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下車，活動現場已經聚焦了許多人。在朝向西南的方向上留著一個口子，點燃的白色蠟燭擺成了心形，人們環繞在其他的方位上，雙手握成拳放在胸前。我們站入了人群中。

人群的規模越來越大，但這里沒有一點其他的噪音，而你可以清楚地聽到外圍的城市的聲音，似乎這里和那里相隔很遠。我聽到了哭聲，我轉向哭聲來的方向，沒看到發出哭聲的人。這里的氣氛已變得異常沉重，人們好像已去了另一個空間。

我轉頭看顧子菲，她雙手合十，是拜佛的手勢，閉起眼睛，嘴巴輕動。紀念活動在這樣的情景下持續了半個多小時。

我們走出來的時候，我做雙手合十狀向她示意。

“我奶奶信佛，”她說，聲音變得悠遠，“小時候經常和奶奶學，她就說脫離苦海、極樂世界什么的，我當時覺得特別玄，奶奶走后，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

“但愿他們在那里幸福！”聽著她的聲音，我覺得我必須要誠摯地說這樣一句話，但這絕不是虛情假意的應付，因為這是我當時的感覺。

她笑著看我：“好了，不說這些了。”很明顯，她想轉換氣氛。

“你知道嗎，你剛才嘴里念念有詞，好像在念什么咒語，你到底在說什么啊？”我笑著問她。

“沒錯，我是在念咒語，我還會扎個小草人，然后邊念咒語邊用針扎，每扎一下都會讓某些人身上有一陣鉆心的疼痛。”她邊說邊做動作，表情認真。

我想我和鄭志丹的談話內容她大體都知道了，我笑說：“這些基本都是一些傳言，不能當真的，主要是為了娛樂和玩笑。”

“還為了騙取情報。”她接著說。

“怎么能用‘騙’字，老師不是教我們說話要有技巧嗎。”

“那你直接問她不就行了嗎？還用那么拐啊拐的？”她笑。

“那多沒面子，我都認識你幾天了，還要問別人你叫什么，而且問你你也不告訴我。”

她笑，問：“你專門去找她？”

“也不是，我那天剛好下班時見到她。”我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

“真的。”她眼睛看著我，我都沒有回看。

我問她的工作以及和這座城市的淵源，她畢業于外國語學校，目前在一家外貿公司做單證員。這讓我一下不知講什么，因為很窘，那天我還在人家面前秀英語！我說：“學英文的啊，以后我再也不敢班門弄斧了。”

她笑，說：“你那些英文講得挺好的。你喜歡看電影吧？”

“是啊，看得出來你也喜歡，你喜歡那一部電影？”一講電影我就很興奮。

“喜歡老一些的片子，像《當哈利遇到莎莉》什么的。”

“MegRyan的成名作，這部電影很經典，里面的對話非常精彩，現在看了還想笑。”

“嗯，是啊，兩個互相有成見的人，最后成了夫妻，那是一個比較矛盾的過程，我看過一個影評說，戀人是需要發現的。”

“但結果還是應了Harry開始時的言論，男人和女人成不了朋友，所以最后他們成了夫妻。”

“話雖如此，但這個過程中Harry的態度一直在發生變化，一開始他以成不了朋友來對待認識的女性，后來他以想在一起來對待某些女性，而不是之前的態度，所以說Sally讓他發生了改變，讓他有了想在一起的感覺。”

“這有什么區別嗎？Harry的態度其實一直沒變過，后來他們再見后是做了一段時間的朋友，但Harry不想做朋友了，于是這時就出現了兩種選擇，一種是和他之前對待女性一樣，一拍兩散，一種就是結婚在一起，而結婚在一起實際上是一種新的選擇，他之前用得少，不管是哪種，都差不多意味著友誼關系的破滅。”

“用得少！在圣誕舞會上，Harry說愛Sally的時候，臉皮多厚啊，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他不會隨便找個什么人說去，就是因為他預期到將來和Sally在一起的時候會很幸福，所以他才那么義無反顧，所以說并不是所有人都會讓Harry這么做，只有讓他發生改變的人才有這樣的力量！”

“好像只有Harry一廂情愿一樣？剛開始Sally還拒絕，挺虛偽的，因為她心里是期望在一起的，而Harry那番話是幫助她正確地認識自己的內心，這樣才有美好的結局，要不然真一拍兩散了，那不是成了遺憾了嗎？”

“那你說，Harry為什么會喜歡Sally？”

“為了不服氣，他覺得Sally怎么對男的好像都沒有喜歡過啊，不傷心也不后悔抱怨，他想自己試一試。”

“謬論！”

“嗯——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我們犯不著為他們斗氣吧？”我笑，我看她想笑但沒笑，“其實還是相當美好的，講的是他們之間的這種緣分，剛好是他們兩個，所以有了他們這樣的故事，你看后來她演的《西雅圖夜未眠》把這種關系演得更美好了，給人一種超現實感，你說是不是？”

“你看過影評吧，確實感覺挺有距離的，里面有TomHanks，他在里面挺帥吧？”

“他那個草蓬頭有什么好帥的啊！”

這次她笑了，而且很大聲。“你喜歡什么電影？”她問。

“《兩小無猜》。”

“沒聽說過，哪兒的電影啊？”

“法國電影，英文名字叫Doyoudaretoloveme。”

我的話說完后似乎有了不同的反應，顧子菲看著我，不說話。我沒有理由為此感到不合時宜啊，因為這確實是我喜歡的一部電影，而我就是把這部電影的英文名字說出來而已。

我向四周看了一眼，這時才發現我們走到了一個較為安靜的地方，三面是高大的建筑，前面有一條很窄的通道，走過去就是大街，能夠看到窄街對面的車來車往。這個地方圍成了一個空間，正中是一個小小的花壇，直徑不過十米。周圍有路燈，照得挺亮。

而更可怕的是，在前面十幾米外的路燈下停著一輛車，Jeep，那車一動一動的，仔細聽，還有聲音傳出來。能聽得見那是女人的呻吟聲，明顯被車的輪廓包圍著，很悶，而且隨著車的晃動一聲一聲的。忽然有一個男人的聲音，應該是低吼。

我看到顧子菲的眼睛里全是驚恐，很明顯她也意識到了這里的情況。我感覺有點傻，抬起一只手臂伸出一只手指向上指著。

“你渴不渴？那兒有個喝飲料的地方。”我把手指轉向后面，那是我們來時的方向。

“好啊。”她語速很快。

我們逃離了那個地方，可能走了十多分鐘，我們站在了一家甜品店前

“這家店我知道，里面的熱奶茶和水果蛋糕特別好吃。”顧子菲在十分鐘的沉寂后終于說話了，“有個位子很不錯，可以看對面兩座大樓中間的景色。”

她一直把我帶到三樓里面靠窗第二個位子。服務員很快送上了我們點的東西，我們一人一杯熱奶茶，還有一人一個小水果蛋糕，她是草莓味的，我是蘋果味的。

從玻璃窗向外看去，確實能夠看到對面兩座大樓的景色，中間是高低不同的建筑，燈光也高高低低，很有立體感。

這里的每一組位子由兩個像是兩個加高加厚的訂書釘的沙發組成，棱角分明，座面很寬，坐上去有唯我獨尊的感覺，中間是很較窄的桌子，黑色，整體的空間是個正方形面的立柱，上面有簾幔垂到地面，在每一個方向面上的左右兩面都分別被系在兩邊，如果全部打開，就形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

顧子菲一直說著話，說她來這里好多次，每次都坐這個位置，這里的什么什么最好吃，從這個窗口能看到什么等等，我隨聲應著，用小勺一口一口吃著水果蛋糕。我說不錯，水果蛋糕挺好吃的，我只是知道這個地方，但以前一直沒有進來過。

我吃著吃著，忽然發現她安靜了下來，抬頭一看，發現她似乎在聽什么，我問她怎么了，她噓了一聲，小聲問我聽到什么聲音沒有，我說沒有。

她終于還是找到了聲音的來源，原來就在她背后靠窗的最里面的位子。我這才注意到原來這個位子四周的簾幔全是放下來的，我進來的時候并沒有太注意，因為在入口處還有一個位子是這樣的，走過時，還能看到里面相對而坐的一男一女。

她站起來轉身，探著身子向那個位子里看，但馬上又轉身坐了下來，身子縮著，都快要爬在桌面上了，我問怎么了，她說沒什么，低頭吃她的蛋糕。看她的樣子分明有什么，我站起來走到她的位子看過去。看見兩個女人在里面與我相對的那個座位上糾纏，是那種男女在床上的糾纏，但這兩位卻是女人。我看到了在下面的那個女人的眼神，她似乎在看著我，但應該什么也沒看到，因為她的眼神里全是迷離。

我坐回我的座位，就見顧子菲抬起頭，一臉委屈地說：“我們回家吧。”

我們是打車回的，車上基本沒有更多的溝通。而今天晚上后來的遭遇，讓我覺得不可思議和無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