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影淺淺,風輕輕吹起她擱在石桌上的宣紙。黑衣人沒有動作,那面容絕美的女子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身后,宛如一幅毫無生氣的畫卷。
在場的人都沒有說話。思過院一下子就這么冷凝下來。
靜默。
“下婢——見過陛下?!彼_口,率先打破沉寂。
他心中一痛。沒想到再次相見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如此不咸不淡的疏離。
侍衛長和他身后的一眾侍衛心下疑惑,但看著風綾墨沒有任何動作,便都靜觀其變。
黑衣人眼睛里閃過一絲思索的光芒,旋即那面巾之下,他微微勾起了唇角??磥碛泻猛娴氖虑榱税 煊X到風綾墨表情里的復雜情緒,連帶著黑衣人的眼底都露出笑意。而后——他拔劍,以最快的速度向后刺去。
劍的冷光在眼前劃過。在這一刻,風綾墨突然感受到了濃烈的無助。那一瞬間她說的什么計謀都不再重要,他心里只剩下一個想法——她絕對不可以有事。
風止。
劍穩穩地停在她的頸前。再往前一點就是絕對的險境。
千澈沒有動。
風綾墨暗暗松了一口氣,心里卻浮上自嘲。
她與他相處的時間明明就那么短,他以為他可以忘掉——就算可能會忘得困難??墒恰l能告訴他為什么即使時隔一個多月,她對他竟依然是如此重要?
她怎么可能在他心底扎根這么深?她怎么可以在他心底扎根這么深?!
罷了罷了……也大不了是當做還她最開始救他一命的恩情吧。
想到這里,風綾墨淡淡開口:“閣下意欲如何?”
那人笑道:“能不打斗當然是不打斗比較好啦。我在拿這小姑娘要挾你,看看你會不會放我走呀~”他的語氣隨意至極,就像是在開一個小小的玩笑。
千澈依然沒有動作也沒有言語,只是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風綾墨。她做了那么過分的事,又說了那么過分的話,那么——他心里還會有幾分在意她?
風綾墨對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睛里沒有絲毫畏懼與錯愕。要么,是她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要么——是她確定自己不會有事。
——你信哪一種?
可是不管是哪一種,結果都是一樣的不是么。
他與她的目光接觸一瞬就移開。再開口時語氣依舊淡淡:“閣下隨意,不送?!?
黑衣人笑意更濃。這次來皇宮果然是來對了。這……這也太好玩了吧?
“不必客氣,在下好手好腳,不需要送。只是這小姑娘我挺感興趣,帶她出去透透氣。放心,不會傷她分毫。”
說罷,他腳尖輕點,帶著千澈飛離思過院。
黑衣人的身法略有些僵硬,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傷。見他離開,侍衛長忙再次詢問他的意見:“陛下?”
風綾墨微微抬手,看著那遠去的殘影,淡淡地道:“讓他走,不必追了?!?
如果黑衣人與她相識,那么他也算是還了她自由。從今往后,各不相欠。
思過院又安靜下來。燈影微醺。幾筆淡影,那宣紙靜靜躺在石桌之上。風綾墨呆了一會兒,走上前去。然后,他看到了她娟秀的筆跡——
涇溪石險人兢慎,終歲不聞傾覆人。卻是平流無石處,時時聞說有沉淪。
那最后一筆,筆法顯然亂了。
他的心一緊。這樣看來,他們兩人不認識的……風綾墨微微蹙起了眉。但愿,那黑衣人說話算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