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杰臥床多年，后宮四妃各有心思，四大家庭擁兵自重。

這日，水杰自昏迷中清醒，自知不起，傳來文房四寶寫詔書宣太子回宮。

“姜恒，你是朕的親信，你帶三千金甲武士務必接太子回宮。咳，咳。”水杰顫巍巍地將鵝皇詔書交給貼身侍衛總領姜誠。“還有這個。”他枕下掏下黑龍令牌。

“皇上，這？”姜恒瞧著手中黑龍令符，眉眼都皺在了一起。

水杰口不能言，混濁的老眼閃著朦朧的淚花。他能為兒子做的只有這些，現在只求水氏的列祖列宗能寬恕自己。

“皇上放心，屬下拼死護衛太子。”姜恒虎目水光一閃，跪接詔書高舉過頭頂，撲通一聲跪倒，郎　聲說道。

水杰枯瘦如柴，兩腮塌陷，兩眼空洞無神，抬起無力的手臂拍拍姜誠的肩膀，張著嘴喘了半天才又湊足一口氣。

“千萬不能讓水氏江山易主。”混濁如風沙天濁日的眼珠蒙上一層霧氣。水氏列祖列宗訓斥兒孫后代，務必善待中宮皇后不得怠慢。一定是他背天而行，偏寵妾室，辱沒中宮，致使藍皇后不明不白丟了性命，他才遭此下場。

五千多個日出日落的輪回，溶兒，朕的太子如何熬過這漫長的歲月？如今外戚干政，自己是油盡燈枯沒幾日好活，留下這千瘡百孔的江山，溶兒，他，他擔得起嗎？水杰一連幾夜無眠，苦撐著一口氣，望眼欲穿等著水溶回宮。

時值隆冬，北風狼一樣怒吼著，冒煙的風雪裹著泥沙刮得天昏地暗，行人膽寒頂風難行。

姜恒頭載遮風帽，北風刀片一樣刮著他剛毅的臉，縱身上馬，大風揚起他黑色大氅，身后三千金甲兵盔甲明亮，明晃晃地閃著光，一行人浩蕩出宮。

朱漆宮門口，數不清的銀盔亮甲橫刀而立，賈、史、王、薛四家軍旗帶著濃重的殺氣迎風招展。

“姜將軍，可是圣上派了公干？”浪蕩公子哥倚靠在玉柱乜斜著桃花眼，右手馬鞭輕輕拍打著左手。

“既知是替圣上辦事，何故攔我？”姜恒挑蠶眉，立虎目，面帶慍色。

“奉榮妃娘娘懿旨，圣上龍體違和，任何人不得出宮。搜。”賈璉收起玩世不恭的笑，面色一凜朝后一揮手，十幾名銀盔銀甲的武士將姜誠圍住。

“你們要造反嗎？”姜恒按劍，虎口欲裂，虎目噴薄著火焰。

“你既敢說，賈爺自然敢做。”

“大膽。”姜恒誠怒吼一聲，拔出佩刀，大刀閃著朔氣，陰森透骨。“將士們，聽我號令，隨本將軍出宮迎回太子。”他雙腿一夾馬腹，馬兒仰脖嘶鳴。

賈璉巋然不動，穩如泰山。

忽然，莫大的恐懼襲上姜恒心頭。他策馬回頭，身后三千金甲兵勒馬而駐，聾了一般冷冷看著他。

“你，你們。”

賈璉邪笑著，“識時務者為俊杰，拿來，他伸手。”

“放肆。”姜恒虎目噴火，提刀奔向賈璉。

幾千兵馬霎時將他團團圍住，姜誠眼底沖血，舉刀迎戰，大刀過處血光沖天。孤膽英雄殺得銀甲武士個個膽寒，“來呀！”他大刀一指，半個時辰后，年輕的將軍衣衫染血，血粘著墨絲沾在他英挺的臉上，他目光如矩喘著粗氣，身子如秋葉般在風中搖晃著。

眾兵丁虎視眈眈盯著圈中殺紅了眼將軍，一個個竟不敢上前。

“小子們，將他剁成肉餡。”賈璉陰冷地喊著。

“皇上，臣有負有托。”“嘭”血光中天，姜恒橫刀，身體轟然落地。

“哼！”賈璉冷笑，“拖出去喂狗。”

“好俊的功夫，好歹毒的小子。”一道白光閃過，賈璉挨了兩個嘴巴，再瞧姜誠尸首已無蹤跡，宮墻白影一閃，一切恢復如常。

賈璉莫明其妙被人抽了兩個嘴巴，一時愣住了，待他緩過神來，除了地上的一灘血還哪有姜恒的身影，好半天才怒吼道：“封城，挨家挨戶搜。”

“是。”四家護衛出山猛虎一般將上京重重圍住。

賈璉穩了穩神，待腮上紫脹消失才轉身來到祥榮宮。“姑母，果然有詔，侄兒辦事不力，沒能拿到手。”賈璉跪在地上，偷眼打量著正襟危坐的美婦人。

正殿紫檀桌旁坐著一位四十開外的華服美人，云鬢高聳發際正中簪著一支九尾金鳳，鳳嘴銜著北海黑珍珠，女子容顏嬌好，柳眉杏眼，眼角略有些細碎的皺紋，一身深紫色鳳袍包裹著她玲瓏有到致的腰身。聽了賈璉的話，平滑的眉宇間形成一個淺淺的川字紋。

“你回府接老太太入宮。”她目光湖水一般泛起漣漪，　手下意識地攀上小腹，一聲輕嘆溢出唇舌。藍氏一死，他纏綿病榻，圣體失調，難行房事，外邊瞧著專房一十八年，可這十八年她是如何熬過來的，只有她自己清楚。曾經那么迷戀著她身體的男人，如今卻把也當成透明人。

他黃泉路近，太子登基，藍氏之事遲早暴露……榮妃搖搖頭，輕咬唇瓣，“是你負我在先，莫怪我辣手無情。”若水氏江山易主，他能死得冥目嗎？榮妃嘴角綻放一朵如罌粟般妖冶的花朵，一種莫明的快感自腳指尖一直蔓延到頭發絲。

“是。”賈璉領命，一顆雀躍的心差點蹦出胸膛。

姑母有意在賈府子侄中過繼一子，只要城外那位一死，姑母過繼的兒子便可名正言順駕登九五。他自幼便在姑母膝下長大，其情與母子不差分毫。賈璉桃花眼笑成一彎新月，看著金巒寶殿的方向出了會神，揚頭瞇著看著萬里蒼穹，天高云淡，歲月靜好。

“哈哈哈。”他放聲大笑，肅穆的宮墻將他的笑聲震回，放肆的笑聲在大齊后宮上空上回蕩。

賈璉帶著隨身侍衛并沒有直接出宮，而是轉道去了三合大殿。他站在三合大殿門口，微揚下頜，瞇著桃花眼，視線躍過空氣中氤氳著的細小的塵埃，直直地落在三合大殿盡頭那把高高在上黃金打制的龍椅上。

“萬歲，萬歲，萬萬歲！”他仿佛聽到震天動地的山呼聲，揚起嘴角的弧線，再次肆無忌憚地笑了。“回府！”

冬日的午后，大風漸消，慘白的陽光無精打采地照耀著苦楚的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