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又倚靠在沙發上，腦子里混沌一片，我亂了，我不知道，接下來的一切，是不是我能掌控的，或者，等待我的，又是什么。腿上的痛楚輾轉而上，換到另一個地方，漸漸牽扯出不安。我的心，早已荒蕪一片，甚至，我沒再存有重生的希望，也不愿誰非得往上面播撒種子，沒有營養，該如何生長？

站起來走到窗邊，已經有些晚了，四處點亮的燈光，將城市照耀地不那么孤單，每一盞燈下，或許都在上演著悲喜劇。不遠處，車來車往，車，這輩子，我都不會買車，也不會學車！

“啪”的一聲響，燈亮了，突然的光明把我的神拉了回來。

“怎么又去站著了？今天沒站夠？燈也不開，趕緊去洗手吧，吃飯了！”

李唯沖我說著，還夾雜著不滿情緒，我沒回頭。

可是，這一刻，我恍惚了，這不是我曾有過的幸福嗎？陳工，陳工回來了嗎？我不敢轉過去看他，因為明明知道不可能，也因為自欺欺人，可是，人，偏偏就甘愿自欺欺人的！整理好臉上的表情，走過去，吃飯。桌上，放了好幾樣菜，只是看看樣子，我也知道，那不是我的功力可以比擬的。安靜地坐在常坐的位子，他也坐下，剛好，那是陳工以前的位子。

“你換個位子吧?！蔽业赝鲁鰩讉€字，冷冰冰，聽起來，還冒著寒氣。

“嗯？”他明顯錯愕了，笑容僵住，看著我。

“你換個位子！”我重復道。

其實，他肯定是聽清我說的。

“好！”

我看他一眼，笑意退去，他，似乎也還挺穩重的，年紀輕輕的，非得裝做經歷了多少事，非得在誰的人生充當救贖，可是，他不懂得，很多事，永遠都過不去。

菜很好吃，我大口大口地吃著，他很少動筷子，總在一旁看我，還不時往我碗里夾著菜。很會照顧人的一個孩子。放下碗筷，他搶著收拾桌子，端著就去廚房。我吃得很飽，胃里填滿的感覺，很不錯，現在也不再害怕胖了，只要是想吃的，都往嘴巴里放，那也應該是肚子里的木木喜歡吃的吧。三個月大的他，長成什么樣子了呢？

“過來坐會兒吧?！蔽胰匀坏?，縱使心里泛起了層層漣漪，我也沒在面上動聲色。再跟他談談吧。

“你早點休息吧，我回去了?！彼坪跷疫@會兒的狀態，在他看起來，是不適合談話的。

“李唯，我認真地問你一次，就一次，你能不能老老實實地告訴我？”

“說吧！”他坐下來，順手將手邊的水杯往茶幾中間移，那是我的壞習慣，放東西，總是放在容易掉的地方，從小媽媽也沒給糾正過來。

我直視他，他也盯著我。

“李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是的，這是我疑惑的地方，他，要的是什么呢？

“你以為呢？你以為我想干什么呢？”

“我知道了還問你？”

“好久以前，祎然，我就告訴過你，我愛你，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好幾年，這也是我人生的第一次真愛，就這么簡單，你問我想干什么，我沒想過要干什么，我只是想好好愛你，我看不得你受委屈，我也不忍心你獨自一人難過，我就是想在你需要的時候，有我在旁邊，就好了！”他說得很是煽情，眼中也透露出真誠。他說的，我都相信，可是??????

“可是，你想過結果嗎？生活不是虛幻的，不是自己想怎樣就可以怎樣，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你要的，我都可以給，婚姻，家庭，包括這個孩子的父親，我都愿意！”

“是，很好，你說的這些話，我都相信，可是，李唯，我們是生活在圈子里的人，不可能脫離開去，你想過這些嗎？別人會怎么看你，你的家庭呢？我的呢？很多很多的困擾，你都設想過嗎？”

“現在我跟你說什么，你都不會相信，你會覺得那只是說說而已，我會用行動證明的，說得到，就做得到！”

“我不信，我也沒有理由，沒有底氣去相信，因為，對不起，李唯，我真的不愛你！”

“不愛嗎？真的不愛嗎？”一閃而過的憂傷，我看到了。

“不愛！”

“我不信，你也別指望這樣可以撇開我，不可能的，這輩子，你，就是我的！還有一年多，我就畢業了，我可以養活你們倆，放心好了，我有這個自信的。我們可以先領證，眼看著孩子一天天大了，他需要合法?！?

“你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怎么可能，這些，怎么會是你和我之間該發生的事？”

“會是的。你又想說老師和學生嗎？如果，你真的這么在意這件事，我可以退學?！?

“你說什么？瘋了嗎？退學，你對得起誰，父母辛辛苦苦供你讀書這些年，是讓你輕易辜負的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我得到了自己一直尋找的，我能幸福，這才是他們想要看到的！”

“好了，我不跟你爭，再說下去也沒意義，你回去吧，我累了。”

他一下子閉了嘴巴，站起來，在杯子里續了些熱水，然后起身，往外走。

“咚???咚???咚???”，有人在敲門，李唯剛好走到門邊，我以為會是小雅，也任他去開門。

“你好，你找誰？”

“這，這不是劉祎然的家嗎？”

“哦，不好意思，是的，你請進，劉老師在家的。”

聽聲音，是許志。

“劉老師，你有客人?！崩钗ǔ液傲艘痪?，關上門，離開了。

剩下一臉茫然的許志，喊了我一聲，走進來。

“祎然，那是你的學生？”

“嗯，對。你來，有事？”

“他這么晚了在這兒有事？”

“晚嗎？也不算晚啊，你不是也來了？”

我站起來讓他過來坐，許久不見了，他倒是氣色不錯。許志坐過來，上下仔細地打量我一番，然后笑了。

“祎然，看到你這樣，我真為你開心，當初，真怕你走不出來，這下可好了?！?

“謝謝，我沒事的。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你，這次，所為何事？”

“是好事，祎然，我要結婚了，下個月初，所以，來送請柬?！彼麖膽牙锾统鰜?，放到我手上，醒目的鮮紅色，滿載的喜慶，許志要結婚了，真好！

“真心恭喜你，許志，看來還是你贏了，放心吧，我一定給你準備一個大大的紅包！”

“謝謝！你也該抓緊了。對了，孩子好嗎？”

“嗯，很好，來，木木，跟許叔叔說恭喜！”我們倆都笑了。

這個如同我哥哥的男人，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一定是個溫婉的女子，她會挽著他的手，陪他走過每一個春夏，那樣的生活，是許志想要的。

“到時候，我一定去，我嫂子很漂亮吧？”

“嗯，她很好的?！?

“許志，祝福你們！”

“來吧，哥哥抱抱，傳點兒喜氣給你，然后，我們祎然也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好，一定會的?！?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電話響了，我到處看，之前把電話放哪兒了？

“喂，好，就回來了。”

“別看了，是我的。”我反應過來，他都掛掉電話了。聽起來，是嫂子來電。他還用著原來的鈴聲。

“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還有我未來的干女兒。”

“干女兒，好，我女兒的干爹就讓給你好了。走吧，被讓人家擔心。”

送他到門口，揮手，他遲疑一陣還是轉過來，“剛才離開的那個男孩???”

“放心吧，沒事，真的就只是我的一個學生，有事過來找我的?！?

“那好，你關好門，早點休息，我走了。”

許志要結婚了，本來，我會先于他的，本來，得大紅包的應該是我，呵呵，大紅包，我還真是在意這個呢！

房間沒了聲響，靜極了，我發出的任何響動都似乎能被空間反彈出回聲，聽起來，還真是瘆人得慌。拉過窗簾，原本就昏黃的燈光，隔著窗簾，更顯得微弱，但正是隔著這么一層，倒是讓人舒服，沒有殺傷力，我想到的，居然是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