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鹿坐直了身體，似乎在凝聽空氣中某種動靜。

連恩凝神靜聽了一會，除了屋外的風雪聲與風吹樹林嘩嘩聲，冬日的天地一片寂靜。

“聽到了什么么？”連恩問。

“山——雞，五只——山雞。”甘鹿回答。

連恩略有驚愕地看著他，想起怪物救下她奔跑的情景。甘鹿是有著常人不及的超能力。

連恩站起來，興奮地道，

“還等什么。我們去把那幾只肥肥胖胖的山雞抓回來。”

甘鹿心中略有遲疑，少女不是不喜歡他吃那些動物么。

狼耳正從他的頭上現形時，少女順手操起折紙就拍過來了。

“不行。任何時候，都不能變成怪物的樣子。”

甘鹿遲疑了一會兒，他從未在人形的情況下運用那些能力。

他閉上眼睛，凝神靜慮，回想獸化時，埋藏在身體里奔跑與速度的記憶。

連恩望著門外的大雪一籌莫展時，忽而感覺身邊“倏——”的一聲，一陣風揚起裙角，甘鹿已經不再身邊了，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雪地樹林里。

連恩愣在原地。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連恩坐在篝火旁邊若有所思。門開了，少年進來，手里抓著三只山雞。

少年似有歉疚，因為跑了兩只山雞。

“真的抓到了！”

少女非常開心。她用繩子拴住仍在撲騰的山雞，“明天我們去榷場。”

雹羲城。毗鄰武羅國，北方邊界經貿往來最盛的最大城市。

甘鹿有些錯愕地行走在市集街道。許多行人與他擦身而過。還有些小販甚至在向他招買生意。

對他而言，這是一種頗為奇異的感覺。

沒有人敵視他，沒有人拿著斧子、鋤頭、刀具，在后面追趕他。

他們絲毫不在意他。

只有陽光照耀在他身上。

連恩正在屠宰場的屠肆前，和一個屠夫講價。

“不行，十錢銀子。”連恩伸出兩只手掌。

“八錢。”屠夫比了一個手勢。

屠肆倒掛著新鮮生肉，散發出一股強烈的腥氣。

甘鹿站在連恩后面，看著那些倒掛的帶血的動物生肉，兩種極端矛盾的感覺在體內翻騰。一種是惡心和不適感，一種是涌上來的接近本能的嗜血欲望。連恩沒有察覺到他反常的反應。甘鹿退至十步遠，轉移注意力，平靜下心神。

市集上行人絡繹不絕，時而有穿著異服的異鄉人出入。雖時處太平年代兩邊均有商貿往來，但出于警惕，北方軍事要塞均有軍隊鎮守，時有通信差役策馬奔馳路徑此地，引起一陣騷動。

連恩走在前頭，手里拿著剛剛賣給屠肆老板山雞賺來的銀錢袋子。走了不知多久，她察覺不對，往后一看，竟沒見著怪物的蹤影。

甘鹿正在一個名為怡紅院的繁華樓苑前，被一堆紅衣綠縷的女子圍堵糾纏。

“這位公子，進來坐坐嘛。”

“公子，模樣俊俏得很，我們給公子打個折扣….”

甘鹿往里看見一個身著石青緞襖、腰帶翠玉的鄉紳，摟住迎上來的一個青衣女子。

“王貴人，你可來了。人家可等你好幾天了呢…..”

姓王的鄉紳，哪里抵得住這般香儂軟語，往妖媚的青衣女子的臉上，狠狠啄了一下。

甘鹿入神地看著。稍刻，肩膀被拍了一下。連恩尋來，站在一旁。

“走了。”連恩簡短說道。

被一堆香粉女子圍住的少年，二話不說跟在她后面離開了。

“這個——是什么——意思？”

走了一會，少年伸出兩只手，做了一個手勢，問少女。

“吻？”少女重復了一遍他的手勢。

一只手的指尖在另一只手的指尖點了一下，然后分開。連恩看著少年一臉人畜無害的模樣，敢情他是故意的？

“跟誰學的呢？”

少女皺了皺眉頭，“這是人類表達內心情感的一種方式，表示喜歡的意思。”

“我也可以——吻你嗎？”

“不行。”

這小子絕對是故意的。

突然前方人群一陣涌動，好不熱鬧。連恩好不容易擠進去，原來是由城里幾個富貴人家操辦的滑冰搶等比賽。獎品分為頭等、二等、三等。一二十來人腳履鐵鞋，排成一列，待鳴炮一響，參賽的人均飛馳而出，欲拔得頭籌。好幾個衣服華麗的貴族少年也參與其中。

連恩在一旁看得入迷，鉆出人群，拉著甘鹿，找到比賽司儀。

“誰搶到頭等，獎品就歸誰，是么？”

司儀一看他們兩個貧民素衣的樣子，連連擺手，

“快走，快走，別添亂了。參賽者都是自帶冰鞋。而且從未有姑娘參加過比賽。”

連恩從銀錢袋子里摸出幾個銀錢給司儀。

“我們借用兩雙鐵鞋。游戲從沒有規定女子一定不能參加，不是么？”

司儀仍然連連擺手拒絕，

“去去去，別添亂了。在一旁看著湊個熱鬧就行了，這哪是你們窮孩子玩的。”

他們的爭論，引起旁邊一位身著綾羅綢緞的少年的注意。剛剛他在一輪比賽中，只搶到三等，贏得頭等的是家里的身為嫡子的哥哥。

“等等——”貴族少年叫住正欲離開的連恩和甘鹿。

“如果我讓你們參加游戲，真能幫我贏得頭籌？”少年問道。

“能贏得頭籌，如何？若不能贏得頭籌，又如何？”連恩問他。

“如果能幫我贏得頭籌，獎品歸我，我一人賞你們十兩銀子。”

連恩本意只想參加游戲，見并未有所要挾。便一口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