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還在繼續，烏蘇看莫問的眼神已然是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那莫問不介意抓一把石灰蓋這老頭眼上。

既然，對方已經知道自己是冒充的，并且存了為敵的心思，那就可以證實王儒之前的判斷：阿史那家和馬賊私下有勾結，那么八成自己所做的那些黑吃黑的勾當已經被他們知道了，莫問現在要想的是：阿史那家絕對不大可能賣馬給自己了，那怎么辦？召集人手繼續黑吃黑還是另想別的辦法，馬匹的數量遠遠不夠。

莫問想到一種最不想看見的可能性：阿史那家背后支持馬賊們去洗劫牧民們，或者說，馬賊本身就是他們的人，完了自己去洗劫那些馬賊，那么就這樣和阿史那家結仇？可理論上來說，如果烏蘇知道宓公主是頡利的女兒的話，他還敢對頡利下手？

一切，仿佛忽然間變得那么復雜，兩個阿史那家，宓公主，自己，馬賊之間的關系似乎變得那么讓人頭痛。

“你在想什么？宴席快散了，我們該想想怎么回去了。”宓公主在桌子底下輕輕的碰了一下莫問。

莫問一愣：“你老子不會抓你回去啊？”

“應該會啊，所以，我才問你怎么回去？”宓公主滿臉愁容，旋又疑惑的看看莫問，問道：“你好想遇見了什么為難的事？怕見我父汗？”

莫問心說，大爺的，我自然不能告訴你我每天晚上都去玩黑吃黑。可是，回頭想想，拜托了宓公主還真未必對自己是件好事。首先來說，頡利可能會轉手就對付自己等人，有了頡利的加入，烏蘇個老狐貍當然不會忘記再踹自己一腳。而如果頡利不動手，因為宓公主這層關系，烏蘇知道了宓公主的身份，動手就會有所顧忌。莫問忽然冒出個想法：故意把宓公主的身份泄露出去，烏蘇會不會投鼠忌器？

忽然有所警覺，抬頭看時，卻是那個真正的仆骨圖里來到了這一席，先是沖莫問善意的笑笑，又沖宓公主一禮，低聲說道：“大汗請您過去一下。”

然后，宓公主十分不心甘情愿的站了起來，嘟著嘴，緩緩挪到頡利那席前面，蹲了下來，外人自然不知道這倆人在低聲嘀咕什么，只是看見頡利一會欣然微笑，一會兒微微皺起眉頭，一會兒又故作嚴肅的，全被這倆人搞的一頭霧水，可又沒人敢上去問問。

而在旁邊的烏蘇雖然也聽不清兩人在小聲嘀咕什么，可是，眼見得頡利和這個年輕人顯然關系非同一般，不禁暗暗琢磨這年輕人到底是誰？說是仆骨圖里，他自然不信，要知道沒有把握的事，老狐貍是不會去做的，但是，人家圖里自己說自己是老三，他也沒轍，只是，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個假圖里是頡利身邊的人，那就怪不得了。可是，這人是誰呢？

忽然，讓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宓公主直接跟頡利拍了桌子，桌子上的盤子酒爵都打翻了，然后氣哼哼的回到自己那桌，而頡利，這位阿史那家的至強者，大草原上突厥人的可汗，竟然搖頭苦笑，竟然只是搖頭苦笑？這太讓人震驚了，這小子到底是誰？不記得頡利的子女或者子侄里有這么一號人物啊，難道是——私生子？

不提烏蘇在那邊胡亂臆想，莫問這邊可算是吃飽喝足，發生了兩起“失手”誤傷人命的事件，自然沒人會再去下場切磋，一切都是那么的詭異。沒什么人說話，偶爾的交頭接耳也不過是反襯這個大廳是如此的安靜。莫問站了起來，滿臉歉意的跟在場的人們抱歉說告別，諸如家中有事，不得不走之類的話，信手拈來。

宓公主也是一臉歉意的對所有人笑笑，露出整潔的漂亮牙齒，然后，三人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大廳，直奔鐵衛所在的馬棚那邊，取了馬匹和兵器，一道揚長而去。

“我們去哪兒？”宓公主提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是啊，去哪兒？王儒帶著人已經出城，可是，這大半夜的出城也出不去，難道還是回客棧？似乎，哪里都不是安全的地方，總也得找個落腳的地方吧？

驀然，田野噓聲道：“有人在跟蹤我們，人數還不少。”

莫問心底一驚，烏蘇好大的膽子，看來真是把自己恨到骨子里了，這么快就忍不住了么？沒道理啊，按說，這老狐貍很謹慎，在沒搞清楚宓公主的身份之前，不應該這么快動手吧？可是，不是他會是誰呢？在這里自己可不認識幾個人，這么晚了，夜黑風高的，莫問當然不會認為對方出動這么大的陣仗是來請安的。

“兩撥人，左邊有大概四十多人，身后大概有六十多人。”田野仔細分辨了一下，慎重的說道。

胯下的白馬不安的轉動著耳朵，并沒有像電影中那樣嘶叫，而是很安靜的轉動著碩大的馬頭，仔細的審視著周圍的環境。右面一條幽深的小巷子，莫問靈機一動，低聲喝道：“跟我走，快！”

五人五騎剛鉆進小巷沒多久，后面的大隊人馬嘎然而至，為首的是個和土門打扮很像的黑臉漢子，看不清楚面容，只是隱約看見一樣的銅錢鼠尾辮，穿著灰色的皮袍，手里提著一把三尺多長的狼牙棒。后面的幾人也和他差不多的打扮，再往后就看不清楚了，這些人都沒有騎馬，但是，個個極為兇悍的提著各種兵器，顯然不是一伙訓練有素的護衛。不過，其中自然不乏高手。

莫問遠遠的瞧見幾個為首之人湊在一起嘀咕了幾句，似乎在為朝哪邊追爭論，正在這時，前面一陣馬卦鑾鈴之聲，一隊清一色的灰色勁裝騎士，一色的純黑色戰馬，一樣的突厥式彎刀，夜色朦朧之下，隱約看見都是拿黑巾蒙了面的。蒙面的意思就是怕人知道，很可能這些人還是熟人，所以，只露出眼睛的一群騎士和那群少數民族漢子對峙上了。

田野偷偷露出半個臉，看了一會兒，縮了回來，在莫問耳邊嘀咕了幾句。宓公主憤憤的低聲道：“有什么好隱瞞的，外面怎么樣了？”

莫問沉吟了一會兒，緩緩道：“我看行，這個辦法理論上可以，不過，動手的時候要多加小心。”

田野點點頭，莫問將馬韁繩交給身后的鐵衛，從腰里取出一根繩子，上面有個鐵鉤子，抖手射上了旁邊的房頂，試了下，還算結實，對田野點點頭，田野結果繩子，縱身躍起，腳尖在墻壁上微微借力，猛的上了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