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愛與痛的邊緣
- 我的天長,誰的地久
- 西希陽光
- 4208字
- 2014-05-07 23:02:01
等我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陰森森的白色,還有熟悉的消毒水味。
門外有些許吵雜,一把熟悉的中年女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
“這才剛出院,就又被送進來,你們年輕人到底是年輕氣盛,做事從不考慮后果。”說著,王醫(yī)生還微微地嘆了口氣,“其實她的身體已經(jīng)恢復得差不多了,回去后只需要好好休養(yǎng)個一兩個月,也不會落下什么后遺癥了。看病歷,十幾歲的時候也墮過一次胎,那時年輕身體底子好,時隔多年,完全不影響再懷孕。”
沉默了一會兒,王醫(yī)生又說:“看樣子,她還沒跟你說是吧?這次意外懷孕剛好在她做有機合成實驗期間,胎兒已經(jīng)胎死腹中了,剛做完藥流,停做實驗等身體自行排毒兩年后要懷孕也是沒什么問題的。早上出院時還跟她千交代萬交代的,讓她這些日子盡量避免劇烈運動的。這下好了,才半天時間不到,又送回來了,這回可沒那么幸運了,這輩子怕是很難再懷孕了。”
“你們也別想那么多了,好好養(yǎng)身體吧,現(xiàn)在科學在日益發(fā)展中,要個孩子也是很簡單的事情,請放寬心吧!”王醫(yī)生語重心長的說。
這醫(yī)院的隔音效果太差了,明明不想聽到的話都一字不落的全聽了。
聽見房門有動靜,我下意識地擦了擦眼角,抬眼望去,是易袂,逆著光,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易袂走向我,站立在病床前,低聲說:“這幾天,好好休養(yǎng)!”
說完,他絲毫不帶感情的轉(zhuǎn)身離開,徒留我看著那扇推拉門將來不及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我想說,他不需要負任何責任,這一切與他無關(guān)。
這半年來,我與醫(yī)院緣分不淺。有多少個晚上,我在醫(yī)院陪床,總是在半夜被病房的一丁點動靜嚇醒。那時候醫(yī)院病床緊張,媽媽住的是三人間,病房里還有其他的癌癥病人,那時候除了一個女孩之外,另外兩個病人家屬都是男人。其實那些叔叔為人也是挺不錯的,平日里我有什么不懂的他們也會幫個忙,但畢竟我是個女孩,在生活上很多事情總歸是不方便的。每晚夜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值班醫(yī)生或是護士來病房檢查病人病情,就這樣在醫(yī)院陪護了將近一個月,直接導致的結(jié)果就是我的睡眠變得很淺。即使后來回到學校里住寢室,我仍然沒法好好入睡。
才在醫(yī)院躺了一個星期的我,這次又在醫(yī)院躺了半個月。雖然這次住的是VIP病房,環(huán)境條件可以媲美酒店,還有一個姓林的阿姨照顧我的生活起居,但醫(yī)院始終是醫(yī)院,熟悉的味道仍然充斥在這個空間的每個角落,像是我揮之不去的夢魘。
也許,在我內(nèi)心深處,我極度的希望易袂能陪在我身邊。可是,他沒有。這半個月時間里,他只出現(xiàn)過三次,一次入院、一次出院,還有一次就是林阿姨來的時候。我們這種關(guān)系,他如此待我已經(jīng)算不錯了,我實在不敢奢求太多,而且我確實也沒有立場求他為我做什么。
興許是我神情落寞的樣子出現(xiàn)了太多次,林阿姨都忍不住要開導我了,“凌小姐,養(yǎng)病就該好好養(yǎng),不要凈想些沒用的東西!”
我搖搖頭苦笑一下,人果然是有感情的動物,這相處才幾天的林阿姨竟然都能關(guān)心我了,而易袂還是不聞不問,果然,我只是他買的一件東西而已,盡管我早已有心理準備,可仍然再一次心傷,傷多了就會麻木的吧。
易袂很久以前對我的示好行為原來都是假象,而我即便發(fā)現(xiàn)自己不過是某人的替代品也仍然義無反顧地一頭扎進他編織的網(wǎng)。
林阿姨瞟了我?guī)籽郏傲栊〗悖蚁胝f幾句真心話,你別介意就是了!”
我示意她往下說,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其實吧,你們的關(guān)系我也看出來了。”
我沒有吭聲,林阿姨繼續(xù)說:“這有錢男人啊,沒有幾個是真情實意的……”
我看了林阿姨一眼,她也是發(fā)自肺腑的一片好意。
“凌小姐,這易先生以后要是不跟你結(jié)婚,你就聽我一句勸吧!女人還是找個對自己好的男人比較幸福。錢再多,生病了沒個人關(guān)心總歸是不快樂!”林阿姨絮絮叨叨地又說了很多。
旁觀者總是很輕而易舉地就看出來事情的端倪,而當事人總是容易受自己的主觀感情影響而蒙蔽了雙眼雙耳,什么都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出院,易袂來得很巧,剛收拾妥當,他就出現(xiàn)了。
易袂的表情一如往常般淡漠,不言不語,在我面前,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展露過他的笑容了。
無所謂了,我在等一個時間點,終有一天,我會自動離開的。
默默跟著易袂的腳步,那輛熟悉的牧馬人沒有出現(xiàn),取而代之的是黑色路虎。價格貴了一兩倍的車,坐起來反而沒有原先那個那么舒服自在,這或許就是愛與不愛的差別吧!
我媽的病控制了半年后,還以為能好好休養(yǎng)一兩個月不用上醫(yī)院報到的。結(jié)果,我才出院沒幾天,她又給我打了電話說,去醫(yī)院檢查發(fā)現(xiàn)癌細胞又開始擴散了。
這次,原先光是化療的方案已經(jīng)不適用于我媽的病情了。醫(yī)生給我媽研究了一個新方案,放療和化療結(jié)合治療。
其實,只要是能保命的方法,我都愿意讓我媽試。費用當然是不必說的,一個月的放療費加化療費,少說也得四萬。
我咬咬牙,決定動用那張卡里的其他錢,“你放心治吧,錢方面我會想辦法的!”
“媽知道你能解決,可是……”媽媽始終不肯放心,擔心我受一丁點委屈。單從我那一個星期一次的電話里,媽媽都能聽出我情緒的變化,可見母女感情真的是需要長時間相處才能培養(yǎng)出來的。
“沒事的,不是有易袂么,他家大業(yè)大,這點錢對他來說小case。”我輕呼一口氣,故作輕松。
“唉……”千言萬語化作媽媽的一聲嘆息,“都怪我不好,連累了你。”
“說什么連累不連累的,我們是一家人來的!”這世界上,我最割舍不下的怕就只剩下親情了吧。
“藍藍,我想在有生之年看到你結(jié)婚生子,那么這輩子我就了無遺憾了。”
“會的,會有那么一天的!”我鄭重其事的承諾著,想到那個胎死腹中的孩子——我和易袂的孩子,心里忍不住一陣心酸。這些天我盡量不去回想,但是那種腹痛是那么的強烈,強烈到這輩子我不可能再忘記。
出院那天,易袂將我送到教師公寓區(qū)大門口后就走了,臨走時他吩咐,“等你身體恢復了,我再找你!”
我一個人從教師公寓區(qū)走到學生生活區(qū),正值假期,又是酷暑,路上基本沒有行人。教師公寓區(qū)因為是新修的區(qū)域,整個小區(qū)都沒有幾棵大樹,在如此毒辣的太陽底下炙烤著,我竟然連一片陰涼都找不到。抬頭看了眼頭頂?shù)奶枺虐l(fā)現(xiàn)此時正好是大中午,猛然想起來自己早飯還沒有吃呢。摸著饑腸轆轆的肚子穿過教師公寓區(qū)的側(cè)門進了學生生活區(qū),回到寢室,寢室的小室友們都已經(jīng)回家過暑假了,我很慶幸只有我一個人。經(jīng)歷過媽媽那件事后,我已經(jīng)習慣不在人前將自己傷心的情緒表露出來。
在一陣翻箱倒柜后終于將我很久前就買了一兩斤大米找了出來,這個時間點,學校食堂開放的窗口不多,與其去碰運氣還不如直接在寢室熬稀飯。反正這些天住院我吃得不多,胃口小了不少。
沒想到這稀飯一吃就吃了好多天,我天天將自己困在寢室,連實驗室都不想去。這些天,我的睡眠出奇的好,也許是樓上樓下都沒有幾個人,寢室門一關(guān)就像是被隔絕出來的空間一樣,沒有人來打擾,除了我自己發(fā)出的聲音外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了。
等我終于下定決心要去做實驗的時候,易袂的短信也來了,約的是下午。
我剛好可以利用中午的時間出去吃頓大餐。吃了那么多天的稀飯,體重掉了不少,下巴也越發(fā)的削尖。
吃飯的餐廳選的是酒店附近的地方,說不上特別有名,但是環(huán)境典雅,主打日韓菜系。C城食物的口味偏鮮甜,鮮少有辣味的菜式,所以我這種土生土長的C城人不能吃辣真的可以理解。日韓菜系比較清淡,在X市這種重口味的城市,還挺受歡迎的。
我去的時間正好飯點,在偌大的大廳里,勉強找了一席之地。落了座點了餐,我一邊耐心等待一邊觀察餐廳內(nèi)的食客。每個人對待食物的態(tài)度都不一樣,同樣的一盤菜,有些人異常珍惜,有些人不屑一顧。
正當我兀自出神的時候,一把令我煩惱的男聲在我耳邊響起,“嘖嘖……幾天不見,越發(fā)地楚楚可憐了!”
那把聲音的主人我做夢都不想見到,就是那個在酒店碰到的易袂的熟人——李行。
“怎么,小美女不記得我了?”李行嬉皮笑臉的欺了上來,順勢在我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本來沒想搭理這個人的,沒想到他竟如此大膽,大庭廣眾之下就將手放在我的大腿上,“你干什么?”
“又不是第一次,你害羞什么啊?”說著,李行將他的手順著我的裙子往里伸了去。
我蹭地站了起來,“請你放尊重點!”
環(huán)顧了四周,大家都熱鬧的跟自己身旁的朋友聊天,沒有人注意到我這一桌發(fā)生的情況。
“嘿嘿,說個價吧,大家都是明白人……”李行仍舊我行我素。
“請你離開,好嗎?”眼看著那個只手就要伸過來了,我趕緊隔開一段距離,用不大不小的話說著。
“嘿嘿,上次怎么不見你反抗,這下倒當起烈婦來了。”李行端詳了我一會兒,一把握住我的手,“不過,性子烈,我更喜歡。”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尖叫出聲,周圍幾桌人的目光開始投注在我們身上,“你放手!”
“說吧,易少給你多少錢,我出兩倍!”李行非但不放手,還握得更緊了點。
我的骨頭被捏得生疼,憋足了氣喊出那兩個字,“放手!”
周圍幾桌人紛紛側(cè)目,專心致志的開始欣賞起我們這一出戲。
我無意成為眾人的焦點,可李行不這樣想,他恨恨地說:“B子,別給你臉不要臉!”
我使勁想甩開他的鉗制,他卻將我拉入他懷里。
我重心不穩(wěn),直接跌入他懷里,惹得他一陣輕笑,“賤人,現(xiàn)在還不是投懷送抱了!”
我趁著他分心之際,掙脫他的懷抱,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李行惡狠狠的看向我,一只手捂著半邊臉,另一只手抬起來作勢要打我,“你……”
我預想中的巴掌沒有打下,身后一把男聲說道:“大老爺們的欺負一個女人,你不嫌丟人?”
我轉(zhuǎn)過頭去,發(fā)現(xiàn)那人是楚風,身后還跟了一群人,其中有幾個人在BJ的時候見過,應該是他的屬下。自酒店那次難堪的分別后,我們以這種方式見面,這對我來說無疑是另一種難堪。
“老子教訓一個B子管你屁事!誰讓你多管閑事了?”李行憤恨的放下抬起的手。
“本來不關(guān)我事的,不過你們吵到我用餐了!”楚風看也不看我一眼,表情冷漠的對李行說。
李行看了看楚風及他身后的那群人,“B子,今天算你走運,下次再看到你,就算是易少在身邊我也不會給面子的!”
待李行離開后,我低聲向楚風道謝,“謝謝你!”
楚風直接略過我,往門外走去,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跟著走了出去。
我表情尷尬的看著楚風離開,周圍的食客已經(jīng)在竊竊私語了。旁邊服務(wù)員一臉無奈的問我,“小姐,請問您點的餐上還是不上?”
“上啊,還沒吃呢不是?”我換上輕松的笑容,再怎么難堪的場合都經(jīng)歷了,也不差這一回了。
旁邊的旁邊某個桌子的甲說:“這女人還真不要臉,鬧這么大動靜還能吃得下!要是我,早就離開了。”
乙說:“聽他們吵架內(nèi)容,好像那女的是出來賣的。”
丙說:“不是吧?那女的看起來不像出來賣的啊?”
丁說:“哪個出來賣的人會告訴你她是賣肉的!”
這幾個人就在那兒討論起來,聲音不大不小,我剛好能聽到。那頓飯,我就在眾人的注視下享用完的。無意高調(diào)了一把,這種滋味還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