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終于把第二章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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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寓的陽臺燒烤，17層，估計世上沒有幾個人這么干過，而我不是第一次了。為此我還十分沾沾自喜，認為自己真是會享受生活。足不出戶，也能燒烤，還是使用炭火。

一次被小區物業警告，一次被18樓住的退休教授用水管噴我陽臺。后來再燒烤，我都是小心翼翼。最早的時候沒經驗，都是明目張膽把燒烤架子往陽臺上一搬，然后就點火放燒烤炭，每次都有大量白煙飄出來。一次被保安看到，在樓下就大叫，引得一群低層住戶跑出去圍觀，保安仰著脖子指指點點，他們也仰著脖子看我的陽臺。嚇得我趕緊蓋上燒烤架的蓋子，不然人家再看一會兒就該撥119了。還有一次，我小心了點，炭火生好后，再放到陽臺，進屋準備材料去了。樓上的退休教授正看書，看著看著聞到焦味，就探出頭看。我為了視野開闊些，沒有裝雨棚什么的，他倒是沒看到燒烤架，卻聞到了煙味，大聲叫了幾下，我在屋子里沒聽到。結果教授直接弄了根管子接上陽臺水龍頭就朝我的陽臺狂噴。人家以為我陽臺起火了，第一時間沒報警，卻是直接滅火。后來我上樓跟他講這事兒，他也是性情中人，聽完以后大笑，連說不好意思，只是囑咐我一定要小心，千萬別出事兒。其實我用的架子都很安全，陽臺還放著倆小瓶的滅火器呢。

后來再在陽臺上燒烤，就很有經驗了，都是燒紅一兩塊炭，慢慢的放進別的，不用冒那么多煙，就能把炭火生起來。而烤東西時飄出的淡淡的煙，保安在十七層的樓下根本注意不到。

不過，我只有一個人或者和小真一起在陽臺上燒烤過，Adele和Sebastian那是第一次見識。并且前者再次露出了羨慕和崇拜的眼神，就像上次帶他們去那個很不好找的臺球房一樣。

材料都是我一大早去超市買好的，無非是些雞翅什么的。其實我說來我家燒烤，不是為了燒烤本身，而是我有話問兩個人。有些事，一個人憋著想，是想不明白的。

“Sean,看不出最會享受生活的是你啊，哈哈，我從來沒有在那么高的地方吃過燒烤。”Sebastian向來以最會享受生活自居，這次見識到我的排場，也不得不謙虛了一回，真是難得。

“那是，人生苦短，總要讓自己過得開心點。”我一邊翻著爐上的雞翅，一邊回答。

Adele一手一串雞翅，一手一聽可樂，在發呆。

“丫頭，你又怎么了，高原反應？缺氧啊？要不要給你點氧氣？”Sebastian先于我發現了這個狀況。

“去去去，缺什么氧……”Adele被Sebastian這么一說，回過神來。

“那你坐在那兒發什么呆，少女懷春啊？我們可都不年輕了，我跟你說，不要把生命浪費在發呆上，趕緊吃，吃一頓少一頓……”這小子嘴真貧。

“得了，什么吃一頓少一頓，搞得跟要走了一樣，我們的生命剛剛開始。人家發呆是有事兒，是吧，丫頭？”我其實看出了點端倪，自從上次從BJ回來后，Adele時不時的會神不守舍，那天她喝醉酒后，我就知道怎么回事兒了。剛剛，恐怕她又是在想那個什么畫家了。當初我還在想，她會慢慢忘記的，現在看來，女人一旦喜歡上誰，不是那么容易忘掉的。尤其是像Adele這種類型，在遇到心目中的Mr.Right之前并不在愛情上糾纏，雖然有過幾個男朋友，但一覺得不合適就甩了人家。可是有朝一日，在現實生活中碰到了那個仿佛只在她夢里出現過的人，她就會像著了魔一般，一顆心系在他身上。可惜很遺憾，這個夢中人是個有婦之夫。

“你別瞎猜，什么有事兒……我不過是在想我的那個稿子……”Adele像是被我看穿心事，開始掩飾。

我也就笑笑，沒說什么。把烤好的串放在一邊的盤子里。

今晚的夜色和往常不一樣，難得的看到了三四顆星星，天空也不像平時那么紅，這在城市已經很難得。我想起了芝華士的那個廣告，一群人在雪地搭著帳篷，上面是滿天的繁星。多么清凈，與世無爭。

我們開始聊天，一開始說些工作上的事，很快就轉到個人問題上了。

“你們兩個，最近苗頭似乎有些不對，組織上決定對你們進行一次審查。”我故作嚴肅看著他們兩個。

倆人又一頭霧水，好半天Sebastian憋出一句：“你是說，我和她？”一邊用手指著Adele.顯然這小子誤解了我的意思，以為我在說我看出了他們兩個人之間有什么曖mei。可我決定將錯就錯，耍他一把。

“是啊，就是你和她啊？你們最近很不對勁兒啊。”

Adele不愧是知識女性，一開始就意識到我不是指這個，卻還在那兒裝傻，不做辯解，等著看Sebastian的笑話。后者還是一臉無辜，“我跟她？虧你想得出，八竿子打不到一塊……跟她？”

“跟我怎么了？我配不上你？你說啊，跟我在一起哪兒虧了你了？”Adele對于Sebastian的反應有點惱怒了。

我看著Sebastian在我們兩人夾擊下狼狽不堪，“不是說你配不上我，是我們兩個根本沒什么啊……”

“行了，饒了你。我說的不是這么回事兒，我說的是你們兩個人有點不對勁，不對，又繞回去了。我說的是，最近你也不對勁，她也不對勁。”搞了半天我自己都快繞進去了。

“哦……哪兒跟哪兒啊，還有，我哪兒不對了？”Sebastian急了。而Adele捏著空可樂罐子，發出金屬扭曲的聲音，一言不發。

是時候點破了。

我們仨是工作伙伴，也是無話不談的親密朋友，當然再好的朋友也有秘密。只是在另外兩人問起時，我們中任何一個都會坦誠相告。話說開了，就好了，還多個人出主意。

“你，Sebastian,最近接到某些個電話老是鬼鬼祟祟；你，Adele,我很好奇你最近干嗎老發呆？”

“電話……有么，得得得，沒什么大不了的，最近認識個女孩子，覺得人不錯，和她比較聊得來啊。沒什么問題吧？”Sebastian倒是不做抵抗。

我和Adele對視一眼，齊齊用手指指著他。我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泡妞啊，難怪最近一下班走那么快——哪兒的姑娘啊，介紹我們認識啊。”

“八字還沒一撇呢，等定了再帶來見你們。”這小子竟然也會臉紅，真是奇了怪了。看來是真喜歡上人家姑娘了。

“你呢？怎么回事兒，老神不守舍？”我把矛頭轉向了Adele.

“你就別明知故問了。Sebastian，那天你不在，不知道我和Sean說的事兒。我喜歡上了個有婦之夫，后來人家走了。畫畫的。我就是沒有遇見過這樣的男人，走了之后我還忘不了啊，有時會想一想我們在一起的時光，不過分吧……就這樣咯，還有什么要問的么，趁著今天本小姐心情好，能回答的我都回答。”我喜歡她的爽快。

Sebastian似乎一肚子問題，被我一個眼神堵回去了。我最好奇的，是那半張畫像，為什么只有半張。我把我的疑問說了出來。

“其實，是這樣的。那天我們在我的房間里，我百般要求之下，他答應給我畫一張肖像。畫完之后，我很喜歡。他只是拿在手里，隔著兩米給我看，問我好不好看。我當然是非常喜歡，要伸手去拿，他卻掏出打火機把它點著了，不肯給我。我忙沖過去搶，拿了毛巾把火弄滅，已經只剩半張……我朝他大吼，你干什么!干嘛燒了我的畫！”

Adele說著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場景，眼神放空，一會回過神來，說了句，“你們猜他怎么回答的？”

我和Sebastian聽得正身臨其境，她這么一問，我脫口而出，“他說：他只想把你留在他心里？”

“不是，”她搖搖頭，“他說，他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眼中的我。”

不想讓別人看見我眼中的你。老天，不愧是搞藝術的，說出話來也跟瓊瑤阿姨似的.難怪優秀如Adele這樣的女人也會一直惦記著他。浪漫是她的軟肋。

答案揭曉。大家沉默了一兩分鐘，雖都是沉默，我想每個人想的各有不同。我清了清嗓子，“跟你們兩個說個事兒。”

Sebastian一直以來大大咧咧，都是熟人在一起私下聊天的時候，也是葷段子不斷。這么活潑開朗的一個人，唯有談起一件事，他就會沉默不說話。就是談及他的另一半的時候。前女友給她的傷害太深了，在我看來是完完全全影響了他的愛情觀。“沒有錢，什么感情都無法持續。”這個念頭已經在他腦海根深蒂固。“我們不能靠愛活著”，前女友和他提出分手時的那句話，深深刺傷了他，反過來也成為他奮斗的動力。這也成了當年他毅然決定跟我一起辭職的主要原因。

如今錢有了，不是大富大貴，但是應付生活綽綽有余，生活品質和當年已不可同日而語。但是這些年以來，Sebastian和我們混在一起，只是從沒說過想找個伴。這小子，是不敢了。

沒想到今天爆出這么一條新聞，這小子沒等我“嚴刑拷問”，主動承認了和一個女孩子交往，真是讓我們驚喜。真正讓我感到高興的是，我們這幾年不是白白混在一起的，他是真拿我當兄弟，否則像他這種性格，打死也不會說的。

Adele那就沒的說了，一早就那么信任我。

兩個伙伴都這樣坦誠。有些事兒我也就沒必要一個人憋在心里了。

三十秒后，我把我和丁薇的事兒和他倆說了。

說完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只花了十分鐘，但我感覺像過了十年。說的過程就好像是《非誠勿擾》里頭葛優向神父懺悔，說得神父撐不下去，連說“我這教堂太小，容不下他的罪惡”。可是眼前這兩位似乎聽得饒有興趣，當我說到丁薇跟我講“想常來”的時候，倆人還一個勁兒問“那后來她來了沒？”

我回答，來過。

那你們“那個”了？倆人眼放綠光，讓我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沒說完呢，來過兩個電話。那之后不久，她就出國考察去了。”我很詫異我為什么用了“那之后不久”這個看起來很遙遠的詞，搞得好像這件事過去很久了一樣。實際上只發生在兩周之前。不過在我記憶里，似乎很遙遠了，遙遠的只像是一個夢。并不確定是否發生過。

“就這樣？”兩人都一臉失望的表情，但我看得出，Sebastian失望是對于事件本身，而Adele的失望顯然是針對我。

“Sean,我知道你不太說謊……哦，不對，在我們面前沒有說過謊。但是這次你是不是漏了什么情節了？你說，一個大美女，喝醉了酒，躺在你房里——確切的說是和你躺在一起，怎么會什么都沒發生？再者說了，人家是喜歡你的，十年之前還有過那么一段朦朧，名副其實的‘老情人’了，你就算是柳下惠再世，也不至于這么……這么……安分吧。”Sebastian的痞子風格又顯露無疑，“啊？你不會是不行吧？”說完他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

Adele臉色似乎有些不太對。

“滾你丫的，什么老情人，什么不行，你才……”我反擊了兩句，一想到女孩子在場，老說行啊不行的不太好，雖然大家都是成年人，關系又那么好，但畢竟還得注意點。

一直沉默不語的Adele發話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我不知道這句話是針對我啊，還是針對Sebastian啊，還是針對那位結了婚的仁兄。不過既然“沒一個好東西”，不管針對誰，我們在場的兩位都脫不了干系。Sebastian不笑了，像看史前生物一樣看著她，在他眼里，這是一個從來不會憤世嫉俗，一棍子打死一大片的女人。我情急之下竟然開口反駁，“我們是真的沒有發生什么啊……”。

不說話還好，這一說，Adele似乎找到了反攻我的突破口。

“沒發生什么？說出去誰信啊？不過我和Sebastian不一樣，我信你。但是Sean你聽好了，你和小真在一起那么多年我們是看在眼里的。你對她是很好很不錯，你在我眼里也一直是個模范，現在好了，小真不在，你帶另一個女人回家，這還不算，還和你睡一張床，不對，你沒有床……睡一條被子。你這……你說，你又不是收留無家可歸的人。關鍵是，唉，你們還有過過去。你對得起小真么？告訴你，你是個好領導，好同事，但是從今天起，你在我心目中的好男人形象已經毀了！”Adele似乎有點激動，完全站在了一個女人的角度來看這件事情，并且站在了小真——我女朋友的角度。

好男人形象毀了？代價似乎有點大。

Adele愛上有婦之夫，我們理解了。我帶丁薇回家，她覺得這不可饒恕。客觀地說，確實不可饒恕。我不知道這叫不叫“出軌”，“趁著”女朋友不在，帶著喝醉的“舊情人”回家，蓋一條被子睡了一晚啥也沒干。這事聽起來像是在扯淡，我自己都不信了。

更不可饒恕的事情我還沒說，我竟然發現我對丁薇是有感情的。

我對丁薇有沒有感情此時對于Adele來說可能不重要了，她認準的就是我們兩個人睡在一起這件事本身。可能這就是男人和女人思維的不同，我認為這樣的事情并沒有什么，而我對丁薇產生的感情才是重要，那是真正危險的，是出軌。Adele則認定了我們睡了一夜，這是不折不扣的出軌。可能在大部分人眼里，我確實出軌了。于是我再也沒有辯解什么，Sebastian開完了玩笑，看著Adele這么大反應，也是用有些責備的眼神看著我。

九點多的時候，他們走了。后來我收到Adele一條短信，“Sean，我不會對小真說起一個字，但是你自己記住，不要一錯再錯。”

就因為這條短信，我在第二天煩躁了一天。第三天，也就是周一上班的時候，糾結了很久要不要把這件事跟小真“交代”了。最終，我做了個決定，不告訴小真，并且從今往后除了工作，永遠不再和丁薇有什么瓜葛。

一旦做了決定，再加上多次心理暗示，我慢慢不煩躁了，晚上踏踏實實的躺在床上，看著電視，心里卻想著明天飛去昆明，有點興奮又有點忐忑。關燈睡覺前，看到床頭柜子上小真的照片，想著那個飄雨的祠堂外她離去的背影，以及再過兩天就能再見到她，四年前的往事卻慢慢浮現現……

（第二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