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容嫻雅的舉止與口吻,她確不像是個地位卑賤的女伴。可誰都說新進宮的王后是奇丑無比的丑女,怎會是如此標致的絕色姑娘?
“小帥哥,有什么事嗎大半夜的來到一個大姑娘的臥房?”王后將粉色繡著淺紫胡桃的睡衣往胸前兩邊拉了拉,然后歪著頭,嬌俏俏地坐在大紅婚床的中間,問。
小帥哥?好新奇的稱喟。南宮欣宇也沒往深處去探究,先確認她的身份要緊。
“我聽說……我聽說王后娘娘她長得……”南宮欣宇囁喁著,不知怎樣形容更恰當。
“說我是天下丑女之最是不是?”
“嗯……”南宮欣宇又忙搖頭:“不……不是……”
“別不好意思說,丑就是丑!那個丑八怪是我,如今天仙般美貌的人也是我,同一個人,至于本小姐為什么要如此變化,這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只希望你不要驚訝,不必害怕,更不能將今夜的事告訴別人。”這是一個婉轉的借口,也是唯一能解釋得通的措辭。
南宮欣宇一想,深信不疑。這位一定是新王后,她長得美侖美奐,艷冠群芳。將自已化妝成丑八怪的模樣,很可能是為了附合今年選丑后的標準,她有她自已的隱情。
“你假如還不信我是真王后,我給你看樣東西。”說著,將枕下的一根金步搖遞給南宮欣宇。
這根金步搖叫鳳含珠翠云上飛,光鳳凰嘴上含著的珠串就是價值連城了,宮里的王后及太后才有資格佩戴。
“恕臣弟冒眛,多有得罪了。臣弟深夜來打攪王嫂,實乃事出有因。”說著,南宮欣宇將打賭的事說了一遍,請求王后的諒解。
聽見王上南宮光宇如此不把自已放在眼里,如此戲弄不尊重自已,王后心里火星亂迸,柳眉倒豎,手中的金步搖在怒氣中,金鳳凰的腦袋歪向了一邊。
猛地站立起來,一眼掃過南宮欣宇豐神俊朗的小模樣兒,她的氣又頓時消了,笑道:“好,本小姐助你贏得五匹汗血寶馬,那你拿什么來感謝我?”
南宮欣宇不住地偷覷著這位令后宮黯然失色的王后,心里好像有只小兔子在蹦蹦跳跳。見問,他抬起波光流溢的大眼,淺笑低語:“王嫂說了算。”
想到南宮光宇如此欺負人,才不要當他的王后呢。“不許叫本小姐王嫂,你就叫我……叫我婉兒吧。”婉兒是丑后上輩子的小名,虧她念念不忘。
“這……這不太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名字不是讓人叫的嗎?要不,咱倆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叫本小姐婉兒,別的時候隨你?”媚波一轉,生出無限的情絲來。
“那……那好吧。”南宮欣宇的俊臉上飛起了紅暈。
“離天大亮還早呢,咱們做什么消譴來度過這段時間呢?”王后像只粉蝶在屋中轉了個圈,從臨窗的桌上抱起一個匣子,笑道:“有了,你陪本小姐下棋吧?”
丑王后寢宮的琉璃燈,一直迷蒙的亮著。只要有人留意垂聽,就會聽到嬌笑聲,棋子落盤聲,以及溫言細語聲。
天色漸漸地明亮了起來。王后將手中的黑子輕輕地丟在棋盤上,然后慵懶地立起了身子,伸了伸細長的水蛇腰,伸出纖弱的玉手相互拍了拍有些發酸的肩頭,笑說:“好了,快去牽你的汗血寶馬吧,記得來感謝婉兒哦。”
南宮欣宇表面上看去是在收拾殘局,小心地將黑白子分開放進各自的匣子里,可他飄飛的眼神早將新王后嬌俏的模樣攝入了心底。聽見王后如此說,直爽如他,無畏如他的南宮欣宇,竟然也如大姑娘似的,羞暈滿面地問:“王……婉兒喜歡什么?”
見南宮欣宇好不容易才嘣出個“婉兒”兩字,再瞧他嬌羞難當的可愛模樣,新王后的心里涌動起陣陣的春潮,伸手便去掐他的臉,可手伸到一半,又縮回。她想起古代的人都拘謹,放不開,他們不是開放的美國黃毛……“你送的,我都喜歡。”
南宮欣宇越發羞窘了,他拿起那根見證金步搖,正要告退。
“等會。”新王后叫住。
纖長的手指撮起白狐脖圍,踮起腳,細心地替已被幸福打暈的南宮欣宇披上。
南宮欣宇有些依戀地走出鳳鸞宮,剛穿過花雕影壁,一個高揚的聲音便擋在了面前:“二王弟好早!”
南宮欣宇聞聲抬頭,神情有些倦怠,眉宇間卻隱著一抹喜悅,輕輕地撮起唇弧,略一施禮:“王兄早安!王兄在這做什么呢?”
淡淡的晨曦下,南宮光宇環披著一件腥紅的斗蓬倚壁站著,妖魅的臉上,無法掩飾縱欲的痕跡……皮色泛青,眼部充血,下眼瞼下,明顯地掛著兩個大大的眼袋……“等你呢。怎么樣,沒事吧?朕直擔心了一夜,生恐二王弟被嚇出個好歹來。”
心里卻在發笑:嚇個半死才好呢,這也算是對你那位毒蝎般母后的一個報應!
大早上的候在宮外,就是想看看南宮欣宇驚慌失措的慘樣。
可情形并不似自已所想像的那樣,南宮欣宇似乎只是疲憊一些,根本不是受驚嚇的模樣。
“王兄請看,這是什么?我南宮欣宇是何許人也,豈是那么膽小之人?”說著,心地很單純的南宮欣宇將金步搖雙手奉上,一臉的得意之色。
這得意,含著一絲炫耀,更多的是一股難以言明的竊喜與歡愉。
南宮光宇有些疑惑地接了過去,舉起轉著看了看,身后的管事太監朱公公探過腦袋來,只看了一眼便小雞子啄米似的點著頭:“沒錯沒錯,這根金步搖正是新王后的聘禮之一,老奴親自送去的。”
又蹙起稀稀疏疏宛若掃禿了掃帚似的眉毛,撇了撇薄薄無色的唇,被橫七豎八的皺褶包圍的眼里,雖暗淡無光,形如死魚,可絲毫沒有減弱訝異之色,“二王子殿下,你真是夠膽大的,竟然能勝出!老奴盡管在接親的路上曾多次拜見王后,何況也算是隨著兩朝先王見過一些世面的人,什么蹊蹺的人和事沒見過?可老奴每回見了這位新王后,心里還是不免有些慌亂。”
你們知道什么呀?若是看過新王后昨夜那傾國傾城且嫵媚惑人的小模樣,想必更要慌亂了。
南宮欣宇也想不明白,這婉兒是如此的美貌,她是用什么方式才將自已弄成那付嚇人的樣子的?一個個都說她奇丑無比,到底丑成啥樣啊?南宮欣宇很是好奇。
南宮光宇不再說話了,動作輕盈地一甩斗蓬,在人前劃出一道紅色影簾,率先往前走去。
走了幾步,回過頭,勾起盅惑誘人的紅唇,鳳眸輕掃,好像很隨意地笑道:“朕要去太后的慈和宮,王弟不隨著去?過會你新王嫂要給太后奉茶,許多朝庭命婦,權臣千金都會隨侍,那位方瑋儀小姐想必也會在場吧?”
南宮欣宇臉一紅,很陽光剛毅的臉上放射出淡淡的柔光來。他急走幾步跟著,不好意思地說:“王兄……”
“哈哈哈,瞧二王弟的小臉紅成關公似的,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相中了,跟朕說,朕親自保媒主婚。”南宮光宇笑聲爽朗,心里卻別著一股勁:哼,你母親十幾年來沒停止過對朕的傷害,朕要讓你們母子倆生不如死!
這次選后,只因南宮光宇一句話,王太后,也就是南宮欣宇的親生母親,竟然下懿旨在全國范圍內選丑女之最為王后……行啊,丑后就丑后,權當她是個擺設,也省得成天提心吊膽提防王后是太后的臥底。這么丑的女人南宮光宇是不會挨邊的,更不會上她的床啦,那王后自然也就探不到王上的秘密了。
“多謝王兄。不過,臣弟尚幼,考慮……還早。”南宮欣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其實,在他的心里,有個朦朧的倩影,這個靚麗倩影的所有者,就是京門九重提督方子瑧的獨養姑娘方瑋儀。
而這位千嬌百媚博學多才的方家小姐,對一表人才、品貌出眾的天潢貴胄南宮欣宇也早已是芳心暗許,而且此女頗有一些討人喜歡的手段,深得王太后的寵愛,時不時地被招進宮來游玩。
只是,南宮欣宇對這位方姑娘,除了好感,竟找不到一絲男歡女愛之情的感覺,所以遲遲不肯完成母后的心愿……盡快將方家小姐娶回宮。
經過昨夜的這次意想不到的奇遇,南宮欣宇心中的那個倩影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自覺地在靈魂的深處種下了一顆曖昧的種子。連他自已也不曾感到,這顆種子,后來竟然會偷偷地發芽,很頑強地長大,將他逼到一個很尷尬很痛苦的境地。
丑后送走南宮欣宇,剛鉆進早已是冰涼的被窩,一個吞吞吐吐似蚊蟻叫的聲音又在簾幄外響起:“啟稟王后……王后娘娘,吉時已到,請王后主子玉體……離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