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薨逝后，我很少想起他。

可齊如煙死了以后，為什么我總能想起她？

她以往所有讓我厭煩的事情，在我腦海里一幕幕重演。

睡不著我起來到桌前寫字，姑姑說馮坪現在還不能跟我一起隨行，再等一段時間。

內侍見我起身，掌燈過來，我說不用，叫他退了出去！

昏暗的房間內，淡淡的月光灑滿地面桌面，我身上。

我靠在椅子上看著桌上的筆墨紙硯，忽然間想起那天她把濃黑的墨汁從我頭頂上倒下來的情景。

早朝的時候長江以南洪水泛濫，百姓身處絕境，救濟刻不容緩。

齊原之主張棄退兼行，也就是讓南部的百姓往后撤退，分到東西部，東西部物資不動，原地接濟南部的流民。然后增員從北部往南調。

可這樣方法的弊端就是會有大部分的百姓會在這過程中沒命等到支援物資，說白了就是正在舍棄一部分人的性命，能順利活下來的人寥寥無幾！

那留下來的物資又會去哪里呢？

余振忠與我的意見大致相同，東西部派遣支援去往南接濟而不是原地待命，北部將物資送到東西部，這樣不管過程中損失了多少兵糧，但百姓的性命起碼可以最大限度的存活。

但，豈料齊原之跪請我降罪，他已以百姓性命優先為由昨夜已先斬后奏按他的方法下令施行，求皇上降罪，眾臣紛紛有感齊相為國為民日夜操勞，一片丹心，天地可鑒，皇上英明！

我有這樣的忠臣在，比誰笑的都高興不是嗎？

我便如人心所愿，不罰反勵，國有棟梁朕心安矣！

然后我下朝回到心明殿便開始按捺不了心中的這份火，齊原之之所以能挾天子令天下不是沒有道理的，他不是沒有心，而是要狠心，對一切狠心。

哪怕是那些無辜喪命的百姓，只要能為他登上高位而墊一步腳，他們的生死，他能視若無睹到殘忍的地步。

他現在收集的人心兵力財力，也許都已經足夠了，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契機，如何順應天意，改朝換代的契機。

我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想著這一切，突然，我感覺到，臉上一抹一抹的涼意，混著濃濃的墨香味兒，迅速的劃過我的心。

我睜開眼，看到的是齊如臉上煙惡作劇后毫不掩飾的笑，和她那張黑黑的手爪子。

我真想一口把眼前這只黑手上的手指都咬斷。

她看見我睜開眼的一瞬間，有那么一絲奇怪的表情，說不上來是什么，凝重？落寞？黯淡？悲傷？可憐？同情？心疼？

我冷哼一聲。怎么可能，她怎么會有這些表情，完全不可能！是我看錯了。

果然，下一秒她便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又仰著下巴對我肆無忌憚的嘲笑輕蔑起來。

我心里那團火焰就讓她這個璨爛無比的笑容給一下點燃了，我沒再像每次那樣順著她跟她笑，我就一直看著她，仔細的看，靜靜的看，冷冷的看著她。

她之所以敢這樣跟我作對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因為連她都知道，我是齊原之的傀儡，是只會低頭不敢喘息的狗，要依仗有一天要殺我吃肉的獵人而茍活而不敢有一絲反抗的狗，哪怕面對獵人的女兒我也要做哈腰狀，連尾巴也不要隨便搖動一下，對嗎？

也許她是被我盯的不知所措了，眼睛也不敢看我，臉也紅起來。

“看什么看，只會忍耐的笨蛋，不服氣就打我啊！”這是她說的！

然后她就做了一件更史無前例的事，把那硯臺上的墨，對著我的頭頂從上到下的澆了下來。

我感覺，我有生以來所有積攢的怒火全部在這一刻爆發了！

我想也沒想，伸手一把抱起她沖到屋外的湖邊，然后就這樣跳了下去！

我知道，她怕水。

到了水下時候，我看見她死死的閉著眼睛兩只手不停的四處亂擺，嘴里不停的往外吐泡泡，丑死了！

這讓我的心情忽然明亮起來，我笑著看著她驚慌失措害怕的樣子，好極了！

我腦海中閃現出我第一次見到她下水救了她然后她卻趾高氣昂讓我謝她的樣子！

然后我抓起來她那支粘了墨水在我臉上亂畫的右手，一口咬在她的食指上！

好，我就打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