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那是一個不安穩(wěn)的夜晚。

黑色的夜幕壓得很低很低，天空幾乎擠進了我的病房里。

在這間四人病房里，一切安靜得可怕。

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黑色，濃墨一般的黑色，刷新了我的世界，覆蓋了我的眼球。

這是一個安靜的夜。

遠處，突然傳來腳步聲。

我想，那大概是過往的護士和醫(yī)生鞋子發(fā)出的聲音吧。

雖然黃春華囑咐我好好休息，可是我怎么也睡不著。

閉上眼睛，焦躁的心境怎么也無法調(diào)整到睡覺的頻率。

黑色慢慢地將僅有的月亮吞沒，將這黑夜里唯一的光亮吞沒。

我靜靜地躺著，感到呼吸都是那么困難。

當(dāng)覆蓋在我身上的月光完全消失的時候，隔壁2號病床的病人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反倒感到安慰了。

因為他按了呼叫鈴。

聽著《揚基杜德爾》的旋律，我感到自己的心跳慢慢地恢復(fù)正常了。

眼前好像浮現(xiàn)出一堆少男少女循著曲子舞動的情景。

那個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快樂地跳著，笑著。

那時候的《揚基杜德爾》，代表著的，是完全的百分之百的快樂。是無憂無慮。

護士和醫(yī)生很快就來了。

大概是有點手忙腳亂了，他們弄倒了擺在地上的1.5升礦泉水。

后來我才知道，那個人不知道為什么的，突然死了。

死因連醫(yī)生也說不清楚。

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張大大大的。好像受到了極度的驚嚇。

那之后，黃春華找到我。

“昨晚，沒睡好吧？”

我笑著點了點頭，一晚輾轉(zhuǎn)難眠。我肯定是黑眼眶加滿眼血絲。

“昨晚那病人太突然了。本來說呢，其實他沒什么大礙的了，醫(yī)生都說了，他做完手術(shù)之后，病灶已經(jīng)去除，可是，真的很奇怪。他突然就死了。現(xiàn)在，病人家屬都在鬧呢。”

我張了張嘴，猶豫著向她說出了昨天晚上的一切。

“呵呵，我知道，對于失眠的人來說，感覺是會變得敏銳的。”

“可是……”

“好了，別緊張。沒事的。沒什么大不了的。”

我沉默了。我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陽光向我咧嘴大笑，清新的空氣迎面而來。

我問她：“我可以出院了嗎？”

她笑了笑，凝視我片刻，然后說：“一洋，你怎么總想著離開呢？”

“我……”我不確定是否向她說出最近的經(jīng)歷。

“是不是外面有美女在等著呢？”

“沒……沒有。”

“好吧，出院吧。”

“春華，留個聯(lián)系方式給我吧，我找時間請你吃飯。”

這一回，她好像高興了，拿起我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噼里啪啦就是一陣猛按。

“瞧。這就是我的號碼，包括了固定電話、手機、QQ、MSN、ICQ、Facebook……是否還要銀行卡、身份證、IC卡、XX餐廳會員卡……”

聽到這一連串的“聯(lián)系方式”，我只好選擇頭暈。

————

再次回到Q村。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想著去黑宮看看。于是，很自然地就走到了黑宮的前面。

這座黑色的宮殿，帶著一望無際的黑色，好像一只巨獸，張開了大嘴，就要把我吞沒。

我猶豫片刻，終于邁開腳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