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不憫人痛徹骨
- 碧綃潭(又名最悲歌)
- 淚雨釋
- 4253字
- 2011-09-18 09:39:23
“丹華姑姑……秀奴……秀奴……”珺兒捂著胸口跌跌撞撞地闖進了苑門,虛弱地喚著屋里的人。
屋里的人聽到聲音急著出來一看,卻是吃了一驚,趕緊上前一左一右相扶著。
“小姐,你不是回了趟衛(wèi)府嗎?怎么搞成這樣?是不是寒毒又發(fā)了?”秀奴差點哭出來,她趕緊掏出藥瓶將里面的藥盡數(shù)倒了出來給珺兒服下。
“丹華姑姑,你扶著小姐,我去幫小姐準備熱水。”
“好,你趕緊去,這里有我。”看著秀奴離開,李丹華小心翼翼地扶著珺兒,將她半抱半扶地摟在自己的懷里,順手幫她撩了下鉆進嘴里的發(fā)絲。
“姑姑……姑姑,你說這是為什么,明明是親生父親,可是為什么要這樣對自己的女兒?他是我爹啊!”
“我可憐的孩子!”李丹華的淚一下子涌出眼眶,她心痛地摟緊了珺兒,“作孽啊,真是作孽啊!這上一代的恩怨為什么要叫你來承擔!”
只是這時的珺兒早已失去了意識,嘴里吶吶自語著什么也聽不進去。她只緊緊抓住自己的心口,那里似乎有千只蟲蟻在啃食,又似置著一塊寒冰,又寒又麻的感覺讓她瀕臨崩潰的邊緣。
“珺兒你再忍一會兒,秀奴已準備好了熱水,我這就扶你進去。”
來儀居,如今變成了翛王寵妃尹秋水住的地方,此時卻是人來人往進進出出亂作一團。
“夫人,好不容易舒服了點,您好歹吃點東西吧。”金嬤嬤立在秋水床邊,捧著一碗薄粥,勸慰著。
秋水虛弱地搖了搖頭,伸手推開了遞過來的瓷勺,卻問道:“王爺呢?”
“回夫人,已經(jīng)通知王爺了,說不定這會兒就在來的路上,您別急,還是先吃點東西,吐了那么多次這胃里都空了。”
秋水還是固執(zhí)地搖了搖頭。金嬤嬤沒轍了,嘆了口氣將粥碗放在了一旁的小幾上,來到正在開方的大夫身邊詢問秋水的病情。
“大夫,我家夫人這是怎么了,怎么會突然吐成這樣?莫不是有喜了?”金嬤嬤此話一出,房里的大小丫頭都面帶喜色。可不是嗎,夫人嘔成這樣可不就是妊娠的表現(xiàn)?可只有秋水臉色微變,她低聲喝道:“你莫要胡說。”
大夫放下筆抬起頭看了眼床上的秋水,隨后看向金嬤嬤,是一臉的嚴肅。
“夫人不是有喜亦不是有病,而是中毒!”
“什么?中毒!”
“不錯,正是中了藏紅花的毒。”那大夫捋了捋胡須繼續(xù)說,“幸好不多只是出現(xiàn)嘔吐的癥狀。敢問夫人,今日可有吃過些什么?”
“夫人是下午時打王妃那兒回來后才變成了這樣,哦,對了,她在王妃那兒喝過一杯茶,莫不是那杯茶……”金嬤嬤突然提到這事兒,眾人皆是驀地一驚,她們都想起了在那垌瑚苑種了各色的花草,其中就有藏紅花!就在回頭的剎那眾人看到了門口的那抹身影連忙跪下身去請安。
“王……王爺。”
趙亦琛立在門口,臉色陰郁難看得緊,方才金嬤嬤的那番話他都聽到了。秋水的這件事又是跟垌瑚苑的衛(wèi)珺兒有關(guān),他真的不得不懷疑她。她到底是怎樣的女人,看似淡泊如水與世無爭,那么事實呢?別忘了她是衛(wèi)相的女兒,怎么可能“與世無爭”!趙亦琛不禁嘲笑起自己,之前的自己是在拼命地想糾正些什么?這次的事不管是真也好,假也罷,自己整好斷了與衛(wèi)珺兒的念想,決不能忘了她是衛(wèi)相的人。趙亦琛打定了主意,抬步邁進了屋里。
“王爺……”看到趙亦琛來了,秋水立馬坐起身抱住他哭得泣不成聲,“王爺,王妃……她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先是之前的誣陷現(xiàn)在又明著害我,王爺,王妃她分明是容不下我……”
趙亦琛任她抱著,聽她哭訴著,待哭聲漸小,他冷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好了,這件事本王必會還你一個公道!”說完起身匆匆離去。
尹秋水復又重新躺下,沒人看到她臉上那抹急速隱去的笑容。衛(wèi)珺兒,要玩苦肉計?那我們就來比比誰計高一籌!
裊裊的水汽徐徐上升,帶著暖意將她的雙頰熏得紅潤,額上沁出了一層密密的汗珠。她雙目緊閉,眉頭深鎖,雖好過了些,可心底的那股寒意并沒有完全消去。父親竟能如此對自己,明明是親生女兒,卻待之如仇!她不敢再去想,那個府邸也再不敢去奢望,那絕不是家!正當她的心稍稍靜了下來是,忽聞門外傳來了秀奴急急的聲音。是出了什么情況?她緩緩睜了眼,輕輕吐出一口氣。
秀奴在屋外焦急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珺兒在里屋運功逼出寒氣,她不知道情況如何,只能守在門外為珺兒護法。正當她覺不知所措時,卻突然瞧見了趙亦琛的身影,步履匆忙似還帶了滿身的怒氣。
“你家主子呢?”這是他踏入后問的第一句。
“小姐……小姐她……她在沐浴。”
“沐浴?”趙亦琛懷疑地看了一眼秀奴,又看了眼緊閉的雕花木門。
看他上前,秀奴心慌起來,就怕王爺會推開那扇門。她趕緊上前攔著,并故意提高了音量好讓里頭的珺兒聽到。
“王爺,你不能進去,小姐真的在里頭沐浴,你瞧見了怕是不好。”
“不能進去?在這個王府里還有本王不能去的地方?就算你家小姐真的在沐浴,本王和她是夫妻又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見阻攔不住,秀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明知僭禮但還是上前緊緊扯住他的衣服。
趙亦琛本就是帶著怒氣而來,被一個奴婢阻攔又如此一拉扯,火氣頓時上升,正待要發(fā)作,卻見房門緩緩打開。他見到了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心為之一震。
美人出浴,羅衫微斜,碎玉點點,金蓮曳曳。
看著她緩緩地跪在自己面前,向自己行禮,匆忙間只披了一件長衫,浸了水漬緊緊地貼在身上,將玲瓏有致的身軀展露無疑。水珠順著鬢腳的發(fā)絲滾落,落在胸前,那深深的鎖骨引人遐想萬千。趙亦琛喉頭一緊,一時竟看呆了去。
此時的她渾然不知自己有多么的勾人心魂,依舊低眉頷首。寒氣還沒有完全逼出,她的身子依然難受,但總好過被他這樣貿(mào)然地沖進來。她微啟紅唇,開口向他請安:“參見王爺。”
但隔了許久也不見趙亦琛有任何的反應,既不讓自己起身也不開口訓斥自己。她微覺詫異,抬頭看去。還沒反應過來已被趙亦琛用披風裹緊自己的身體一把從地上拉了起來。她的眼前是他充滿怒火的眼眸。
未待她開口,他拽過她的手臂就往門外走,也不管是否弄疼了她。“跟我走,去看看你干的好事!”
珺兒一愣,根本來不及反應已被他拖著走。秀奴攔不住,一把被趙亦琛推向了一邊。她被他拖到了院子里,他的步子快得讓她來不及跟上,跌跌撞撞地跑了一段路,突然被一顆石子割到了腳底,驚呼一聲重重地向下跌去。因為聽到了秀奴的急呼,她只披了件長衫就出了來,根本來不及穿鞋,而趙亦琛滿是火氣得拽著她就走,也沒有顧及到她給她時間換上鞋。
小哥哥,是瀟瀟啊!是瀟瀟在這里啊!你弄痛瀟瀟了,從前的你是不會這樣對瀟瀟的,可是……
她在心中呼喚著他,可是他聽不到。這些話她無法開口,只能緊咬著唇,抬眸看向他,那些話浸在她盈盈的眸中,希望他能讀得懂。
看著她那種楚楚可憐的神情,趙亦琛心一軟,慢慢蹲下身來。可是不知為什么,此刻她緊咬唇的動作,如水般卻又暗含倔強的眼眸是如此的熟悉,他漸漸地跌進了她深深凝望的眼中。怔忡了一下,他猛地回神。該死,明知她就是有這樣的魔力,自己竟還一而再再而三地中毒。
“你怎么了?”他刻意冷下聲音問。
“我的腳……怕是傷到了。”
他順著她的手看去,手捂著的地方白皙的腳上確實有一道紅口子,自己方才的粗暴確實是弄傷了她。他微微一笑,突然打橫抱起了她。
“你干什么!快放下我!”
“別動!你不是腳受傷了嗎,本王帶你去!”
看著王爺抱著王妃踏進來儀居,屋里的人煞是訝異,秋水更是驚得從床上支起半個身子,不過隨即一想冷笑一聲復又慢慢躺下身去,一臉虛弱痛苦的表情。
趙亦琛放下珺兒,好在披風夠大正好可以遮住她整個腳面,他不再管她徑自走向秋水床邊,與她雙手相執(zhí),滿臉的溫柔。
這一幕看在珺兒的眼里,心里何曾好受。她環(huán)顧一下四周,看到秋水房中那一張張暗自得意的臉,心里漸漸明朗起來,這又是秋水的一計!已是這樣了的自己該如何招架?她深呼出一口氣靜下心來,且看她待要如何,自己應招便是!
“你可知秋水緣何會變成這樣?”趙亦琛問珺兒。
“姐姐這是怎么了?珺兒不知,還請王爺明示。”珺兒恰到好處地低下頭去,顯得恭謙和無辜。
“你不知?你居然敢跟本王說你不知情!”趙亦琛站起身,指著珺兒一步步向她走來。“她中了藏紅花的毒,你敢說跟你沒關(guān)系?據(jù)本王所知在你的苑中就種有這種花草。”
她抬頭看向他,一臉的不可思議。他怎么可以這么不分青紅皂白地誣蔑自己!有難道就代表了會去做嗎?她需要藏紅花也是因為她的寒毒,藏紅花有鎮(zhèn)靜的作用,她需要它來入藥。而她的小哥哥此刻為了維護別的女人這么懷疑她,讓她很是寒心。不不不,這壓根不是懷疑,不管這件事是不是她所為,新仇舊恨添在一起他就是認定了她。
心底那股又寒又麻的感覺又鉆了上來,伴隨著隱隱的悸痛。她要離開這里,她不想讓他們看到她寒毒發(fā)作時的樣子。
她緊緊揪著胸口,急促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做過的事我自會認,而沒做過的事任你們?nèi)绾蜗啾莆乙膊粫姓J。”說完冷冷看了眼床上的尹秋水,轉(zhuǎn)身便欲要離開。
“攔下她!”
門口的侍衛(wèi)領命攔住了珺兒。而此刻的珺兒已愈發(fā)嚴重,臉色變得慘白,呼吸急促幾欲站不穩(wěn)。她一手拽住一名侍衛(wèi)的手臂,艱難而小聲地說:“讓我走,求求你們讓我走。”
門口的侍衛(wèi)很是詫異,王妃怎會突然變得如此痛苦。他們不知所措,只好向翛王看去。
趙亦琛看著門口的情況一皺眉快步向那邊走去。他一下捉住珺兒的肩膀,將她整個扳過面向自己。
“衛(wèi)珺兒,你也太過大膽,真拿我翛王府不放在眼里嗎?”突然他察覺到了珺兒的不對勁,她全身都在發(fā)抖,臉色慘白臉上滿是虛汗。難道是自己弄傷了她?他不覺緊張起來,“珺兒,你怎么了?”
“王爺,快放下小姐,你快放下我家小姐!”秀奴急急趕到,一把推開趙亦琛,攙過珺兒,掏出小藥瓶急著給她服藥。
“小姐快服藥,服下就好了。”可她忘了,就在方才她將整瓶藥都讓珺兒服了去,此刻那已然是個空瓶。
“怎么辦?怎么辦?”她慌了,固執(zhí)地倒著藥瓶,希望從那里還能滾出幾粒藥丸來。看著被痛楚折磨的珺兒,她真不知該怎么辦。
撕心裂肺的痛開始了,心口就像是有把鈍刀在不停的切割。珺兒再也支撐不住,表面的堅強被一下子擊碎,慢慢伏下身去,揪著胸口在地上不住的翻滾掙扎。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個令人悲憫的弱者,什么尊嚴理智,統(tǒng)統(tǒng)在瞬間崩落。在這種痛楚面前,這些又算得了什么,什么都顧不得了,只要能讓她減輕這種痛,而似乎唯有吶喊才可以。她就真的喊了出來。她的叫聲劃破空氣,讓所有人為之不忍,空氣里似乎也浸蕩著這種撕心裂肺的痛。
“小姐……小姐……”秀奴哭著一聲聲喚著她,她多想幫她分擔這種痛。突然她跪倒在趙亦琛的面前,拉著他的衣袍求著他:“王爺,我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救救她!不然她會死,她會死的!”
“我……”趙亦琛從來不知道珺兒有這樣的病,他也不知所錯亦不知從何救起。他過去緊緊地抱住她,防止她弄傷自己。
“對了,莫大俠,趕緊去找莫大俠,只有他可以救小姐了。”
突然珺兒一口鮮血噴在地上,嘴里還在涓涓不住地冒著血。她不再叫喊,漸漸失去了只覺。趙亦琛一邊托著她的臉,一邊抱起她朝外走,向身邊的人吼道:“還不快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