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狼毒篇:世外
- 人間世之梅雪奇緣
- 夜三
- 2257字
- 2014-03-04 23:05:20
對于少女來說,甘鹿是純真與守護的融合,一直溫暖存于她心中的少年。對于甘鹿也是如此,只有他們在一起時,才感覺是完整的。就像經(jīng)歷著極端的冰與火的融合,深處于其中的他們卻是溫和的、柔情的、晴朗的。也許正因為如此,在爾后的分開的漫長的歲月都如同最為嚴(yán)苛的煉獄,迷失在酷寒的、寸草不生的地域迷宮,勁風(fēng)肆虐、毫無生機。光亮不在,即是黑暗。最為決絕與冷酷的外表下暗藏著最為孤寂深處的柔情與思念。
愛一個人,無意識中影響著對世界萬物的認(rèn)知、對自身存在的定義,若不能相守,就只能以自身生命的血骨代替她那一部分活著。
想即此,甘鹿的脊骨某一處又在隱隱作痛,從骨頭深處發(fā)出的叫囂與渴望,似沾染在骨骼上的一種毒液。
春日漸暖。屋檐上冰雪融化的雪水滴滴落下。
“怪物,你還記得在樹林里被狼人圍攻時,我教你的么。”
甘鹿點點頭,湊近看著少女認(rèn)真用一支燒著的樹枝木炭在宣紙上畫著什么。現(xiàn)在的他,只要觸碰到少女冷冽鎮(zhèn)定的眼神,就會有被激起一種莫名的興奮。如同之前的那種讓他獸化的嗜血本能。
“致暈的穴位有11處,腦戶穴、鹵門穴……”
原來她畫得是一個粗略的人體圖,并在人體各個部位點了一點,標(biāo)識出穴位的位置。
少女停頓了一會,拿著樹枝托著手肘思索,自問自答道,“是這兒嗎?好像不是。”
因為拙劣的畫功,甘鹿只看到一副慘不忍睹的畫,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認(rèn)真聽著少女的講解。
“以前明明記得很清楚的。現(xiàn)在又忘了。如果那個時候,不是突然記起我娘親給我說的穴位,我們可能都死了。所以,是我娘救了我們兩個的性命。”
…….
甘鹿看著眼前認(rèn)真冷淡的少女,春風(fēng)樓那晚的畫面不自禁地又在腦海回放,床上與他耳鬢廝磨的少女脈脈含情、熱情嬌艷、誘惑至極。與平日冷靜、自持的少女截然不同。不知為何,這種反差激得他腦中某一區(qū)域非常興奮。她的那一面,柔情誘惑的一面,似黑夜般,只屬于他的。一想到他們結(jié)合在一起經(jīng)歷,那種四肢百骸都被燃盡、想將少女揉入血骨里的沖動就沖上來了。
樹枝“啪——”的一聲,打在頭頂。
“不準(zhǔn)想!”
甘鹿不禁一驚,連他在想什么少女都知道。她似乎有點生氣,臉龐緋紅。
一直在自說自話的她,看到湊到一旁沉默無語的少年,一臉臆想飛飛的模樣。不禁臉上一紅,又羞又怒。沒經(jīng)過她的允許,他怎么可以在腦海里擅自對她產(chǎn)生那種聯(lián)想。
“我剛剛說到哪兒了?”少女轉(zhuǎn)頭又開始自言自語。
“成親——我和少女——”甘鹿打斷她的話語。
連恩一愣,有點突如其來,以為聽錯了。她從未思考過和怪物成親這件事。她想和怪物長相廝守、不離不棄。但是成親這件事從未想過。而且一直纏繞著她的苦惱是,怪物對她的迷戀只是囿于他對外界的接觸范圍,若是日后他接觸更多的人、經(jīng)歷更多的事,他世界的焦點就會變大,不再會集中在她身上。這是人之常情,不是她可以強求的。怪只怪她自己,對于感情的需索程度,強于任何一個常人。
于是她直白地問少年,“若不成親,你就不會疼我、愛我么?”
聽到她直白的提問,少年心如刀絞。少女說的直白,在少年聽來卻如同一種撒嬌。少年果斷地?fù)u搖頭。
“那何必拘泥于這種禮教世俗呢。”
所以一切順其自然,即使最后落得只有她一人刻骨銘心也不惜。
少年甚是失落。她是他世界里的漫舞的梅花、皚皚白雪、天上的月,是他世界里的所有美的、凝視的、永恒的、深刻的事物,但是梅花、雪、月都會消失了,都會變化。
然后他聽到少女低著頭說。
“娘子、夫人、妻子,任選一個,不要稱呼我為少女。”
“妻子?”少年回道。
連恩一陣寒意,“算了,還是夫人吧。”
少年笑了,“夫人。”
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眼神期待。意思是,連恩也改一下對他的稱呼。相公、丈夫、官人、郎君?一連串的稱呼她腦海里晃過,又是一陣雞皮疙瘩。
最后,冷然說道,
“怪——物——。”
甘鹿看著她,他的新娘如此傲嬌。
他站起身來,突然打橫抱起少女,引得少女一陣尖叫。
“做什么?”連恩雙手繞著他的頸部。
“世外——”
連恩一愣,突然怪物腳下生風(fēng),立定,抱著她往外跑去。快速穿過梅源、冬日的樹林、繽紛殘敗的落葉、解凍的溪流……
連恩臉向內(nèi)地靠在他胸前。許多景色在她眼前快速流逝,風(fēng)呼呼地刮過耳伴。不知過了多久,怪物仍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被抱著的少女在他懷里科科科地笑個不停。
穿過的樹林里時而被驚起一群飛竄出去的冬日鳥雀。
到了一個懸崖邊,叢林地帶已經(jīng)消失。已經(jīng)沒有去處了。甘鹿喘著氣終于停了下來。
少女站定,低頭擦了擦眼睛,認(rèn)真細(xì)看,一片冬日的荒野、蜿蜒向東的河流。河流上空是冬日灰色天空廣袤的流云,荒野盡頭是青色的連綿起伏的山脈。
面對如此廣袤的天地,少女心頭一熱,眼淚充盈了眼眶。
“沒有去處了。”少女說。
甘鹿?fàn)恐氖帧?
“想了——很久。像這樣——”少年說。
像這樣,帶著少女一起逃往世界邊盡,直至山窮水盡的想法。
這樣的山川河流,最好不過的成親禮物。很多年后,對世間百無聊賴的連恩唯一喜愛的事情,就是沉默不語坐著馬車,放任韁繩,一直狂奔,直到達(dá)到懸崖邊,再無去處,才回頭,向另外的方向奔去。對一個人的想念就是會有這么多種極端的方式。
“甘鹿,你相信前世今生嗎?”
“我總覺得前世我一定遇見過你。”
“剛剛看著山川河流,有一剎那我似乎記起了你。很久遠(yuǎn)很久遠(yuǎn)的你。”
少女說,面前是寥廓的天空與大地。
“但是,一晃而逝。”
他不知道世界是否有天道輪回,第一次見到少女時,接觸到少女的眼神,短暫有力的對視,一下子灼傷了他的肺腑,讓他躲閃不及,從第一眼開始就喜歡得如此深徹。也許是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到了你,也許是穿過漫長的黑暗終于看到你來到了身邊,是此世不會再有的絕配的戀人,否則,人生只是一場孤獨的、無意義的虛度。
甘鹿捧著她的臉,用力地吻了吻。少女低著頭,伸手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