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剛進宮那年，被分配到尚宮局的司樂局。因為古箏彈得甚好，常常被召入各位娘娘宮中演奏。”芍弋坐下后，娓娓道來。“垣熙四十九年五月十五，皇上因為萬佛節在德厚殿宴請合宮嬪妃。奴婢在宴會中彈奏時，古箏弦斷殿前失儀。皇上命人將奴婢打入太掖宮，奴婢以為難逃一死時，卻在第二天晨明被放了出來。原來是明和宮的鄭淑儀，也就是主子您的母妃懷了您，皇上因此大she天下。奴婢才得以保全一命，對未出生的您更是感激不盡。”

我能夠感受到那時候玉霄城內的風云變幻，卻體會不到芍弋那時候的心情。雖然，她的活命是因為我的出現。

“垣熙五十年正月二十日，您終于降生。奴婢已經擺脫崔尚宮安排奴婢去照顧您的起居，卻在這時宮中傳出鄭淑儀沖撞皇上被打ru冷宮的消息。”

我靜靜地聽著芍弋的回憶，覺得那并不是屬于我的故事，卻真真實實地發生在我的身上。只是因為我當時尚在襁褓中，什么都不知道罷了。“那一晚過后，皇宮中被秘mi處死了很多人。但是奴婢逃過了，還是因為您。您降生的時候，奴婢在御花園中祈禱您平安出生。突然間花香彌漫，奴婢睜眼看到的是御花園的牡丹在寒冬積雪中迎風綻放。皇上處死當日御花園值夜的所有人，奴婢在被追捕的時候是您的哭聲止住錦衣衛。他們不敢冒然闖進您的寢殿，才讓奴婢逃過一劫。”

“奴婢知道，皇上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這個秘mi，所以一直都沒有說過。但是，得知您和鄭淑儀在冷宮時，奴婢是ri夜擔心。您救了奴婢兩次，奴婢怎么能夠不報答您的en典？”芍弋突然跪在我的面前，摟著我的肩眼神慈愛。“您還那么小，深宮之中需要步步為營。奴婢不能為您做什么，為了您無后顧之憂，寧愿一死。這條命，原本就是您的。”

我看著她眼眶漸漸變熱，伸手為她拭去淚水，“常常為我和母親送飯的人，是你吧。芍弋。”雖然只是每個月一兩次，但是那突然便好的膳食我銘記在心。當時我就懷疑，為什么飯菜時而好時而差。如今想來，只會是眼前這個女人做的。

她突然抱著我就大哭出聲，“是我……我一直都只能晚上去看你，每次帶去吃的還不能被發覺。每當我遠遠地看著你吃不好穿不暖，我就痛恨自己為什么只是個任人踩踏的下人，根本幫不了你……”

“都過去了，我們會好的。”我回抱著她，到了眼前的淚水硬是被我逼了回去。看著一旁垂頭默默不語的隆彥默和尉遲庸，“我們四個從此就是一個人，冷宮雖然艱險，但是我們不會永遠都在那里。”總有一天，我會回到這里，回到這座宮殿，斬去擋在我前面的一切荊棘。

芍弋擦干眼淚，為我整理好衣衫，“主子，奴婢會幫你。”

“沒有主子，沒有奴婢。我、默、庸三人年幼，都是您的晚輩。從今后，您就是我們的姑姑。我們之間稱呼名字便好，我軒轅鳳和你們是親人。”我攙著芍弋的手，讓她站起來。對她飽含我所有感激地稱呼了一句，“姑姑。”

“姑姑。”隆彥默和尉遲庸一起拱手作揖，芍弋的淚再次撲簌而下。她笑著擦拭著熱淚點頭，我知道這就是我們性命相連的開始。

芍弋笑笑，“你們也餓了，我去弄點吃的，大家吃飽了再收拾包袱去丹落宮。”她因為跪了良久的緣故，腿還是一瘸一拐的。為此，我的心有些刺痛。她用一顆感恩戴德的心來報答我，我卻頻頻懷疑她。可是，這是我的天xing使然，我知道我有多么多疑冷血。

“別多想。”隆彥默總是能夠在我自責愧疚的時候，將我拉回zui惡的shen淵。

我點點頭，“你們跟在我身邊，可知賭上了你們的家zu？”

“我們相信，你不會讓我們失望。”尉遲庸笑笑，清澈的眼神里透著對我的肯定。“能夠在那樣混亂不kan的情況下，文采斐然出口成文的你，怎么會一直在冷宮中？皇上老了，我們三個的年紀加起來還沒有他年齡的一半，怕什么！”

“尉遲。”隆彥默鎖眉盯著尉遲庸，不讓他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他是害怕隔墻有耳，其實他在某些方面很小心謹慎。

我保持沉默，只是看著我受傷的手臂想著如今的情shi。常威在寧妃那里，一定能夠與姝華夫人保持聯系，從而讓后宮妃嬪互相爭斗si殺。醉微在康王的正大宮，可以隨時掌握康王的一舉一動。但是，最重要的都不是這些，能夠決定全局的人還是軒轅宜。該怎么做才能讓我放開手腳，步步設下陷進讓父皇自己往里面跳。我不想在丹落宮還時刻受到父皇的監視，那么該從誰的身上下手？

父皇在玉霄城內最信任的莫過于明橋，只是這個太監根本就是父皇的死士，掌管著父皇的暗衛。他不可能與我站在統一戰線，背pan父皇。我有些郁悶地用左手撐著下巴，喃喃道，“該怎么拿xia明橋呢？”

“我聽說明橋陪在皇上身邊已經三十多年，他的武功she不可ce。”尉遲庸對于宮中的消息倒是了若指掌，我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當然，如果連明橋都除不去，根本不可能斗過皇上。”

“死的明橋比活的明橋有用。”隆彥默低聲說道，言簡意賅。我和尉遲庸都很是不解，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明橋手中的暗衛是皇上的屏障，他如果為我們所用，就等于皇上身邊多了一個很可怕的暗敵。只是，明橋不好收買。正如尉遲所言，他在皇上身邊已經三十多年，主仆情分很重。”

“明橋屬于死士，根本不可能背pan皇上。”尉遲庸的話我們都很贊同，此刻正好聽到芍弋的腳步聲進門。她拎著食盒進來，一一放好飯菜。

我們四個人一桌頭一次一起吃飯，卻沒有絲毫不自然，仿佛就該如此。我喝著湯道，“姑姑在宮里這么多年，知道明橋多少？”

芍弋環視了四周才壓低聲音道，“明橋其實不是太監，這個我們吃完飯再說。”她的一句話，讓我們似乎看到了些許曙光。到了嘴里的飯菜一時間也變得很是可口，一點都沒有將要去冷宮的悲傷。

后來想想，應該是我早就明白自己不會在冷宮里待太久吧。

寢殿內，芍弋幫我收拾著衣物，都是冬日的袍子。尉遲庸和隆彥默還是進光明宮時那些行禮包裹，早就與我一起在寢殿內看書。在芍弋抽空為我燃香的時候，我伸手制止，“姑姑可知這香有問題？”

她茫然地看著我，“有什么問題？”

“這香里面有毒，不必點了。”我看到她的臉色蒼白眼神擔憂緊張，連忙道，“姑姑不必擔心，我沒事。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懷疑你。收拾好了？”

“好了。”芍弋還是疑惑不已，“這香是尚宮局送來的，怎么會被下毒？”

“別再想了，現在沒事就好。”我立即將她的思緒引開，免得她想得太多而受到危險。“你說明橋不是太監，這種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芍弋的臉莫名地一紅，然后定定心神后才說道，“其實我也是無意中撞見的，有一次我toutou地去冷宮看你和鄭淑儀，回來的路上聽到御花園的假山中有動靜。我一時好奇爬上假山上，看到明橋和惠妃正在touqing。他們……”

我聽得一頭霧水，卻也明白touqing是什么意思。也就是說父皇被明橋戴了lv帽子，還是惠妃……慢著！“惠妃？固郡王的母妃？”

“是，正是固郡王的母妃。”芍弋的肯定讓我愣神很長一段時間。“所以，奴婢敢肯定明橋根本不是太監。而且，皇上允許他出入后宮，說明皇上根本不知道明橋是個假太監。”

是啊！縱使父皇對明橋有多么信任，他也不會允許一個男人隨便進出后宮，沾ran他的嬪妃。我和尉遲庸隆彥默三人默契相視，明橋這個人已經一半在我們手中。“姑姑，麻煩你到太醫院為我抓副藥。記住，要找常康御醫長，并且把這張紙條交給他。不要讓任何人發現，早去早回。”

“好。”她將紙條卷成很細微的一卷塞入自己微長的小指甲中，給我一個放心的眼神后，才離開寢殿。

隆彥默去關上門，尉遲庸已經開口說道，“誰在香中下毒？”他似乎更在意誰謀害我，而不是其他。

“是皇上。”隆彥默給他的答案，斬釘截鐵。他冷漠的眼神看著我，讓我無所遁形只能點頭。“他想控zhi你，你是他的女兒，有這個必要？”

“他只是將我當做穩定王朝的gongju，借我的存在除去他想要除去的人。”我bo著案幾上的核桃，“如今，他將眼中釘一一除去，當然要丟棄我這顆棋子。加上預言，他根本不會讓我繼續當這個chuju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