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小人多嘴，不知周大人您……”

未等王日山說完，周半青身旁一捕衛突然上前一步，從懷中掏出了一卷畫軸，提著便展開了，然后周半青問道：“認識這人嗎？”

王日山定睛一看，頓時驚訝萬分，見那畫像之人正是余卑言。他也沒有多想，頻頻點頭道：“認識認識，這人是我老家的一伙計。”說時，王日山眼睛的余光瞧見了屋中一角擺放著一把油紙傘，那傘正是余卑言的。

周半青也瞧見了那把油紙傘，一時他抿嘴一笑說道：“你伙計犯事了，在洛城街面上亮刀殺人。”

“卑言殺人了？！”王日山驚訝道，心想卑言雖然是一痞子，但殺人的事情他做不出來才對，可為什么周大人要說他殺人呢？難道卑言真如周大人所說嗎？

這時的周半青似乎能看透王日山的心思，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說道：“我是朝廷命官，負責整個大陳的刑事緝拿，當然我也不會說謊，你也不用去猜疑我的言語真假。”

“可…可卑言不可能殺人，甚至沒理由殺人啊？”王日山還是不能接受。

周半青一時忍俊不禁，說道：“人都有幾副面孔，你伙計哪知用哪副面孔對待你呢，不要被他的面具給迷惑住了。”

聽到這話，王日山的心顫動了一下，想起了自己記憶中的余卑言確實變化多端，難以捉摸，甚至有時看上去就像一位好好先生，但有時又像一位窮兇惡極之徒。自此，王日山頓時感覺記憶中的余卑言有些陌生了，他意志消沉道：“周大人，如果卑言真做了傷天害理之事，咱們大陳律例什么樣，就按照什么樣來法辦，小人絕不包庇。”

周半青微微一笑，然后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問道：“余卑言當眾殺害平民，你說他該如何定罪？”說著，周半青臉色一轉，凌厲的目光直接看向了王日山的雙眼。

王日山一時不敢直視周半青，旋即將目光看向了地面說道：“依照咱們大陳的律例應當…應當償命。”

周半青笑了笑，說道：“別看你是一位不入流的捕頭，但咱們大陳的律例背的倒是清楚。那好，我考考你，回答我，假如你包庇了余卑言該如何處置？”

王日山回答道：“包庇殺人犯者，依法同罪處置。”

周半青欣慰地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再考考你，假如你知道了余卑言的下落，不上報該如何處置？”

王日山回答道：“知情不報者，依法監禁三十年。”

周半青眉眼帶笑地鼓起了掌，說道：“不錯不錯，你確實挺懂法，但不知你在法和情的面前會如何選擇呢？”

本來周半青以為王日山會遲疑，但他萬萬沒想到，眼前的王日山突然抬起了頭，認真地盯著自己說道：“法最大，小人不會因為一點情就知法犯法。”

周半青的嘴角不經意地抽搐了一下，沒人注意到這一幕，然后他哈哈大笑道：“很好，我們隼坊缺少的就是你這種依法處事的人。怎么樣，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為大陳出一份力氣呢？”

聽到這話，王日山此刻的心情別提多么亢奮了，心想現在不就是一次機會嗎？我要好好抓住，不能讓這次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給溜走了！他拼勁全身力氣騰身就掙脫開了按住自己的衛捕，然后一下子跪在了周半青的面前，磕了三個響頭后說道：“小人每天做夢都夢見能進入隼坊，希望周大人給小人一次機會，小人定赴湯蹈火，讓干什么就干什么，讓抓誰就抓誰，哪怕死都行啊！”

“欸~不用死。”周半青笑著晃了晃手，說道：“隼坊可不是那么容易能進的，當然我看你是一位可塑之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能抓住余卑言，我就批準你進入隼坊。”

此言一出，王日山怔住了，沉默了許久，也不知他心中在想著什么，半天后才張口說道：“大人，小人不知余卑言在哪啊！我想他應該再殺過人之后就逃出了城吧。”

周半青輕晃腦袋，泛著笑意道：“放心，他還在城中。”

話音落下，周半青突然站起了身子，抬腿就要走。然而就在他步子還未邁出一步，他低頭對面前跪著的王日山說道：“機會給你了，希望你能好好戴上面具引他現身，別為了一點不值錢的情而葬送了自己的前途。”

說罷，周半青就走出了房間，離開時他還把角落的一把油紙傘給拿走了。見二檔頭離開，其他捕衛也都紛紛離去，留下王日山孤單單地跪在一張空椅前。

陰暗的房間中，王日山在冰冷的地上慢慢起了身子，望著窗外那一輪皓月，他嘆了一口氣，心中想道：卑言啊卑言，你怎么那么糊涂呢，殺人是小事嗎？你現在是攤上大事了，也別怪伙計我不念舊情，怪就怪你自己太糊涂！怎么說，我也是一捕頭，抓你也是義不容辭的事情！

王日山已經有了決定，于是趁著這股勁頭，他在簡單收拾一下過后就離開了客棧，在月色的街面上開始尋找起余卑言的蹤影。

……

周半青在一眾屬下的跟隨下大搖大擺地朝隼坊走去，一路上不少屬下的神色糾結，一眼看上去便知他們有心事，于是眾人之中的八衛領想前替弟兄們說出心里的話，但還沒等他上前一步，突然周半青就停下了步子。

眾人立即止步，這時周半青回身瞧了一眼天空中的皓月，又低頭瞧見手中那把油紙傘，一時嘴角一挑說道：“從這一刻開始，停止搜查暴徒的蹤跡。”

眾人一聽面面相覷，八衛領更是不明白了，上前問道：“二檔頭，這不是讓那暴徒逍遙法外了嗎？”

周半青瞪了八衛領一眼，訓斥道：“讓你們停止搜查，又不是讓你們大開城門。從這一刻開始，暴徒不落網，城門一直不開！”說罷，周半青大袖一甩，朝著隼坊走去。

眾人連忙跟了上去，其中八衛領跟的最近，猶豫了半天后問道：“二檔頭，屬下剛剛聽說了一件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

周半青瞥了他一眼，一點面子都沒留，說道：“你不當講！”

此言一出，八衛領頓時一楞，立在了原地，身后的那些屬下們也一同立在了原地，望著周半青那月光下逐漸被拉長的黑色影子，他們不約而同地搖頭嘆氣，似乎他們的心中都有著一塊大石頭。

一塊本可以通過周半青而放下的石頭，但沒想到卻被周半青給舉到了最高點，沒辦法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