挨大帥一槍也不肯放她離開。如今得到了,便又不懂得珍惜了。近來日日去尋那許小姐,連表小姐病了也不問一聲。”
“可不是?這男人變起心來,真真是連半點舊情都不顧的。表小姐可真是可憐,本就無依無靠,如今又被三少爺棄了,真不知她下半輩子該如何過才好。”
旁的話安歌是聽不太清楚的,她只清清楚楚地聽到那句,他近來日日去尋那許小姐…難道從前那些情真意切都是假的么?倘若那都是他演的一場場戲,那她果真是輸得心服口服了。這輩子,她終究只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愛時強占,棄時不理,撇得干干凈凈。
其實想來也是她自己作踐自己,從前放著他的千萬般好于不顧,如今等他變心了,非要再回來招惹他,只將滿腔真情任人踐踏,落得如今這般凄涼下場。
安歌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悲涼,一時愁思千萬直沖心頭,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便暈了過去。
醒來時,不知是何時辰,只是床頭燈亮著,大概又是晚上了。安歌木然地睜著一雙眼睛,呆呆得看著窗戶的方向,想著前塵往事,悲苦之下,眼淚便又流了出來。
晚些時候,暗香端了一碗粥進來。見她又在落淚,忙勸道:“小姐,你可別再哭了。再這么哭下去,身子都要哭壞了。”
安歌卻聽不進任何話語,仍舊一個勁兒地落淚。
暗香忍著眼淚:“醫生說你是憂思過度,才會病了這樣久。你可得把心放開了,否則這病即便是好了,只怕也是要落下病根的。我扶你起來喝點粥吧,填飽了肚子好吃藥啊。”見安歌不應,暗香又勸道,“暗香斗膽說句難聽的,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折磨成如今這副模樣,又有哪里值得呢?而況即便是為了遠在異國他鄉的小少爺,表小姐你也要好好愛惜自己才行啊。”
安歌這才稍稍緩過神來,原本死氣沉沉的眼眸終是有了一絲光亮。
伺候著安歌喝了粥,吃了藥,又服侍她睡下以后,暗香這才退了出來。而門外,秦振北已站了許久。她見到他,輕聲喚道:“少爺。”
秦振北亦小聲問:“她都吃了么?”
暗香點點頭:“小姐原本是不吃的,我便按照您的指示,搬出了小少爺,小姐果然是吃了。”她稍稍遲疑了下,還是忍不住問,“少爺心里明明有小姐,卻為何要…”
秦振北打斷道:“好好照顧她,其他的話,一句都不要多說。”他看著緊閉的房門,臉上的表情雖然平淡,可眼中分明浸滿了不舍。
暗香也不敢多問,只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