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與蘇衍斐成婚四月有余,他都未碰我分毫,我對他倒是放心,所以自然不會“有事?!?
只是美色當前,我怕本悍婦禁不住誘惑,讓他“有事”,因此斂了斂衣襟,往衣角旮旯里拉了拉被褥,讓出一大塊空地來,笑道:“大人請用?!?
他抬眼眸光微閃:“房中只有一床被褥,夫人想讓我怎么睡?”
我忙將被褥推回去。
他再挑挑眉,饒有興趣的抱臂瞧我:“夫人這是要與為夫同床共枕么?”
我……我看見他美目淺唇,窄腰長腿,一時腦中旖旎,突然面紅心跳,垂下臉來使勁掰手指:“大人只管在這里睡下,我叫小侄們再準備一床被褥。”
他低低一笑,嗓音似能蠱人。
我滾燙著面皮抓了外袍逃出門去。
遠遠見著海棠樹下立了二人,一位是雪色錦袍的絕色公子,一人白色僧袍,笑意如春。既是瞧見了,打個招呼也好,我正欲喚一聲:“清竹師兄?!辈幌肟匆娕c清竹說話的那位公子一雙桃花眼,肆意風流。
離得也不遠,只見那公子拿了一張畫像,聲音略啞:“清竹師父見多識廣,可曾見過此人?”我便往那畫像上瞧了瞧,見是一張寫意老翁,花白須發,胡子遮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沉靜狡黠的眼睛。清竹便問:“不知此人與公子是何關系?!?
那公子冷冷咬牙:“關系?仇人還差不多,若是讓我逮到,將她抽筋剝皮也難解我心頭之恨。”
我忍不住抖了抖,轉身便走。不想聽到身后喚了一聲:
“清遠師弟,你怎起來了?”
我便知逃不過,整了整面容回身微笑:“清竹師兄,見你在招待客人便沒有打擾。”
清竹笑容和煦:“無妨,這位是阮施主?!鞭D頭又對阮云謙笑道:“這是寺中俗家弟子,法號清遠。”
我朝阮云謙頌道:“阿彌陀佛?!?
未想阮云謙在我面上打量一番,蹙眉:“此人和慕家什么關系?!?
清竹一怔,看了看我才道:“清遠師弟是慕老爺的一個遠親。”
阮云謙將畫像往身邊小廝懷里一扔,斜斜挑眉,“啪”的打開骨扇,似笑非笑開了尊口:“怪不得生了一張女人臉,原是慕家的人,幸會幸會。”
我笑瞇瞇的抱了拳:“怪不得生的不男不女,原是阮大公子,久仰久仰?!?
他兀的冷了臉。
清燈素來體貼,定是不能笑出來,但也忍的很是辛苦。我微笑著與清燈說了聲“告辭”走了幾步,又轉身捏了下巴沉思道:“說起來,畫像上那位先生我似是見過?!?
阮云謙扇子一滯,卻挑眉冷冷瞧我一眼,并不說話。
我撫掌一笑:“瞧我這點記性,清遠人微言輕,怎能入了阮公子的耳,即便見過也不能說出來的。”也不看他反應,但我知道驕傲如阮大公子,此刻定是憋得內傷,頓時心情大好的朝清竹拱手:“師兄,我房里正少一床被褥,可否叫人送去?”
清竹眼里皆是如水的笑意:“我已叫長戒準備齊全,你無須費心,好好養病才是。”
我含笑道了聲謝,哼著小曲施施然而去。
可到了所居房門前,我背手轉了一圈,嘆一聲,轉身又轉了一圈,又嘆一聲,“清遠師叔?!蔽乙惶ь^,便見長戒離得遠遠的喚我,似是頗為顧忌蘇衍斐,并不敢靠前,我見他懷中抱著被褥,很是歡喜:“快進屋來……”
不想他先行將一個豎長的冊子遞到我手里,道:“是師叔府中派人捎來的,留話說務必讓師叔好好選?!?
老太常常做出些出其不意的行徑,我接過冊子并未放在心上。
長戒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又看看守在房外的兩個扈從,這才走進了幾步,以極小的聲音壓抑著敬仰激動開口:“師叔,赫赫有名的巡撫大人便住在里面么?”
我看了看他。蘇衍斐乃是一城之主本就是萬民敬仰,又因常有美譽,因此長戒這樣的反應并不出奇,我頗善解人意的點點頭。
長戒小侄臉頰緋紅:“師叔,小侄有一個不情之請?!?
小輩有求于我,我作為師叔自然責無旁貸,肅了肅面容:“你說。”
“可否……可否讓巡撫大人為小侄留個墨寶,寫小侄的名字就行。”他猛一把將被褥扔到我懷里,一溜煙跑的無影無蹤。
我……我只好抱著被褥在門外繼續轉圈。
待我轉到第四圈,門被打開。
蘇衍斐換了一身青色長袍,黑發披肩,懶懶倚在門框上,越發襯得身姿卓越,氣質如蘭。
他挑挑眉,并不言語。我忙垂著頭踩著小步進了房內,當賢妻已成習慣,這壞毛病一見著他便容易犯,如何也是戒不了了。
我一進屋便將先前用的被褥一腳踢到角落里,懷中被褥嶄新且沐浴著陽光味道,彎身堂堂正正鋪在房間中央,回首一望,等級分明,涇渭分明,我甚欣慰。
我滿足的過去抖了抖被角,才覺身后半點動靜也無,忍不住回過頭去,蘇衍斐依舊抱臂倚在那門框之上,門外亮白清輝落在他臉上,雖是看不清神情,卻覺他好像并不是很高興。
其實我與他相處時日并不多,說的話也不多,偶爾兩人獨處,若不就是他在處理公務,我便在一旁看閑書,閑時搜羅的故事傳記,正看到哪個薄情郎心有所屬冷淡了新妻,看得我一把鼻涕一把淚,順便幽幽瞧他一眼,日影轉移,一下午便這樣過去。
兩人這樣相對無言的情況也很少,我便將那冊子拿出來翻看。
原來竟是個花名冊,里面籍貫生辰家世寫的清清楚楚,我看了看,倒似都是些男子。猛然便醒悟過來……幽幽一嘆,這定又是慕老太為我尋的未來夫婿,信手翻開第一頁,一個沒看清楚,忙揉了揉眼,再看,那里赫然寫著蘇衍斐。
我抬頭看了看他,他目光悠悠的瞧著我,瞧得我嗓子發干,我低下頭來,從上到下又讀了一遍,確實是“蘇衍斐”三個字,我詫異,莫非這蘇城之內尚有重名的么,往下方看了看,清晰的四個小字——蘇城巡撫,我便忍不住暈了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