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鳳桓宮。

“陛下，夜深了，早些歇著吧。”皇后為還在批閱奏折的皇帝披上一件外衣，接過他遞過來的折子放在一旁已堆得如山的一摞折子上。

“唉，最近朝中不太平，各位王爺怕是有些蠢蠢欲動迫不及待了。這些上奏的折子無非是想舉薦自己的人，看得朕心都煩了。朕還沒駕崩就已經這樣，真到了那一天還不得翻了天！”皇帝說得一時有些激動竟咳嗽了起來。

皇后連忙上前撫著皇帝胸口，幫忙順著氣。“陛下還是多注意下自己個兒的身子，這畢竟太子也立了，有些事遲早也應該讓他熟悉起來。”

“你說的又何嘗不對？只是太子這性子太過軟弱，凡事都要經過衛相，沒有自己的主見。衛楚宸此刻已是相位在身，到時候免不了要輔政，若是被他把持了朝政……這叫朕如何放心將這江山交給磷兒？”

“陛下為了培養太子也是費勁了心思，太子宅心仁厚，怕是爭不過幾位王爺，此時有衛相相助也是好的。若他懂得陛下的苦心將來必將獨當一面。只是眼下陛下還是顧好自己的身子，太子還需要你的扶持呢。”

“這一個個的沒一個是讓朕省心的！”皇帝轉頭看向皇后，目光變得柔和，他撫上胸口皇后的手，喚了聲她的閨名：“詩雅，這么多年來也只有你，一直在朕身邊從不為自己兒子謀些什么。這個“翛王”的封號還是你求朕賜的，“翛”字自由閑適也，有時候朕真的很羨慕琛兒，可以當個富貴閑人。要坐上這位子也是要承擔天下蒼生的責任啊！”

皇后微微一笑，靠向了皇帝的肩膀，說：“其實陛下，這也是臣妾的私心。臣妾不想琛兒整日活在勾心斗角里，想讓他過上閑適的日子。陛下能滿足臣妾的心愿，臣妾感激還來不及，哪里還敢再去謀什么呢！”

“你呀——”

皇后被皇帝摟在懷里，可是心思卻是飄向了多年前。自己被冊封為后之日，正是表姐離世之時。她是皇上還是靖王時的王妃，也是深愛著皇上的人。只是為了取得皇位不得不向自己的父親借兵，而父親發兵的唯一條件就是要求皇上立自己為后。表姐是服藥自盡的，她不惜犧牲自己來成全皇上，可她對自己的唯一要求就是立她的兒子趙胤磷為太子，自己永世不得謀取太子之位。這是表姐的遺愿，自己應了，并一直遵守到現在。她看著眼前自己的夫君，也是這一國之主，心里不知為何有些難過與心疼。他老了，再已不復當年的風采，鬢腳的白發怎樣也掩藏不住，可還要為這國事操心，與自己的兒子們斗法。所以這也是她的私心所在，她不想讓她的兒子也過上這樣的日子，她希望他可已是自由的。

“對了，朕想出巡一趟。一來，朝堂上的事朕也要晾他們一晾，亂了他們的陣腳，這二來，外面地方上的事朕也想親自見證一下。”

“也好，陛下出去看看外面的景色，身心也能放松些。要帶些什么，備些什么，臣妾這就讓人準備去。”

“有你在朕身邊，讓朕真是省心了不少。”

翛王府，來儀居

面對面前一桌子的菜色，秋水隨手翻了幾翻就放下了筷子，一點食欲也無。

“夫人，是不是菜色不合胃口，我再叫他們去做些來。”金嬤嬤詫異地問著。

“做什么做啊！我在這王府中的地位都快沒有了，哪還有心情吃啊！”

“怎么會呢，夫人可是王爺心尖上的人，上次中毒看把王爺急得。”金嬤嬤說著又給秋水夾了一箸子菜。

把他急得？秋水心里一陣冷笑。金嬤嬤不提這事也罷，一提起來她心中就來火，明明中毒的是自己，結果衛珺兒一犯病他就慌了手腳，也不知這衛珺兒的病是真是假。

“不行，你趕緊再去把那江湖術士給我叫來。”

“夫人還要叫他？”

秋水斜了她一眼道：“我就不信我扳不倒這個衛珺兒，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不多一會兒，一名郎中打扮的中年男子被帶了進來，他看了眼座上的秋水，不急不慢的捋了把自己的山羊胡子，微微一笑，俯下身道：“小人何荃見過夫人。”

此時的秋水正讓丫鬟將鳳仙花碾了汁涂在指甲上，說話間恰逢取下上面的麻葉。她悠然收回了手，欣賞著自己指甲上亮麗的丹蔻，抬眼看向來人：“你倒是還敢來見我，你可知上次你獻的計不僅什么都沒讓我得到，還讓我好生吃了一番苦頭？”

何荃倒也不慌亂，依舊鎮定地笑道：“夫人若是想怪罪，隨便打發個人來就是了，何必親自叫小人前來？定是另有事相求，既是如此，小人榮幸之至又有何不敢？”

“哈哈哈，好，跟你這種聰明人說話也省得我繞彎子了。我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她忽然收了笑，語氣陰狠起來：“過些日子皇上就要出巡。我要她衛珺兒永遠也回不了翛王府！”

幾天之后，選了一個極是晴好的天氣，停就了一輛輛瓊車華蓋，拉車的馬兒精神抖擻顯得實為興奮，揚揚蹄子，落在青磚地面上發出“嗒嗒”的聲響。隨著一聲聲號角被緩緩吹響，皇家儀仗開拔。

珺兒坐在車里，隨著這一路的顛簸。其實她一點兒也不想伴架出巡，要不是皇后開口，自己推脫不掉，她寧愿呆在自己的垌瑚苑里，養養花，翻翻書，也就打發了時光。她已經在外漂泊流浪了這么多年，多么希望有個安定的地方可以容納自己。皇上此次帶的人并不多，除了皇后太子還有幾位得寵的王爺妃子，雖說不多，但再加上官員侍衛也是浩浩湯湯一對人馬。再就是尹秋水也求了旨一起跟了來。珺兒自己倒也只帶了秀奴一人，她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不好的預感，從莫大哥再一次出現她就隱隱感覺到了。

按著內務府的分配，她原應與尹秋水同車而行，難免就要爭鋒相對，好在一早皇后就已顧慮到了，將珺兒叫去了她的車里。

皇后的鳳駕自是寬敞華麗，太子妃文嫣也同在其中，一路和皇后說笑著。如今她是重點看護的對象，那座下墊著的軟墊比皇后的還要細軟。珺兒只是靜靜地坐著，時而看看窗外，只在問到自己的時候才答幾句。

“珺兒啊，你這是怎么了，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皇后聊著聊著突然就發現了珺兒的心不在焉。

“母后，珺兒怕是第一次隨駕出巡還不適應這路上的顛簸，有些疲乏了。哪像我呀，這一身的筋骨都變得皮實了。”文嫣看了眼珺兒笑著道。

“還說呢，你呀，有了身孕還不安分非要叫本宮替你操這個心。”雖是這樣說著，可皇后并沒有一絲責怪的意味，眼神透露的滿是慈愛與寵溺。

正在說話間，馬車突然一顛停了下來，車里人皆是往前一沖。

“嫣兒，你沒事吧，”被宮人扶住后，皇后立馬關心懷了身孕的文嫣。

“母后放心，嫣兒沒事。”

“沒事就好。”皇后放心了，隨后臉色一凜，問身邊的宮人：“去問問，發生什么事了。”

那侍女正要打簾下車，侍衛的聲音已在簾外響起：“傳皇上口諭，車隊在前方突遇變故，所有人下車休息。請皇后娘娘下車。”

皇后皺了下眉，被人攙扶著下了車。甫一下車便急著問道：“出了什么事？”

那侍衛哆嗦了一下，跪下身去，不知該如何作答，皇上千叮嚀萬關照不要實說，尤其是對皇后。

“說，若不說，本宮照樣治你的罪！”皇后的臉色冷了下來，可語調卻是不自覺的調高。

“回……回娘娘，是有人欲意行刺，驚了圣駕。”

皇后聽聞眼前一陣暈眩，及時被宮人扶住。“你們在這兒休息，就不要過去了，見了血色不好，本宮去看看。”她這話是對文嫣和珺兒說的。

聽到皇上遇刺，珺兒的心突突地跳著，她強自鎮定恭送皇后離開。

“小姐別擔心，不一定是她，就算是她也與咱們無關了。”秀奴扶著珺兒去一旁休息。珺兒點了點頭，在一方石頭上坐下，可一顆心還是揪著。

文嫣看著珺兒走開，也讓人扶了走了過去，卻不說話只是這么默默地看著她。

珺兒靜了下心，甩開了那些擾人的事，這就察覺到了有人在看著她。

“姐姐干嘛這么看著我？”

文嫣一手撫著肚子，另一手讓人攙著，慢慢地走到珺兒面前，在另一方石上坐下。其實哪有這么快就顯肚子的，只是懷孕的人都有這樣一個不自覺的動作。

“妹妹看起來很緊張？”

“我……有人欲意行刺，我只是緊張父皇，姐姐難道不擔心嗎？”

“那人來報時不是說了嘛，只是驚了圣駕，父皇無恙，再說了，母后不是趕過去了么？我還有什么可擔心的。”文嫣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就一直落在珺兒臉上，希望能從那里看出一絲一毫。

聽到這話，珺兒不得不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子，她自有那么一股子霸氣，看人的眼神也是充滿了銳利，這樣的人自信得讓任何人在她面前都無所遁形。她自是下任皇后的不二人選。

珺兒移開了目光，笑道：“是我多慮了，讓姐姐見笑了。”

看著她不自覺撫摸小腹的動作，珺兒道：“太子爺對姐姐可真好。”連她自己都不曾發覺，她的語氣里帶了絲羨慕。

“是啊，他待我自是好的，怕我一個人留在宮里危險就把我帶在身邊。太子他心地善良，待任何人都是好的。”說到這兒，她頓了下，看了眼珺兒接著道：“我說這話也不怕妹妹你生氣，為了你我還和殿下置過氣。”

“姐姐，我……”

文嫣笑著點了點頭打斷了珺兒，“我都知道，其實是我太過計較。”

兩人相視一笑，那笑里包含了一種知心的相交。確實，她們兩個不應該成為敵人。

這時身后傳來了陣陣腳步聲。秀奴回頭一看，在珺兒耳邊提醒道：“小姐，是大少爺來了。”

衛昊澤官至御林軍副將，此次自當陪伴在側。他看了眼珺兒，隨后府身行禮，動嘴干脆利落。

“末將參見太子妃，翛王妃。”

“衛將軍免禮。那邊情況如何？”

“回太子妃，刺客已被一舉殲滅，皇上正在審理。”

文嫣看了眼這兄妹二人，知道衛昊澤定是有事來找珺兒，便道：“行了，你們聊吧，我先回車上了。”

待太子妃一走，珺兒疾步來到衛昊澤身邊小聲道：“大哥，是不是柒如師姐？”

衛昊澤看了看珺兒，說：“你放心，沒有她。這次行刺集結了江湖中幾個幫派，但很奇怪，這些人的武功都稀松平常。漪云山莊也有人在其中，可父親并沒有收到這方面的情報。”

越聽，珺兒好不容易靜下來的心就越慌，她想起莫大哥說到漪云山莊時欲語還休，臨走是刻意又說到漪云山莊，定是山莊里出了什么事！她雖說要擺脫父親，可漪云山莊是她從小成長起來的地方，靜明師父還是帶她極好的，她割舍不下。

“秀奴，你偷偷回趟山莊，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可是小姐，你這邊……”

“不必擔心我。要當心，不要驚動任何人，我會隨了個理由遣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