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記住了嗎。”

母親手持銀針，看著她，在明亮的光亮里溫柔地笑了笑。

“怪物，頭頂正中與兩耳連線的交叉點，為百會穴。頸后枕骨下兩筋中間，為風府穴。點他們的百會穴和風府穴。”

少女突然說道。

甘鹿按照少女的指示，騰空翻轉姿勢，在其中一只狼人頂上，擊中兩個穴位。

擊中穴位的狼人撲通一聲倒地，不省人事。

剩下的兩只狼人皆稍有退卻。更為警惕。

廝殺了數十招，甘鹿都難以再伺機擊中它們的兩個穴位。狡猾的家伙。

突然空中飛出幾顆石子，石子正中那兩只狼人的穴位，狼人應聲倒地。

“擊中百會穴、風府穴，則昏迷倒地、不省人事。小姑娘，聰明得很。”

樹上飛下一個黑衣人。剛才一聲震天狼嘯，他聞聲趕來，看到一場異常精彩的打斗。為了爭奪“食物”，狼人和狼人互相搏斗并不少見。但是為了保護人類，而與同類廝殺，卻絕無僅有。而且這只狼人雖狼毒入骨，卻仍然可以聽從且明白少女的話，并未迷失心智。

黑衣人看向那只渾身是傷的狼人，說道，

“你竟然可以控制你的意志。”

狼人充滿敵意地看著他，臉上是兇惡的神情，他把黑衣人看做那些追捕圍攻他們的人中的一個。

甘鹿抱起少女，飛速穿過密密麻麻的樹林。

似曾相似的生死相依，似曾相識的亡命天涯。

黑衣人看著消失的兩人，神思恍惚，突覺感傷。心想大概年紀大了緣故。

梅源。梅仙宮。

只有梅林深處的梅仙宮才是人世間屬于他們的唯一歸宿。

遍體鱗傷的甘鹿，很難完全恢復到人類少年的模樣。恢復了少年的面孔，全身黑色發須卻未能完全退化。

渾身不是刀傷、砍傷就是咬傷、抓傷的怪物，看上去奄奄一息。

少女根本不知從哪兒開始，為他清理傷口。

連恩開始哭泣起來，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掉。哭聲里說不出的傷心。

甘鹿有點慌，抬起手，輕輕牽住少女遮住眼睛的手。他不想讓她哭的。不應該變成野獸的樣子。不應該出現這么多事情。

少女拭去眼淚。

甘鹿清晰地聽到她抽泣著說，

“怪——物，我們都是孤苦無依之人，以后相互作伴，可好？”

甘鹿感覺，空氣中光線有一刻的震顫。他的一部分心神留在了這里。未來無數個、無數個自己，都會回到這個夜晚的這個時刻。

他勾起少女的食指與中指，兩人的拇指按下印。

“一——定——”少年說。

“一定。”少女回應他。

少年閉上眼睛，安心地沉睡。

不知昏睡了多久。甘鹿醒來時，發現自己身體上上下下都是繃帶，全身疼痛、動彈不得。睜開眼睛，是為他清理了一整晚傷口仍在沉睡的少女的臉孔。臉孔近在咫尺。甘鹿靜靜看著。

少女睜開眼睛醒來。看著少年睜著眼睛看著她。

連恩坐起，伸了一個懶腰。起身，走到屋外。梅花、雪花飛舞。

走出屋外的少女，背對著少年，露出笑容。

爾后，她想起了什么。

走出屋外的少女，不久又折回來，神情嚴肅地坐在少年面前，說道，

“昨天晚上…….”她頓了頓，

“有一事我必須要跟你說明。”

“你根本不知道，這些也許都是我的錯。”少女開始碎碎念，

“以前算命先生給我算過命，說我命相兇險，不但自己受苦，還連累周身親近的人。簡直是兇神附體。”

“我的爹娘、大姐、二哥、三哥、蘇婆婆，都是這樣死的。沒有一個逃得過。”

“即使這樣，你還要和我在一起？我不想你也像他們一樣，明白么。不想。現在你這樣，都是我帶來的。歸根結底，都是被我連累的。”

前車之鑒，所以，不敢親近人、不敢信任人、不敢喜歡人。這就是她的顧忌？難道她想反悔么？

“兇神——附體——？”少年重復道。

“怎么，害怕了吧。很后悔吧，反悔還來得及。”

“確實——很兇，有的——時候。”少年說。

待連恩反應過來，他話語的意思，正欲反擊，又聽見少年說，

“至少——以后，唯有——死，才能分開我們。”

所有的不安、顧忌、猶豫、擔心，頓時煙消云散。

連恩怔住，看著他。回想起，昨晚遇到狼人襲擊時腦中的絕念，不想和怪物分開，寧愿選擇死。怪物又何嘗不是。為了保護她，可以連性命也不要。他們早就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連恩眼眶一陣濕潤。

“以后你得習慣，我生氣的時候，就是非常的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