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結綠玄黎服侍靺顏沐浴完便退下了，留得碧兒近身伺候著。

待靺顏喝過姜湯，碧兒便在一邊替靺顏擦起發上的水澤。

“碧兒，你跟著我，受苦了。”

“公主，碧兒沒有受苦，只是公主你，碧兒想著難受。不知道我未在公主身邊這幾日可好？”

“素和鑒將我養在這里，每日與那素和景彈琴作詩，沒有機會接觸素和氏之根本，亦無法接近秦王，生生是進退兩難。”

“公主切莫心急，素聞那秦王與素和鑒自小在宮中師從太學，關系定然不一般，所以公主只需等待。”

隔夜，靺顏在蓮池上的亭子里提筆寫詩，結綠玄黎和碧兒便請了一個鄭姓家丁劃著前幾日素和景置于池中的小船去蓮池深處采些新鮮含苞的蓮花，一些采來做蓮花烙以供吃食，另一些采來插在靺顏房中的玉瓶里。

幾個人在蓮池里笑笑鬧鬧，甚是歡樂。靺顏看著他們，忽然憶起她的父皇爹爹。

那年她九歲，盛夏時節，她與母妃住的凰棲殿雖有每日送來的冰塊消暑，還是熱的人心里發慌。那個時候楚溪最愛做的事便是趴在柔妃的腿上，柔妃便拿著那把畫著鴛鴦比翼的錦扇為她扇風納涼，時不時哼唱幾句童謠與她。那扇子的風里總是夾雜著淡淡的荷葉香氣，楚溪聞著聞著，便要昏昏睡去。

有天，柔妃的貼身婢女梅香不知從哪里采來的蓮花，零零總總一大捧，被她插在柔妃寢殿各處，惹得楚溪每日醒來必要繞著屋子將各處的荷花聞個遍才肯隨柔妃去用早膳。這讓楚溪一直錯覺以為，這花的香氣，便是她母妃的香氣。

那齊帝見楚溪如此，便命人送來十余個種著荷花的大水缸置于殿里的園子里，每日派人細心照看。

“父皇爹爹，這荷葉這么大，把花朵兒都遮了，多沒趣。”一日，靺顏趴在大水缸上，表情奕奕的看著缸里的荷葉，又作一副若有所思狀。

“這你就不知了。”齊帝笑嘻嘻伸手摸摸楚溪的頭，又折下一片荷葉來戴在自己頭上，道，“這荷葉還可以遮陽呢，這夏過得漫長些，戴著它就不那么熱了。”

楚溪一聽，甚是歡喜，又央著齊帝折下一片荷葉戴在自己頭上。又因著荷葉在頭上時常會滑，楚溪便請梅香用錦布做成耳，縫在荷葉上，每日戴著它，在皇城進進出出，招搖過市。

接近夏末，齊帝送來的那十缸荷花，荷葉全沒了，只剩荷花孤零零開著，弄得齊帝柔妃哭笑不得。

靺顏正出神，只聞得一聲“舒兒見過小姐”，才止住思緒。

收回視線，便見一名著杏黃色衣裳的小丫鬟跪在地上，仔細辨之，才識得原是素玉身邊之人。此時來此，不知又有何事。

“舒兒，快快請起，我這院中最是不拘禮數，你不必多禮。”靺顏雖是心中疑慮，但面上卻是笑意連連，躬身扶起舒兒來。

“多謝小姐抬愛，舒兒萬萬不敢。”起身之前，舒兒又拜一拜，使得靺顏亦不知來者何意。

“不知舒兒何事來此？”

“前次之事，二少爺已經訓斥過素玉小姐，小姐羞愧，便命舒兒到此賠罪。還望靺顏小姐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素玉小姐這回。”舒兒說著，小心將一盆精致盆栽置于亭中的白玉桌上，又從懷中取出一段茶色錦帕恭敬呈與靺顏。

“這是何物？”靺顏接過錦帕，只見錦帕上用金絲銀線繡著一朵栩栩如生的芙蓉，開口便道。

“這是素玉小姐閨中密友送來的，邀小姐與素玉小姐于五日后同去閑庭小聚。舒兒恐靺顏小姐心有芥蒂，還望小姐不計前嫌，成全素玉小姐。”

聽舒兒如此一說，靺顏更加迷惑，不知這素玉又要耍什么花樣，不去，又顯得自己不夠體面，去，又不知是怎么樣的狼虎蛇窩。

“過兩日與你答復，你看可好？”靺顏躊躇再三，卻不想拂了舒兒面子，只收了那錦帕。

“舒兒謝過小姐。”舒兒說著，便退下去了。

靺顏見置于桌上的盆栽不知是何植物，只覺那小小如鈴的象牙白色花開得熱鬧，便很是喜歡。待碧兒上岸便使她將那盆栽置于梳妝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