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夜雨聞鈴
- 劍器行
- 313833243
- 2454字
- 2013-06-17 16:49:21
夏珩驚叫一聲,不顧一切從藏身處沖了出來,想要拔劍相救。
便在此時,那一團煙塵之中,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鈴音,“叮……鈴……”
仿佛從遙遠的曠古,傳來低沉的歌吟。
鈴聲凄切,歌聲哀婉。
纏纏綿綿之中,一點寒星從漫天煙塵中迸射而出,仿佛是絕代佳人流下的一滴傷心淚水。
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任你是蓋世英雄,又怎能抵擋得住絕代紅顏的一滴傷心淚水?
淚水透過煙塵,落向衛棲梧的胸口……
你可愿意讓那一滴晶瑩淚水,永遠珍藏在你心底么?
傲氣凜然的刀式慢了下來,在衛棲梧的心中,浮現出一個淡淡的倩影,他想到了在那片漫漫黃沙中的相逢……
煙塵散盡,燕小七的身影重歸清晰,她手中的短劍,抵在了衛棲梧的胸口。
她勝了,她在絕境之中,使出了公孫劍舞之中最是哀怨纏綿的“雨霖鈴”,夜雨聞鈴,見月傷心,最是英雄漢,也頃倒在了溫柔鄉。
衛棲梧伏拜于衛長庚身前,悲聲道:“孩兒無用,不能救父親脫出樊籠,我……”
他話未說完,衛長庚出聲制止道:“你武功練到這個地步,遠勝為父當年,我很是欣慰,你不必自責。”他拍了拍衛棲梧的肩膀,以示安慰。卻對燕小七道:“想不到公孫大娘雖已辭世,劍舞絕藝還能復現人間,真是可喜可賀。”
燕小七心想自己一時意氣,累得他父子不能團聚,心中頗有些愧疚,低聲道:“老前輩……”
衛長庚擺擺手道:“老夫昔年不慎觸怒公孫大娘,被困三十于載,終日枯坐,終于在數年前悟出一套刀法,本欲以之和公孫大娘一較高下,豈料她卻先行離世。她既已死,老夫無從挑戰,便只好依照約定,坐滿四十年監牢。”
三人聽了,都想此老一諾千金,實在叫人敬佩。衛長庚又道:“天幸我兒已長大成人,而公孫大娘也傳下你這般出色的弟子,使我數十年苦思的刀法,終得應證。”向衛棲梧厲聲道:“你雖已敗,還能再戰么?”
衛棲梧被父親喝問,雙刀一緊,傲然道:“怎么不能?”
衛長庚贊道:“好,能屈能伸,方是我衛家男兒。”對燕小七道:“姑娘還請暫回,三日之后,我兒當再與姑娘一較高下。”
燕小七見他信誓旦旦的,不禁心中微忿,暗道:“什么武功三日便能練成么?我倒要見識見識。”道:“悉聽尊便。”轉身便走。
夏珩忙朝衛棲梧抱了個拳,叫了一聲“衛大哥”,算是打過招呼,跟著燕小七身后,匆匆去了。
花開爛漫,鶯啼婉轉,夏桁跟在燕小七身后走了頓飯工夫,燕小七只是走路,始終不曾回頭看他一眼,和他說半句話。
夏珩終于忍耐不住,張了張嘴,小聲道:“小七。”
燕小七不理,只是趕路。
夏珩聲音又大了些,道:“小七!”
燕小七仍是不理。夏珩大急,一個箭步攔在她身前,道:“小七,你聽我說……”
豈料人影一晃,燕小七已繞到他身后,夏珩情急之下一伸手,握住燕小七柔荑。燕小七屈指一彈,夏珩只覺手心一麻,燕小七掙脫出來,紅影翩躚,去得遠了。
夏珩追之不及,垂頭喪氣,在路邊找了塊光滑的圓石坐了上去。坐了半晌,長長嘆了口氣,幽幽道:“小七,我好想你。”
忽聽一個冰冷冷的聲音道:“是么?”
夏珩一驚,抬頭看去,那個朝思暮想的倩影,不知何時又到了自己身前。心中一喜,起身便要抱她,燕小七卻閃到一邊。
夏珩甚感尷尬,吶吶道:“那些菜肴很可口,都是你做的么?”
燕小七斥道:“什么菜肴,我可不會做。”
夏珩頓了頓,又道:“我和秦姑娘只是萍水相逢,你可不要誤會。”
燕小七仍不饒他:“你們是萍水相逢,抑或有緣相會,與我有什么干系?”
夏珩知她心中有氣,柔聲道:“你還在怪我那日不辭而別么?我……我有苦衷的。”
燕小七欲待再嗆他幾句,心中到底還是盼他能有個合理的解釋,終于嘆了口氣,道:“你有什么苦衷?”
夏珩道:“我……我失憶了。”
燕小七血往上沖,怒道:“你當我三歲小孩,很好騙么?”轉身又走。
夏珩一把抓住她手,任她掙扎,死活不肯松開,大聲道:“我沒有騙你,那日分別不久,我便將前事忘得一干二凈……”將分別后的情形,細細分說了一遍。
燕小七聽完,又急又氣,道:“她,她,怎能如此。”
夏珩聽她說話,不明所以。燕小七道:“你說你一覺醒來之后,便不記得日前的事了?”
夏珩道:“正是。”
燕小七:“是三姐做的,她故意跟你立下約定,卻用‘天國華散曲’封存你的記憶,讓你無法赴約……哼,她自己被男人傷了心,便,便……”說不下去。
夏桁恍然大悟,他先前還以為是著了米麗古麗的道兒,卻原來是如此。高絳婷被康雪燭毀去雙手之后,性子變得十分偏激。她如此做,倒是沒什么好奇怪的了。
燕小七明白了原委,對夏珩的誤會一掃而空。知他連日來受了不少苦楚,性子頓時變得柔和起來,小手溫馴地任他握著,不再掙扎。
兩人依偎著坐在圓石之上,低低細語,溫馨無限。在夏珩的一生中,從未有過如此幸福的時刻,他感覺一顆心子仿佛要從胸膛里跳躍出來,真希望時間永遠沒有盡頭,能這樣一直依偎下去才好。
漸漸的暮色四合,一輪紅日從山間墜下,小七道:“天黑了呢。”
夏珩晤了一聲,才不情不愿地跟著燕小七往回走,路上想起正事,才問:“小七,你怎會在這里?”
燕小七道:“這片絕谷,乃是公孫家的祖宅,我師傅去世后,便葬在這里的。”
夏珩恍然大悟,怪不得那老者會使公孫氏的武功。燕小七又道:“我當日等不到你來,只好送三姐回轉七秀坊,恰好坊里收到硯伯的書信,硯伯你見過的,他是公孫府上的老管家,當年我師傅去揚州開坊立派,他卻一直守著祖宅。”
夏珩心中暗想,自己能夠見到小七,多半是公孫書硯暗中幫忙,否則他何以要支使自己來取什么猴兒酒呢,心中對他倍加感激。
燕小七道:“信中說我二姐數月之前無故離開絕谷,至今音訊全無,問她是否已經回七秀坊了。”
燕小七的二師姐叫做卓婉清,號為“楚秀”,夏珩是知道的,卻不知她原來并不在七秀坊內,道:“你二姐不在坊中的么?”
燕小七道:“恩,三年前師傅去世,二姐代我們姐妹在此為師傅守孝。數月前守孝期滿,硯伯以為她回坊里了,但我們卻并未見到二姐。照理她就算要離開絕谷,也不會不告而別才對。姐姐們一商量,便讓我前來查探,可惜我在此查探數月,也沒二姐消息。”
夏珩想起自己差點被天一教煉制尸王的事情,忍不住便說了起來。
燕小七眉頭緊蹙,道:“二姐是眾姐妹中唯一將本門心法《冰心訣》練至九重的人,若是被天一教所害,只怕……不行,我要去查探一番。”
夏珩道:“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