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醫(yī)院大廳，感受到一股清涼，還微微吹著風(fēng)，妞妞趴在媽媽肩上，看樣子是睡著了。我緊挨著小雅走，看到小丫頭長長的卷曲的睫毛，真好看，像媽媽，是個美人胚子。那么小的孩子，本該在父母身旁肆意撒嬌的，卻早早經(jīng)歷了變故，連想見爸爸，也偷偷地告訴我這個阿姨，是怕媽媽難過，都學(xué)會這些了，是該高興還是難過。我該怎么跟小雅開口，重重地吐了口氣。她把妞妞往上抱了抱，睡著了，軟軟的。我拉緊外套，又往小雅她們娘倆擠了擠，我們?nèi)齻€，是不是有些小可憐？

“小雅，問你件事？”

“什么事？問！難得你如此嚴(yán)肅呢！”她聽到，轉(zhuǎn)過來，笑我。

“馬向東，他多久見一次孩子啊？”

估計聽到這三個字，她停了幾秒，沒回話。

“怎么問起這個？”

“我是想啊，妞妞現(xiàn)在這個年紀(jì)，正是需要爸爸的時候，多見見，總是需要的。”

她不走了。

“我有什么辦法，我又不能把馬向東變出來，他為了自己的愛情，可以不要女兒，我能怎樣？”她激動起來，聲調(diào)都變了。

“你別急啊！小雅，你們已經(jīng)離婚了，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了，現(xiàn)在重要的，是孩子，妞妞還小，她會想見爸爸，那也沒什么不對啊！這個孩子懂事，怕你難受，都不敢說，今天跟我說的，還不讓告訴你，她才這么點大！”

她使勁抱住妞妞，頭靠在孩子身上，也許力氣大了些，小丫頭不舒服地動了動。

她緊張孩子的，比什么都緊張，可以說，妞妞幾乎，就是她的全部！

我心疼！走到她們面前，張開手臂，擁著她們，我們可以彼此溫暖的，是呵！

“我會好好考慮這件事的。我抱孩子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她攔了輛車，離開。剩我一個人，獨自回家。這樣的夜，點亮無數(shù)盞的燈，也沒有一盞是屬于我的。做女人，到這個份兒上，是不是可悲？快到家，經(jīng)過超市，冰箱里沒儲備了，得買些。

晚上八九點，超市顯得更為寬敞。推著購物車，一樣一樣地選著，還裝著很有興致地東挑西選，左看看，右看看。家庭主婦，那是我打心眼兒里羨慕的稱謂。

選齊了，推著去結(jié)賬。最后，裝了鼓鼓的兩大袋，提在手上，分量很足。咬咬牙，家不遠(yuǎn)，我可以的。

等把東西拾掇好，都快十點了，這世間過得，招呼都不打一個，就從一邊溜走，不知道呵，這樣的日子，還得到什么時候！

等真正躺倒床上，越發(fā)累得不行，上了年紀(jì)了呢，干點什么活，都累。打算關(guān)掉手機(jī)，卻看到兩條短信。林美、李唯，趕上一撥發(fā)短信。

點開林美的，她很久沒聯(lián)系我了，還在顧忌吧。“姐，我是林美，一直很想給你打電話，卻總是不敢，我也聽說了你的事情，對不起，我都沒能安慰你，倒是添堵來著。不管怎樣，一定要好好愛惜自己，你會幸福的，我從來都知道。會有那么一個人出現(xiàn)，愛你！”不是沒有感動的，事情發(fā)生，原因，其實，又有多少意義呢？明天，給她回個電話好了。

李唯的，猶豫著點開。“老師，今天，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看唐老師也來，她是誤會了吧？對不起！明天不用過來了，醫(yī)生說沒什么事了，明天就能出院，吃些藥就好。謝謝老師，過幾天，我會送錢過來的。晚安！”

都說對不起，哪有那么多的對不起，而我，欠下那么多的對不起，卻再也沒有機(jī)會跟他說??????

關(guān)上手機(jī)，一夜無夢，卻想不清，睡得是好還是不好！早上，賴在床上，不愿動，幻想著有人在廚房做早飯，然后喊著“懶豬，吃早飯了！”是上輩子那般久遠(yuǎn)的事了，可是記起來，卻清晰得讓人心驚肉跳，疼的！

那個他，我們再見，只能是來生，來生緣，曾以為很美的三個字，如今卻自己滲著血，鮮紅得要滴下來。

小雅打來的電話，拉我回來。

“起了嗎？昨晚我語氣不好，別放在心上啊！”

“怎么會？我醒了，還想躺會兒。”

“我都上完第一小節(jié)課了。祎然，你也回來上班吧，前前后后，這么長時間，該做回你自己了。”

“遵命，長官！我是想找個時間跟院長說這件事，也得好好謝謝他，慣著我呢。”

“那我可就放心了。”她真的是舒了口氣。

“昨天你說的，我考慮好了，為了妞妞，我會讓步的，跟馬向東談?wù)劇！?

“我們小雅，好女人啊！”

“行了，別跟我貧，我上課了，你趕緊起來，煮點吃的。”

“好！”

新的一天，全新的一天，我一生中不再重復(fù)的一天，開始了。會有不一樣嗎？會吧！

梳妝臺前，這個女人，多久沒好好看過自己了。頭發(fā)亂蓬蓬的，干枯焦黃，臉色蠟黃，眼角的細(xì)紋，正大搖大擺地示威。這個，還是我嗎？劉祎然，你怎么變成這副模樣了？頭發(fā)在指尖纏繞，動了念頭，剪了，短頭發(fā)干凈清爽，剪了好！皮膚，沒有光澤，缺乏彈性，得認(rèn)真護(hù)理了，不然，去學(xué)校，還不得嚇?biāo)酪蝗喝恕Ｄ敲矗裉欤透蛇@些好了！

出門，步伐邁得很是輕快，連花花草草的都多看了幾眼，生機(jī)盎然的季節(jié)呢！

來到美發(fā)屋，里面有熟識的發(fā)型師，看我推門進(jìn)去，他點頭微笑示意，我找個空位坐下，等著。

“來了，可是很久不見了，都忙什么去了？”

“哦，前段時間出了趟門。生意還是這么好呢！”

“還過得去吧。今天，是修剪嗎？”

“剪短吧！”

“你確定！”

“我確定！不會后悔的！”

“這么寶貝頭發(fā)的你，也想剪短發(fā)了，還真是呢！”

差人給我洗了頭發(fā)，然后，坐上椅子。我心里，其實，有些慌，我手抓住椅子扶手，生怕自己逃跑。

“你緊張？這可不是英勇就義啊！真想好了？其實，短發(fā)很適合你，也會很清爽的。別擔(dān)心！”

我哪里擔(dān)心這個，我擔(dān)心什么，是什么呢？

“呵呵，沒事的，剪吧，我是留了挺長時間，有些舍不得。”

耳邊，熟練地剪刀聲，仿佛旋律般充滿節(jié)奏感。頭發(fā)掉到地方，絲縷看著更枯黃了，終于，我還是，拋棄了她們，恨我吧？恨我吧！閉上眼，不看，不看，就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