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青崖寺里無緣人(06)
- 裙下春秋
- 謝輕浮
- 1772字
- 2012-01-03 17:51:04
一夜好眠。那菡苒是被寺里的晨鐘喚醒的,閉眼靜靜聽著一聲一聲清遠厚重的聲音,全身仿佛脫去一層厚衣裳般輕快。
門吱呀一聲開個小縫,半夏閃身進來,站定繡屏外,低低詢問:“主子可起身了?”聽得一聲慵懶至極的悶哼,半夏端了兌了玫瑰露的洗臉水,繞過屏風來。那菡苒不情愿地披衣起來,她昨夜和衣睡下晨起倒是不用費勁更衣,只是身上衣裳穿了兩天,裹著身子不舒服。她凈臉已畢,叫半夏找了塊面紗給她戴上,她還是不愿意在這個昨夜救起的男人眼前坦露容貌,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太危險,隔著一道面紗反而能安些心。半夏給主子梳頭,握著半把青絲說:“主子這頭發越發美了,烏油油還透著珍珠亮?!?
那菡苒說:“就你嘴甜,頭發還不是一樣的,我倒沒覺得今年頭發更好了,反覺得不如去年。”
半夏笑道:“主子沒留心,主子這頭發是一年比一年好,這模樣也是一年比一年美。”
那菡苒一笑,不愿多說,話題一轉:“你呢?半夏可是越來越會打扮了,每日鮮艷如花,只不知你這朵花是為誰解語來著?”
半夏含羞帶惱道:“主子又打趣人!橫豎奴婢跟著主子一輩子。”
那菡苒笑說:“別提一輩子不一輩子的話,將來若你遇著心上的人,只怕吵著鬧著要跟著他一輩子?!?
半夏氣道:“主子越說越過了,若主子將來遇見月老牽紅線的人還不知怎樣呢?!?
那菡苒微微瞇了眼,半晌道:“玉全瓦碎”
半夏奇道:“哪里跑出這句話兒來?”
那菡苒心中又想起阿烈,暖暖的思著念著。她與阿烈的情抽刀斷水割舍不斷,但這段情不容于世俗,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個是走在夜色里的殺手,她現在還沒有完全的把握掌控自己的未來,他也是。前途縹緲無力,兩個人的情是沒有根系的浮萍,她怕,怕一朝大風乍起,吹散各東西。
那菡苒道:“半夏,若你與心愛的人不得不分開,你將如何?”
半夏聽出主子的落寞,略思索后靜靜說道:“我會去找他,不管前路有多少險阻,我知道他愛著我,他的懷抱永遠接納我,這就夠了?!?
那菡苒不語,她與半夏到底不一樣,不可以簡單的愛就愛了,若真有一天云中國需要她獻祭,她會毫不猶豫地松開阿烈的手投身樊火,她是個冷情人,因為她不僅僅是一個女人更是云中國的毓娡公主。
半夏替她挽了髻,松松的挑出幾縷發絲垂在鬢邊,家常發飾,嫵媚不失莊重。收拾停當,那菡苒摸摸面紗,向寢帳說道:“我收拾妥了,請少俠起身梳洗?!?
帳中窸窣,滿臉虬髯的男人走出??粗瓦@么露著肌肉遒勁的身體毫不遮掩地出來,半夏心里別扭,昨日他昏迷倒地,對著他著身體倒不覺得有什么不妥,現下別扭得緊,心里男女大防的坎兒過不去,半夏低頭瞧著腳尖,臉上緋紅一片。
那菡苒坦然地看著他走近,審視著他的傷勢,再一次暗暗吃驚。
她不露聲色地說:“少俠的身體恢復的很快,這樣下來不出七日,就能完全康復?!?
汜祁淡然道:“在下混跡江湖,自然皮糙肉厚,這幾日要勞累姑娘了,在下江湖漢子閑散慣了,若有失禮的地方還請姑娘海涵。”
“哪里哪里,少俠請?!?
那菡苒讓讓位置好叫他梳洗。
汜祁就著那菡苒用過的水洗了一會,伸著手說:“拿巾子來?!卑胂拿Σ坏乃蜕?,送完了才回過神兒來,他一個粗俗莽漢哪里有資格叫她服侍,自己怎么就發暈上趕著服侍他?。“胂牡伤谎?,重重哼了一聲。待他洗完一盆清水成了泥塘,半夏沉著臉,嫌棄地捏著盆邊兒端出去。
“多謝姑娘”
“少俠多禮了”
屋子里擱著這么大個人,那菡苒本有晨起去山門處聽寺里主持講經的習慣,她不打算去了,一來有客(雖然是不速之客),二來她確實對這個男人的身份好奇,便抽了一葉經書,閑閑翻看。汜祁也抽出一本來翻看。那菡苒時不時的挑起話頭,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貌似多年老友閑談,實則互相連番試探,幾個來回兩人都防的極好,半點風聲也不露。直到半夏送飯來,才偃旗息鼓。
一連六天都是如此,兩人互相都未探出對方身份,倒是互相欽佩起對方的才情來。那菡苒欽佩這個男人博古今通六識,尤其通曉各個國家的風物人情地理河流,兩人的話題引到這上頭,雖然語氣語調不變一貫沉靜,但她敏感地捕捉到男人難掩眼底的狂熱。汜祁也被眼前的女子深深震撼了,她學識淵博,每每獨出心裁,洞察人心的本事連他也自嘆不如,甚至在說到行軍打仗如何布陣如何指揮,她也頗有見地。
那菡苒覺得他若生于烽煙亂世可為梟雄圖霸天下。
汜祁深深惋惜她若是男兒可以官至丞相統帥百官。
他是誰?她是誰?兩人四目相對,連空氣也似凝固般憋得人喘不過氣,半晌兩人心照不宣的一笑。
若被對方先猜出身份,就先輸了一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