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蒼帝蒼然一笑。她紅袖輕甩，笑道：“我竟沒有你看的清楚。覆水難收四個字當真貼切，既有當初，不悔今日！走吧。”玉樣的脖頸挺著，眼中的光芒越發冷硬。

相思看著陛下紅衣被地如血，牡丹纏腰艷色重，如云高髻上九尾鳳凰沖天欲飛，鳳口垂下的流蘇明珠輕晃，她走路像跳著典雅的舞步，每一步都很輕盈，卻如同重重踏在自己心坎上，心尖兒震顫不已。驀然心中升起又敬又俱的感覺，冥冥然仿佛巍峨巨擘盤踞眼前，膝蓋軟綿忍不住想跪下朝拜。這世上的人千千萬，形形色色林林總總，其中有那么一小撮人寥若晨星，擔得起這么一個詞：天命所歸。

穿花行路，亂花深處是春深，扶柳御階，游絲軟系飄香榭。擎蒼帝走得有些急，朝著正殿一路行來，那里有什么東西？相思心里冒出疑問，推開正殿紅門，擎蒼帝腳步不停，相思緊隨，眼角瞥到不遠處，一池青萍，瓣心千重似蹙，微湖無波，碧心兀起小石山，色如青螺，凹凸處爬滿青苔綠，石山縫隙里一簇簇紅豆藤錯落參差。這里的紅豆長得真好，紅透欲滴如珊瑚珠子，。瞥間幾枝開的最好的，像心尖尖上的血，一滴一滴。后腳邁進來就被門楞擋個嚴實，余光里滿滿是鋪天蓋地的暗紅。

鼻尖最先觸到冷冷的空氣，相思不禁瑟縮，這正殿里好冷！再看，如雪洞般擺設物件一應全無，過去不覺得這正殿大的寒人心，各色玩器擺件襯得大殿嬌小無比，現下搬得空空如也，那涼薄散在每一絲空氣里，讓人心里都覺得空了一塊沒有著落。主殿以正紅色著底兒，滿目的鮮艷的紅，如同一張血盆大口，靜靜地張著，等著獵物掉進來，連皮帶骨嚼個渣碎，生吞入胃袋。

一架書，一張榻，就是這大殿全部的家當。一個男子正歪在榻上，手捻一卷帛書，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貿然進來的不速之客。

“啊，陛下！”相思失聲驚叫。

擎蒼帝沒有任何動作，甚至連眉眼也不曾動，她了然，相思叫的不是她，而是眼前這個男人。南蠻先帝—陳歡！在宮變中離奇失蹤的南蠻先帝陳歡！

“你來了。”男人隨手撂下帛書，披衣坐起，語氣平常，恍若是多年的好友只才幾天不見罷了。

“我來是有事，還是那件事，你想好了么？”擎蒼帝語帶質詢。

男人沉默，窗外蟲鳴鳥語水聲潺潺，襯得這殿里愈發安靜。

相思偷眼看這兩代帝王，一體夫妻，只覺得冷。安靜極了，空氣仿佛是透明的金帛，被人拿捏著兩頭絞動，越來越緊，耳畔都聽到了細小的撕裂聲。

幾聲輕咳打破僵局。男人低頭撐著臥榻咳喘不已，肩背抖動的厲害。擎蒼帝眼中閃過一絲關切，她不可察覺地咬著紅唇。

男人深吸口氣平復喘息，嗓子有幾分沙啞，他輕嘆一聲，說：“讓這丫頭下去吧?！?

擎蒼帝冷道：“相思是我的人，自然要離我近些。”

男人苦笑，他低頭想了想，語氣軟了三分：“你說的有理，那讓她殿外候著如何？”不等擎蒼帝說話，他接著說：“你我原是夫妻，不至于連親近的話也不愿與我說上幾句吧？你說的事我想過了，你想要那東西。我給你?！?

這幾句話連消帶打，說的合情合理。夫妻間的話，總不好叫旁人聽了去。又提起那東西，擺明你不讓人出去，我就不給。

擎蒼帝唇畔冷笑帶著幾分怒氣，幾句話既套牢她，有暗暗說遠她與相思的情分。好個本是夫妻，夫妻之外，不全是外人么？思量再三，她低聲說：“相思，殿外候著，我要你離得近近的，殿內說什么話你給我一字不漏地記下。知道么？”

相思半跪行禮，身上銅鈴叮咚，答道：“是?！逼鹕恚q豫一下，對著那男人行了個半身禮。帝雖不在位，但威赫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