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流浪的路上[禍?福?] (十四●中篇)
- 流浪的路上
- 黃小利
- 4062字
- 2016-06-16 15:31:35
我一直以為公司是個一兩千多人的大廠,做了幾天才知道只不過是個兩三百人的中小型廠,只是工廠的面積比較大而已。但是分工還是比較細的,從銷售到模房再到注塑和產品裝配都有。感覺在這里工作還是可以的,各部門都還比較齊全。主管把我交給了一個只等大半個月就要離職的潘師傅,高州人。不知道為什么我的每個師傅對我的要求都是那么的嚴格?一點點的馬虎都不行。所以,又是挨罵的份了。唉,心想:為了自己的理想還是忍忍吧。我也竟然能夠這樣的一直忍受著,還是很佩服自己。樓上是小的加工區和辦公室,那些火花機、磨床、銑床和線割機都在二樓。樓下都是大型的機器,電腦鑼和注塑機、Fit模也在一樓。經常拿著工具和零件樓上樓下的跑,潘師傅就坐在那里一邊和其他的師傅聊天一邊等著我。后來和潘師傅關系不錯的李師傅知道我是常德老鄉,就這樣認識了老鄉李師傅。聽說深圳的老鄉多,可這還是第一次在這邊遇到老鄉呢。做了一兩個星期就沒了新鮮感,感覺真的像師傅所說:越大的廠越學不到東西。并且這個廠都是做的大模而我做習貫了做小模,很長一段時間都習慣不過來。更重要的是,越發覺得這不是我想要待的地方。看著這里很多四五十歲的師傅們,那么大的年紀了也只能在模房做著師傅,天天帶著徒弟砸鐵摸著滿是油污臟兮兮的機器。想到我會不會從現在開始到四五十歲也都是這樣了?可是又不知道出路在哪里?越發迷茫,我不知道有什么辦法能讓自己快點到辦公室做模具工程師?很想走,可又不知道能去哪里?又覺得這個廠雖然沒有多少可學的東西,但和我之前做的模有著很多不同的地方。只能打算做到明年三月了再走,并且根據自己的預算資金已經用得差不多了。等做到那個時候,不僅可以在這里維持生計說不定還可以賺到大學的學費。想到終于可以不用找家人要錢了就開心,也只有先這樣按著計劃做著。只是心里總是不甘心,感覺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但又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每天早上起床都不怎么想去上班了,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怎么搞都沒勁。可是為了生計和僅有的一點點新知識,不去做又不行。整天都困擾在這其中而想不到任何的出路,也不知道這樣一直走下去是否正確?更不知道何時才能實現自己的夢想?時常抬頭面朝工程部的辦公室張望,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進得了?工程部有兩個做學徒的,都是老板的親戚。模樣看起來比我還小,身上都是干干凈凈的。不像我們做模的,整天都是邋里邋遢的滿身是油和鐵屑。中午休息的時候,在一起聊天也都是每個圈子分開簇在一起的。做設計的在一起,做模的師傅們在一起,補師和模具學徒們在一起。真的非常羨慕那兩個做設計的學徒,能有這么好的機會在里面學設計。
找到這個工作之后就跟小兵說:“小兵,我的身價終于從三百塊跳到兩千啦。快吧?哈哈!”小兵笑著說:“嘿嘿!小林子,不錯嘛。我在深圳混了三年都還是一千塊你半年就到了兩千,早知道當初就該改行跟你做模去的。”可是高興了沒有多久就出了很不幸的事。潘師傅辭工到期就走了,走的時候還對我說:“小伙子,好好干!將來會有出息的。”第二天,組長就叫我跟著另一個師傅干活。這個師傅以前是做線割的,后來轉到了做模具師傅。手下有個補師叫姚可他也馬上到期走人了,我就是來替姚的班的。1月29日上午!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天。新師傅叫我跟那個就要走的補師姚倆人在樓下‘fit模區’拆模具。有一套模具又高又薄,我們就把它用行吊吊到了工作臺上。一錘錘的敲開了上下模,然后把后模吊走準備拆前模的模仁。這時,悲劇就發生了。拆開的前模很薄,豎著的時候更容易倒。模仁的面是斜對著我的,怕它突然倒下來就想先把它轉一個面放倒了再拆。我左手扶在模具的上面,右手扶在下面。剛轉了一點,由于那個模具與桌面的接觸面太少了突然晃動一下就倒了。姚立馬上前扶了一把,可由于模具太重沒能扶住就壓在了我的手上。萬幸的是只壓到了一只手,最上面的左手在我快速的反映下抽了出來,而右手由于握的位置太低抽不出來被壓住了。姚將模具的一角用力搬了起來,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把右手從模具里抽出來的?手已經完全失去知覺了,我將手套脫了下來。看到自己的三個指頭都被壓扁了還不停的往外噴血,心里害怕急了。我用力掐住自己的手腕,可血還是不停的往外冒。那一刻,我徹底的慌神了。愣了一會兒,我急忙跑到剛剛還在這里巡視已經站在電腦鑼附近的主管面前說:“主管,我的手被模具壓了。”主管一看也慌了手腳,不知道該怎么弄?附近的幾個人都跑了過來,有人拿了根繩子幫我捆著手腕。可是繩子太爛一捆就斷了,姚就用力掐著我的手腕。主管上樓去叫人,讓我在門口等他。等了好一會兒才下來一個業務員,叫我上他的車帶我去醫院。姚和我一起上了車,血一直不停的流得到處都是。路上,心里一直念叨著不知道該怎么辦?擔心斷了的手指還能不能接上?那個業務員問我有沒有親戚在這邊?叫我給他們打電話。我不敢告訴哥他們,可自己又不知道該怎么辦?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打電話告訴了嫂子說,我的手剛剛被模具壓了正趕去醫院,讓她叫哥過來。
車開了快一個小時才到西鄉醫院,護士就把我帶去了急診室。醫生要我先交錢可我身上只有幾塊錢,那個業務員幫我墊了三百塊錢就沒見到人了。護士幫我簡單的處理了一下,手慢慢的有了點知覺只是越來越疼。等了好一會兒才叫我去手術室,說是給我做手術。又走了很長的一段路才走到住院部的手術室,但里面看起來并不是想象的那個樣子。二樓護士站斜對面的一個房間就是所謂的手術室,里面只有幾把椅子和一張很窄的床看起來很陳舊。像是由老舊的辦公室移除了座椅空出來的一間小房間,用于臨時做小手術的吧?也沒看清房間的其他樣子,這時過來一個醫生叫我躺在靠窗的床上說,他來給我做手術。可是等了一段時間,他都沒有來幫我做手術。姚去問了醫生說,還沒有人過來交錢就做不了手術。心里想著不知道該怎么辦?后來嫂子到了,就馬上去墊了錢。至于公司,什么人都沒有看到只有姚跟在旁邊。醫生終于叫護士推著一個小推車過來,上面放了一些東西準備給我做手術了。我手上全是漆黑的油污,她拿起一大瓶消毒水往我手上倒。那是鉆心的疼,疼得我大叫了幾聲身上直冒汗。醫生給我手上打了一針麻藥,稍微好了一點。手上漆黑的油污洗了很久也沒能洗干凈,實在疼得不行了。醫生就拿著鑷子和針線幫我縫針,看得心里慌慌的。第一次看到白花花的骨頭被他翻了出來,然后又塞到肉里面。翻到無名指的骨頭時醫生說,最上面的一截完全壓斷了要把它拿出來不能縫到里面了,然后把那一截肉都切掉。還說,如果不切掉的話到時候如果傷口感染就會引起骨髓炎,那就不是切一個指頭那么簡單了。但嫂子叫醫生還是先別切,把傷口縫起來了再看以后的愈合情況。如果到時候實在不行了再切,不然短了一截多不方便。于是醫生就將那一截小骨頭又縫在了肉里面,由于太疼了我一直在不停的叫。他也沒有把骨頭放正,只是放在了皮膚下就縫針了。醫生又叫護士拿了一只麻藥針打了下去可還是很疼,我還是一直在大叫。都不知道醫生是怎么幫我縫完了的?壓到的三個手指,中指和小指比起無名指來要輕一點。感覺手指的肉都是從皮膚里面炸出來似的,像軟柿子被壓扁了那樣很難看。醫生幫我包好了紗布,無名指還做了塑膠固定套綁著。
做完了手術就被推到了病房,爸爸和哥也過來了。我滿身鐵屑臟兮兮的趟在床上,左手吊著針右手也不能動。看到他們都坐在床邊,我不知道該如何跟他們說?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樣子,自己心里覺得很內疚。看著被擠扁的三個手指腦袋里也是一片空白,不知道今后要怎么辦?他們也沒有跟我說更多的話,只是叫我心態放好一些好好的養傷。爸爸說,他看到我這樣子差點都哭了出來。哥買了飯來,爸爸要喂我吃飯。都這么大了怎么能讓他給我喂飯?便堅持著沒讓他喂我,也沒有什么胃口吃飯,只是用左手拿著筷子慢慢的扒著吃了點。到了下午,主管才過來看我。嫂子質問他為什么到醫院了都沒有人來管,到現在了才過來?之后他們就出去談話去了。吊的止血針好像沒有多大的作用?手指還是不停的在流血,只看到鮮紅的血慢慢地從厚厚的白紗布里浸出來,再聚集成一滴一滴的從指尖往下掉。很快,白色的紗布就變成了紅色,然后就叫護士換掉滿是血的紗布。一個下午就換了三四次,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流了多少血?爸爸怕把床單弄臟,就叫護士拿了幾層防水紗布墊在手下。手指越來越疼,感覺指頭里面的肉就好像炸爆米花似的炸得嘣嘣直響。就跟護士講,手指太疼了疼得受不了。護士拿了片止疼藥叫我吃下,可還是感覺得很疼。都吃了兩次止痛片了,還想去找護士要。護士說,不能吃太多了會有副作用的,就只能這樣強忍著。
中午的時候叫姚幫我把單車從廠里騎回了家,然后帶了套干凈的衣服來給我換下。想著這要怎么樣才能熬到晚上?也不知道為什么不能完全的躺下?一躺下手指就特別的疼,只能半躺著。手指隨著心跳的頻率每跳一下就疼一下,還時不時的感覺到指頭的皮膚被擠壓爆裂的響動。晚上,爸就靠在我旁邊睡著。我疼得沒辦法睡覺,只要我躺得不舒服了稍微動一下,老爸就會起來看我是怎么了?我只有盡量的不動,直到身體的一側躺到麻木。每每有點睡意了又會被手指痛醒,怎么也睡不著就那樣癡癡的躺著。躺了三天三夜,第四天終于可以勉強的睡一會兒了。
每天都要去換一次藥,每次都是鉆心的疼,疼得大叫。由于血將紗布和肉完全的粘在了一起,護士拿著一大瓶消毒液往手上倒時瞬間就冒起了很多白色的泡沫。然后再慢慢的把紗布撕下來,那種痛是無法形容的可真是十指連心啊。過了十幾天,手指愈合得倒還挺快的。醫生就給我拆線,由于無名指傷得太嚴重了就只拆了另外的兩個。傷的那支手依然不能活動手指,只能用左手了。不過,慢慢的倒習慣了用左手來照顧自己。后來將受傷的事告訴了一些朋友,他們也經常問下我讓我覺得不那么寂寞和孤獨。本來是不想告訴家里人的,但爸還是叫媽媽從老家趕過來看看我。這讓我心里覺得更加內疚,讓一家人跟著擔心。更不知道以后的路該怎么辦?夢想就此破滅,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以后的生活?
于2010年2月21日
任何事情都有著正反兩面,就看自己是如何去理解了?時常感覺人的命運都像是被安排過似的,不管自己怎么抗爭都逃不過這樣的安排。但即使這樣,有的人仍在繼續和命運抗爭而有的人卻早已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