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至理名言！縱使我讀遍一本《天下通識》，也抵不了匆匆一眼看過的周遭。錦繡山河并沒有我腦海里想得那般如詩如畫，長期的戰亂以及軒轅暄統治朝政時的暴政壓榨，讓軒轅王朝從搖搖欲墜走向支離破碎。

心中涌動出一股使命感，讓我更加堅定自己將要走的路。

戰火的侵襲讓邊境的百姓陷入一片狼煙中，我眼前滿目瘡痍。十一個人追到草原的時候，終于追上了隊伍。

天青色的長衫飄袂成蝶，軒轅蔚在馬背上靜靜轉身，遠遠地看著我。他看著我身邊認識的不認識的十個人，莫名不已，“怎么回事？”

“十五弟，皇妹已經繼承大統，在登基前特意親自接你與寶和公主回京。”軒轅宜開口回答，軒轅蔚看著我眼神流動。

“你要攻打匈路？”軒轅蔚哽咽著問我，我認真地點頭。

“你已經是皇帝？”軒轅蔚繼續問我，我依然認真點頭。

“可以抱抱你嗎？”軒轅蔚的眼里有了一抹了然的笑意，我一言未語地下馬。幾步便到了他的身旁，朝他伸出手。他低頭垂眸微微一笑，比十年前那抹溫暖如春風的笑容中多了些動容深雋，少了些無心冷清。握住我的手，溫暖里帶著汗意，擁住我的懷抱，傳出沉穩的心跳。去年除夕之日，他抱著我的時候我才及到他的胸膛，如今我已經齊及他的肩。他溫煦一笑，“你長高了。”然后卻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直覺他還有下半句話沒說出口。

“你們兄妹要肉麻到什么時候？在人家的地盤上，還不快走。”軒轅鳴大煞風景地開口咆哮，言語有些怪異。

我和軒轅蔚分開，各自上了馬，什么話都沒有再說。一般，我和他之間的話語都很少，不過是幾句平常的話就能表達出自己的想法。“軒轅鳴，你保護寶和公主回京。一路上喬裝成百姓，免得遭人懷疑。尉遲庸、席屏濛、稽跡你們三人隨行，多注意著點一路的情形，務必在半月內回京復命。”

“是。”尉遲庸、席屏濛、稽跡很快會意到我的用意，立即回答。

同時軒轅鳴不服氣的聲音響起，“憑什么！軒轅鳳你這是在報復我！”

讓你在大冬天把我放在屋頂上喝西北風！我視若無睹，交待他們三個，“王爺年紀大了，你們三個好好保護他。也別和他客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那是白癡。”軒轅鳴的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其余人悶聲笑著。“宜皇兄勞煩你繞道秦州，文仲、北堂希、韓繼德你們三人隨行，告誡周邊府衙暗中加強戒備，隨時等候朝中政令下達。同樣，務必在半月內回京復命。”

“是。”軒轅宜給我一個放心的眼神。

我卻仍然有些擔憂，“王爺身體尚未痊愈，你們三個好生照料著，不能有半點差池。”文仲他們三個鄭重點頭，“我們四人先行回京，萬事當心。”

剛拉馬掉頭轉身，軒轅鳴直白的問話讓空氣再次凝結，“軒轅鳳，你登基后打算怎么處置本王啊？”

那道分封五王的圣旨還由文清保管著，我也命令他們五大臣守口如瓶。軒轅鳴是個直接的人，當然會毫不避諱問出心中的疑惑擔慮。這個，怕也是我的五位皇兄共同的心聲。我朝他挑眉一笑，“你說呢？”

“別和我繞彎子，我只要一個答案。”軒轅鳴毫不松口，卻也不再以本王二字自稱。他看我的眼神很是堅定，看不出平日里無賴的樣子。

我微微一笑，“斐斐無文兮予吾以軒，朝暮拾光兮舒手展卷。錚錚鹿吟兮飾君以轅，夏秋長存兮雙翼得雋。綿綿持珍兮接吾以絡，日晚不離兮赤心非陌。了了鳴曲兮贈君以繯，春冬莫改兮此情無還。”軒轅鳴是個略懂文墨的人，這段話聽得他是一頭霧水，“朕在上京等王爺回來。”

身后是軒轅鳴的咆哮聲，“軒轅鳳，什么意思啊？你給本王回來！”

軒轅蔚與我并駕齊驅，笑容溫煦，“明明知道他不懂得其中深意還要耍弄于他，這半個月有他好受的。”

“他難道不會問旁人嗎？”我疑惑地看看軒轅蔚，只見他眸子深處的笑意更深了些。“尉遲庸文采斐然，可以為他解答。”

“從小他都是寧可憋著到死，也不通過他人得到答案。這股犟脾氣，他這輩子怕是改不了了。”軒轅蔚給了一個讓我驚訝的答案，還真是不可思議。

隆彥默、肖北，一個沉默寡言冷漠如冰，一個活躍多思熱烈如火。我和軒轅蔚說的最多的是如今的局勢，他的分析總讓我想到荀瞿。他們兩人有很大的差別，不是軒轅蔚的洞察力有何不當，而是他會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我，給我參考。荀瞿更多的是把思考的空間交給我自己，他只負責引領開導。

我告訴隆彥庭、文清五大臣，必須保持外松內緊。如今看到上京還是一派繁榮的景象，我覺得欣慰的同時也感到一絲絲恐懼。他們太會做表面功夫，以至于用這種表象蒙蔽了軒轅暄。與邊關相比，天壤之別。

“十五哥，未免朝堂動蕩以及你的安危，不如你隨肖北去孫府將歇。”我說出自己的擔憂，而軒轅蔚只是了然地點頭。

肖北笑著答應，“義父一定會很開心。”

“自己小心。”軒轅蔚交待了一句后，便與肖北一起先行一步。我轉頭看看隆彥默，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是軒轅蔚和肖北消失的方向。

我很是好奇，看不懂他此刻的眼神，“在想什么？”

“……沒。”隆彥默的眼神躲閃，即刻恢復成冷漠。“現在回宮？”

“半夜回去，先逛逛。”我下馬道，“先把這兩匹馬賣掉，它們活不久了。”一并把韁繩給了隆彥默，卻看到他黑了一半的臉。“又怎么了？”

“有人會買？”隆彥默半天憋出了這么一句。

我留了給背影給他，還奉送了一句話，“那邊的茶館等你，一個時辰。”他不是不擅交流嗎？他不是冷面冷口嗎？我偏要看他柳暗花明……

信步走到一座高貴典雅客棧下面，本想走開的我在微微抬首時，停下了步伐。高閣中，一襲素白身倚著窗，執著幾乎與素手融為一體的白瓷酒樽。我看他，很遠很遠，多么遙不可及啊！

他卻在轉眸間定然一笑，內斂著冷清和沉靜。我抬眸回他一笑，抬步走進客棧。踏入門才走幾步便被一根赤膊攔下了，赤膊上的花繡是錦簇的青松。他聲音如洪鐘一樣響徹在我耳邊，“小姑娘，我們爺請你過去。”

我揚起一抹笑，橫著冷目掃過他所謂的“爺”。原本熱鬧的客棧頓時鴉雀無聲，那脂粉氣比后宮女人還要濃烈的男人搖著錦扇走過來，“這眼神，爺喜歡。”

“謝謝。”我繼續笑笑，空氣凝結成一片冰冷。

“焦爺，您恕罪。”客棧的掌柜拱手哈腰地走過來和解，“這位小姐是鄙店的客人，請您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