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納了我當娘娘，嫁給王的時候，我就要全身上下都是紅色的，大紅色。”我伸手一指窗外的一株紅梅，“就是那種傲雪殘紅！”

他搖了搖頭，笑，“天子王后服制都按照《禮》來置辦，祖宗規制，如何能說改就改呢。”

青戈看著我，叉著腰，“我要當王的話，大婚那天就請你服傲雪殘紅色純衣。”

我的臉倏地紅了，映著紅艷艷的爐火。

煩啊，我最終將是王的寵妃，而不屬于青戈，一個未來的匠師，一個渾身散發臭汗味的鑄造青銅農具的棒小伙子。雖然從那天起，我知道青戈愛我。

那一年我六歲，青戈九歲。姬宮湦應該一十六歲了吧。

童言無忌，罷了，罷了。

我曾經冷眼看著姬宮湦，冷的天寒地凍，“臣妾平生不笑！”

但，我向往王撒了謊。彌天大謊，欺君之罪，哈哈哈哈，我怎么不會笑呢。

我曾擁有美好的童年。

如同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一般，玩耍、戲鬧、追逐，幫大人們干活兒，種地、磨面、洗衣、造飯、采桑、織布。

春日采花，夏捕蟬，秋日捉魚，冬踏雪。美好得風輕云淡。

青隴之上，褒河之濱，桑梓樹上，皓月洞中，留下我快樂的嬌影。

我和村里的離雪，佳人，姒君是最好的朋友。我們經常在一起玩家家酒。

我，褒姒，天生麗質，冰雪聰穎，當然總是我來當王妃，她們只配做命婦尚宮。

我在郊西青隴之上，最愛說的一句話便是，“我將母儀天下，爾等均為命婦。”

她們躬身施禮，“妾等榮華誥命于君，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笑，很大聲的笑，“卿且平身。”

這個游戲女孩們玩了一遍又一遍，永遠也不會覺得煩，當然，尤其是我。

但，忽然一天，我看到晚來的離雪和她們竊竊私語，忽而看我。

繼而，與我同歲但高我半個頭身的離雪把我推到在綠茵草地上。佳人像潑婦般沖過來，掀掉我頭上她們用貍草和蘭蕤變成的后冠。姒君則把后冠拾起戴到她的黃頭發上。

“你們？竟敢……”我驚疑惶恐的注視著她們。

姒君用手指著我，眼睛放出比冬日屋檐下冰凌還有冷峻的光彩，狠狠地說，“姒姬，你不是什么王妃，你只是一個棄嬰，沒人要的孩子，你是被你爸爸從河邊兒撿來的。”

“你是撿來的，沒有父母的孩子怎么能夠當王妃呢。”佳人朝我冷笑，冷得叫人心寒。

我斜躺在草地上，看著她們，這些我曾經統領的命婦。

我，無語凝咽。

離雪看著我，忽然她的眼睛定定盯著我的腰間。那是一枚青瑣玉佩，那是當年父親在草席包兒里同我一并發現的。玉佩為環形鳳鳥形制，并有太陽、梧桐圖案，背后鐟著八個錯金篆文。我們這里并無一人識字，所以并不知道這八個字寫的是什么。但與我命運攸關。

我急忙用手護住玉佩。

離雪果然來搶我的玉佩，我怎么能教她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