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絕望？這就是規則

晚上磊子在湖光路散步，心里感覺一點灰塵都沒有，忒敞亮，黑夜的幕布，能遮掩他的眼睛，但覆蓋不了他的心靈。在一種沒有壓力和煩惱的狀態下，自已是可愛的，生活也無比美好。

磊子很享受這樣的心情。

他現在什么都不需要，兩只腳有節奏地邁動一下，心里就樂逍遙。其實，他的想法很多，但是，有時候，他也是一個如此容易滿足的男人。

突然，上衣口袋里的dian話響了，一看來電提示，是慧君。他接了dian話，“喂，有什么事打dian話？”

“磊子，能不能回來一下？”慧君的語氣有點急。

“有事么？我在逛路，還要一會兒回?！逼鋵?，磊子對繼續走下去已經開始動搖。

“我老表三娃來了，找你有點事，回來再跟你說?！被劬f完就掛了dian話，估計三娃就坐在她旁邊，別人可都聽著哩。

三娃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來找我，能有什么事？不會這個老表也來借錢？磊子一邊往家里走，一邊想。他這酸腐命，滿門子都是些不大接濟的窮親戚。

一進門，他看見三娃像個霜打的茄子蔫在沙發里，一副可憐相。寒暄后，敘了一下，磊子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來，在鄉下教書的三娃受不了當下進城風的勁吹，前年底，他下定決心，東挪西借，在城里以比較便宜的價格買了套私人開發的房屋，簽訂了購房合同，雙方約定：先付15萬元房款，余款4萬元等房產證辦下來再付清。

這本是件好事。

三娃之所以在城里買房，一來是因為時下潮流的影響，二來還是考慮將來孩子大了好在城里上學受更好的教育。

左等右等，去年10月，開發商終于交了房，給了三娃一把裝修鑰匙，六把正式鑰匙。買房已買得三娃傾家蕩產，他拿了房，已沒有錢裝修，而且他一時半會也沒有住到城里的打算，工作圈、生活圈都還在鄉下，所以，這房子便一直空著。昨天，他到城里辦點事，順道去看看自已的房子，這一看不打緊，倒發現點問題，沒想到自已的防盜門上被人貼了一張打印紙，上面寫著：此房已售，有事請聯系藤先生，后面是一個dian話號碼。三娃看了就覺得蹊蹺，掏出手機一撥留下的dian話號碼，對方自報家門姓藤，稱自已去年11月份就買了此房，手頭有一把裝修鑰匙，開發商褚老板跟他說，最后一套房，便宜賣，讓他付了16萬，白紙黑字都簽著合同。

三娃一聽就急了，我買了兩三年的房子怎么是你的了，我們找開發商論理去。姓藤的說，開發商褚老板在別的地方搞了個大窟窿，虧了七百多萬，人跑了，手機現在也一直打不通。

三娃一下徹底明白了，開發商把他的房子一房兩賣、圈錢走路了，他攤上官司了。而且，聽對方姓藤的口氣，他們要定了這套房子。

磊子聽了情況，又問了問細節，安慰三娃說，依你這么講，這事很嚴重，不過，你現在還處于有利地位，你先回去，我們再幫著想想辦法。其實，他心里哪有底。

送走了三娃，慧君說，這個辦法只有你想，三娃又窮又老實，親戚也都在農村，確實沒什么關系。磊子一時也沒主意，他口里只顧說，三娃可是你這邊的老表，我怕管不好，怕背你埋怨?；劬宦牼椭浪捓镉性挘弦淮危谧永媳砝^偉來借錢，她也說過這么一句雞腸小肚的話。

慧君嘆息著說，明知今日，何必當初，我也算受到教訓了，你個大男人也不要這么小氣，搞什么打擊報復。

“那我就盡力而為，行不行？”磊子的目的達到了，見好就收。

第二天，磊子打齊平的dian話，簡要講了些情況，齊平讓他把老表帶到公安局來，由他領著去經偵大隊報案。齊平分析這是一起詐騙案，建議首先要報案，讓公安去查一查真實情況再說。

磊子和三娃前腳剛到經偵大隊辦公室，那個姓藤的得到信兒，帶著一幫人，男男女女好幾個，后腳就趕來了。他們說，他們也是受害者，當然有權報案。

姓藤的一方個個氣勢洶洶，有的唱黑臉，有的胡攪蠻纏，有的故意露出膀子秀肌肉，還有的迫不及待就把手續給三娃看，證明他們有天大的道理。三娃不肯示弱，也亮出自已的證據。

雙方一比就發現了問題。

情況比磊子想象的好。理由有三條：第一條，三娃與開發商簽訂的是正式的購房合同，而姓藤的簽的是簡易文本。第二條，三娃簽訂合同的時間是前年12月，而姓藤的簽訂合同的時間是去年11月。第三條，三娃合同上寫明所購房屋是4樓401房，而姓藤的合同上填寫的是3樓401房，而且合同上沒有加蓋公章。

姓藤的比了合同后，非但沒覺得理虧，反而抖狠耍潑地說，我花了錢買的房子，就是我的。

民警們把他們勸開，分別問了三娃和姓藤的材料，查看他們帶來的合同手續，隨后，辦案民警自已先開了個案情研究會，然后，把雙方召集到一起，談了些初步意見，結論是以目前的證據看，這套房子以三娃優先管理為宜，但雙方都不可擅自行動，強行入住，待案件偵查有結果再作處理。

姓藤的一幫人一聽，怒氣沖沖，拂袖而去，撂下一句狠話：你公安的算老幾？這套房子我們不住，誰都住不成。

見這群人這么囂張，三娃急迫地望著民警說，這還了得，你們快把他們抓了。所有的民警都沒做聲，等姓藤的那群人走遠了，他們才說，你以為法律是你們家的，想抓誰抓誰。然后，各人都去忙各人的事了。

齊平把磊子、三娃帶到他的辦公室，解釋說，沒辦法，我們公安的都這么辦案，你們先把案報著，有益無損，再去想想其它的辦法。

從公安局出來，三娃幾乎絕望，皇天大路，他不知往哪兒走？

磊子陡然一拍腦殼，何不找自已的同學徐杰出馬，他可是一個鐵齒銅牙的名律師，可會打官司了，用一句土話說，死蛤蟆都能被他說出尿來。一個dian話，徐杰就請到了，他詳細地了解過情況，表示沒問題。

姓藤的接到磊子要他到“水姻緣”茶樓商量商量的dian話，表示隨時奉陪，一會兒，他開輛奇瑞QQ單槍匹馬而來，樣子拽拽的。

徐杰向姓藤的表明身份，直陳利害，說得慷慨激昂，但對方并不接招，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反倒出口傷人，把磊子他們罵了個狗血淋頭。

無功而返。

三娃對徐杰還是謝了又謝，送出很遠。

磊子說，沒辦法，只有出最后一張牌了。他打班頭盛總的dian話，告知原委，盛總很爽快，答應馬上叫幾個弟兄出面處理一下。磊子和三娃折回“水姻緣”茶樓，姓藤的還坐在里面打dian話。兩臺路虎車一會兒霸氣地到了，從車上下來幾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全是黃發、紋身的，他們一來，順著磊子所指姓藤的破口大罵道，誰他媽不識好歹，要搶房子呀，在城里，還沒有誰不給大黑哥面子。大黑哥可是社會上人見人怕的牛鬼蛇神，也不知盛總什么神通把他的人請動了。

姓藤的看樣子也是在社會上混的主兒，一聽大黑哥，再看這架勢，他的態度與剛才比來了個180度的轉彎。他怯怯地呻吟著，我也是講道理的人，只是我的損失誰認呀？一臉的無奈。

一個膀子上雕青花大龍的平頭胖子咆哮道，誰騙你誰認，以后再找麻煩，別說我們翻臉不認人。

姓藤的不敢爭辯，唯唯諾諾著灰溜溜走了。

情勢急轉直下，所有問題迎刃而解。

三娃喜出望外，如同天上掉下來一個餡餅，次日就用正式鑰匙毀了裝修鑰匙，先占為主，開始熱火朝天地裝修房子。即使是自已的東西，他也不敢再掉以輕心了。

磊子可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他很郁悶，這年頭法律怎么了？天經地義的秩序怎么了？那些江湖道義上的規則，反而立竿見影，藥到病除。這到底是希望？還是絕望？

而昨天晚上散步的時候，他還認為這個世界不知道有多美好。

在這個光明的世界，他發現了傳說中的暗物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