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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比煙花寂寞(5)

  • 雉尾
  • 雉尾
  • 5322字
  • 2009-08-19 22:30:54

“Sean,我想我該回來了。”

小真終于要回來了。我收到這封只有一句話的郵件,忽然感覺身體輕了許多,神清氣爽。我沒有算過我們有多少個日日夜夜沒有見面,那太矯情。不過,確實很久了。如果不是在辦公室,我真想大叫一聲,向全世界宣布這個喜訊。雖然沒叫,激動之下還是打翻了杯子,咖啡流了一桌子。

自從上次丁薇在我公寓里過了夜之后,我的心情一直處于一個難以名狀的境地。說愧疚,也不是,說高興,也不是,總之不知道該怎么用語言來描述,冷靜想想竟然是夾雜著對小真的愧疚和對擁有這么一個綺麗夜晚的竊喜——盡管我不愿意承認——可確實有竊喜的意思,這讓我很不安。上班的時候,也沒有以前那么專心,腦子里老是想著這件事。以至于Alice有一次找我簽字,叫了我兩聲我才反應過來,還問她什么事。

很快,就有同事在議論,“Sean真是個重感情的人,小真走了那么久,他現在都恍恍惚惚了,唉……”。我有時候聽到了,也不敢說什么,因為如果他們知道了我精神恍惚不是為了小真還沒回來,而是想著和另一個女人的“準一夜情”,不知他們會做何感想。

吃午飯的時候,我接到了小真的電話。一個新號碼。

“Sean。”

“嗯。”

“我現在在稻城。很不錯的地方,和杭州真的很不一樣。”

“你還好么?別太累了。”

“比起以前的心累,現在身體上的疲勞根本不算什么。我很慶幸這次出來走走,見各式各樣的人,看不同的風景,聽別人的故事……對了,今天去一個寺廟,求了個藏銀轉運戒,很漂亮……”

“是么,希望它能給你帶來好運。”我其實很想問,小真,你什么時候回來?但是我忍住了。她是個聰明女孩,會有自己的選擇。

“Sean。我下周會從稻城往回走,去麗江。本來想去XZ。可是現在我不想一個人去了。”我不知道她這是不是委婉的邀請。不管是不是,我恨不得立刻飛到她身邊去了。

“什么時候到麗江?”

“下周三應該在了。我會住束河。”這很明顯是說,你到時候過來找我吧。

“嗯。自己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小真掛了電話。

幾個月沒說過話了,第一次通話,那么簡短。如此自然平淡,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真的只像是,分開旅行。

掛了電話,我匆匆吃完飯跑回辦公室。看看這兩周手頭有多少事情要做。本性難移,真的應了這句話。即使決定了要去云南見小真,我還是放不下工作。只有把一切都安排妥帖了,我才能走得開。放不下,果真是放不下。

花了十五分鐘整理了一下,除了一些重要的稿子要審,也沒別的事情。心情頓時舒泰了起來,想象著馬上可以去見小真,又是在美麗的麗江,嘴角又禁不住微微上揚了。這時Alice敲敲門進來。

“Sean,又想什么好事呢?”

“啊?哦,沒有,呵呵,找我什么事兒?”

“沒什么,就是有個旅行社說是有重要客人要接,他們有會外語的導游,只是為了周全一點想找個專業的翻譯,就打電話到我這兒了。”

“是么?什么重要的客人?”

“具體沒說。好像是什么某個非洲國家的地方商會副會長什么的。”

“哦,這樣,那就你去唄。如果你抽的開身的話。對了,這件事情跟Adele匯報就好,不用請示我了。具體的操作什么的我會讓她安排。”

我當著Alice的面給Adele撥了電話,這女人還在吃飯。事情說完以后,我掛上電話,看著Alice,“她知道了,具體事情就跟她講吧。”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Alice轉身要走。

“嗯。”我點點頭,“哎,稍等,你回來。”

“什么事兒?”Alice剛要出門又被我叫回來。

“你幫我訂一張下周二到昆明的機票。”

“好的,還有什么事兒么?”

“沒了,去吧。”

我看看手表,今天,已經是周五了。

Adele和Sebastian吃完飯也回來了,我進了他們辦公室,“明天晚上,我家,燒烤大餐。”兩人莫名其妙你望著我我望著你,最后點點頭,“哦”。我看著他們摸不著頭腦的表情,回了辦公室。

晚上下班以后,Sebastian又早早不見了,Adele有大學同學過來看她。我收拾了一下,也下樓去車庫拿車。道奇酷威,很硬朗的車。

我在學生時代就喜歡這個車,只是當時看來這只是種奢望。上大學學費都成問題,這種車也只能在雜志上看看了。總是家里借錢交完這一年的學費,我就在學校想著怎么籌下一年的學費,最瘋狂的時候同時做四份家教。從北五環外趕到西三環,再到南二環,如此奔波往返,有時連午飯也不吃。辛苦則辛苦一些,但是我能養活自己了,并且還比較寬裕,不用再向家里要生活費。大學里,周邊的人平時都出去玩,我除了和他們打打球,出去吃個飯,很少有別的娛樂活動。我,是窮過的。

現在,我什么都有了,有不算差的公寓,有不算低檔的車,有自己的事業。回想那些日子,有的時候也會唏噓不已。學生時,爸媽給我宿舍打電話,問我過得怎么樣時,我總是說很好,錢夠花,成績也還不錯——后者是真的,前者是假的。然后跑到廁所偷偷流眼淚。只是因為回家遠,舍不得幾百塊的火車票,我一年只回一趟家,暑假都是留在BJ找臨時工作,養活自己,攢點積蓄。后來慢慢的錢也確實夠花了,但我還是省吃儉用,留著錢以備不時之需。想家的時候就打電話回家,媽媽在電話那頭經常說到一半就哭,我也是強忍著淚水,有時有一肚子心酸委屈要說,但還是盡量讓我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媽,我過得很好,你放心。”

車到半路,我忽然不想回家,就掉了個頭往錢塘江的方向開過去。到六和塔附近的時候,天已經慢慢變黑了。我停好車,走到江邊的護堤,看著江釣的人排了十幾根釣魚竿在上面,魚線的那一頭,沒在茫茫江水里。

以前常和小真來這里。喝酒。

小真留學的時候和她朋友們混慣了,經常去酒吧。回國以后也沒改變這個習慣,愛喝酒。我們剛認識的時候,第一次約會也是喝酒。后來慢慢熟了,彼此感覺都不錯,慢慢慢慢走到一起。現在站在江邊,就回想起以前在一起的時候的事情。

有一晚,記得是周五。我覺得很無聊,就發短信給她。

“那你覺得要怎么辦呢?”她回過來。

“兩個人唱歌顯然沒意思,那就出去別的地方玩。”我只是想見她。

“好啊,我也剛吃完飯。那你說,去哪間酒吧?”九點多了,她才吃晚飯,并且一說到玩,她就想到酒吧。

“我不想去人太多的地方,能不能找個安靜的地方?”

“我無所謂。要不這樣吧,我們先去喝點酒,然后開車去江邊兜風?”她似乎對這個創意很洋洋自得。

“小姐,可不可以直接去江邊兜風?”

“那就買酒去江邊喝,然后兜風好了……”她像是做出了一個很大的妥協。

“那好吧。”我知道她是非喝不可了。然后我又補充了一條,“九點四十,中北路口見吧。”

當時我的車是一輛菲亞特派力奧,現在想起來真的很難把這輛車和“兜風”兩詞聯系在一起,當時卻也沒有想這想那的。她就不一樣,開的是一輛紅色的奧迪A4,倆人碰頭后她一腳油門揚長而去,我的派力奧就像小跟班一樣在后面吊著。說實話早知道不如買輛奧拓算了,開起來不會比派力奧慢多少,還能省一筆錢,說起來還能和她的A4攀個親戚,哪怕是遠親,好歹也算是拉近兩人關系吧。不過當時關系已經不錯了,要不然她一個女孩家不會大晚上單獨和我出來。

我到江邊,她已經擺了幾罐啤酒在堤上,坐在上面。當時是夏天,江風吹過來,很愜意。

“你以后別開那么快,不安全。”我走到她旁邊。

“這不算快,我跟你說我在加拿大的時候,被警察追過好幾回呢!”我不明白她是真拿這事兒當炫耀的資本還是逗我玩兒。

“好了,不說這個,你注意安全就行了。對了,干嘛非得喝酒啊?”

“沒什么,就是想喝。”不知為什么,她聲音一下低了好多。

后來我就陪她喝酒,喝著喝著她開始跟我講她父母的事兒,她爸爸是生意人,媽媽是教師,兩個人據她說是“轟轟烈烈”愛了一場,等到她十一二歲,爸爸是開始常年在外,一年回家兩三次,漸漸地她也從大人們口中聽說了一些她爸爸在外面有女人的傳聞,也開始經常看到她媽媽偷偷抹眼淚,有一段時間干脆就是以淚洗面。最后傳聞得到證實——爸爸媽媽離婚了,她被判給媽媽。爸爸每個月支付數量可觀的生活費給她們母女,后來她長大了又送她出國,只是從來沒有回來看過媽媽,錢是每個月固定時間打到賬戶上的。

“我從小到大沒有缺過錢,只是十二歲那年起,沒有真正快樂過。”她流著眼淚跟我說。

在那一年里,她腦海里最最深刻的一幅畫面就是媽媽提著酒瓶喝酒。后來媽媽終于從陰影里走了出來,可是這畫面卻一直深深刻在她腦海里,抹不去。怎么努力,都抹不去。后來出國留學那段時間,每每想起媽媽,她都去酒吧喝酒,不為什么,只是想喝。

后來我們都喝了很多,沒辦法開車,就在她的車子里過了一夜。坐在后排,看著她睡去,我的心里一陣酸楚。這么一個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活潑又漂亮的女孩,被人嫉妒家里那么有錢的女孩,原來,是這么的不幸福。

那個夜晚成了我記憶里揮之不去的一部分,所以每次來這江邊,我都會想起那個夜晚,小真在我身邊熟睡的樣子。

現在天還沒全黑,看著那一排魚竿,看著滾滾的江水。本來是想來吹吹風散散心,卻忽然一陣壓抑。想回去了,想讓時間快點過去,想早點飛去昆明,早點見到小真。于是回頭朝我的道奇酷威走去……

到了家,換上拖鞋,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冰箱拿了一瓶啤酒出來,打開后仰頭就喝。冰涼的液體流進我的喉嚨的瞬間,就像觸電一樣,我打了個冷戰。畢竟還是春天,天氣還沒有熱到要喝冰鎮飲料的程度,只不過我習慣在冰箱里放著啤酒了,因為小真來的時候要喝。即使她走以后,我還是買了不少放在里面。她一直要喝冰的,哪怕是冬天。

喝下兩口,我覺得我的喉嚨受不了這種刺激。想起大學時候的冬天,我們穿著拖鞋踩著積雪去澡堂洗熱水澡。腳趾都被凍得麻木。男生們洗完澡都是回宿舍吹頭發的,所以濕漉漉的頭發在北方的冬夜里被寒風一吹,會結一些小小的冰渣子。我和雷磊經常一起去,洗完澡還會在澡堂外的小賣部買冰棍吃,一種綠豆冰棍,一塊錢一根,大口嚼著,趿拉著拖鞋踩在積雪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眼前的啤酒遠沒有那年冬天的冰棍來的冰冷,現在的我卻受不了了。時間,真的改變了太多東西。

舒舒服服洗了一個澡后,我忍受不了一個人的無聊,破天荒頭一遭,決定早早睡下,剛要躺下,卻記起來自己還沒吃晚飯。我一日三餐從來不少,哪怕一點都不餓,一天也必須吃足三頓,盡管有的時候只是喝一碗湯。

不過這次,發覺自己沒吃晚飯后,是真的感覺有點餓了。想做點什么給自己吃,卻發現冰箱里除了啤酒和水什么都沒有。廚房里有一些大米,可是連一包榨菜都沒有,我總不能光吃白飯,況且那么晚了,我也不想自己做。翻來翻去,什么都沒有。本來也不會有——小真走后,我就沒去過菜市場了,吃飯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外面。虧我下班時還跟Adele和Sebastian說什么明天來我家燒烤,看來,想辦法對付過今晚之后,明天得起個大早去采購了。

掙扎半天,懶得下樓去吃,就從網上找了個電話,叫了pizzahut的外賣。在等待的過程中,沒事可干,就跑到陽臺上抽煙。

從陽臺望下去,正是華燈初上的街道。17層的陽臺看下去,似乎有點不真實了,確切的說是有點遙遠,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間我懷疑這到底是不是我存在的世界。大街上飛馳而過的汽車,燈光拖曳出一條曲線,提醒著什么東西在逝去。而其實這短短的瞬間,什么東西都不曾逝去,唯有幾秒鐘的時間在不經意間從眼皮底下溜走。人的一生,幾十年,如此的漫長。生老病死悲歡離合,每一樣都經歷過來,真的很不簡單。我抬頭望望天空,只是一片被城市燈光所彌漫的暗啞的紅色。城市,生活方便,設施齊全,只是我們很少能看到深藍的夜空和閃爍的滿天繁星了。有得必有失,我對自己說。

我正在陽臺發夢發的起勁的時候,門鈴響了。我跑過去開門,是我的晚餐到了。一個年輕小伙子,捧著一個PIZZA紙盒。他看著我房子的地板似乎在猶豫是不是要走進來,我對著他微笑,“進來吧,我錢包在里面呢。”于是他在門口的墊子上使勁蹭了蹭鞋,進了我的房子,眼中流露著些靦腆神色。

“你在這坐會,我去拿錢給你。”我招呼他坐。

“沒事兒,先生,我站著就行。”他似乎很拘束,并沒有坐下。我沒有堅持,只是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示意他喝,然后笑了笑,轉身進房間拿錢。

出來的時候,他正在喝水,一見到我,立刻把杯子放下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騎車過來,確實有點渴了,謝謝您,先生。”他左一個先生右一個先生倒是叫的我不好意思了。不過我沒有制止他,假如他覺得這樣稱呼我能讓他感到踏實,那就隨他吧。

“來,收好錢。”我把錢給他,“數目對不對?”

他數了數,“正好,謝謝。那我走了。”說著要轉身出去。

“等等。坐下吧水喝完再走吧,看你挺累的。”我看他的腦門上都有細細的汗珠子。

“啊……那行。”像是下了個很大的決心,也像是突破了什么障礙,他坐下了。

“你一天得送多少份外賣啊?一會還得去送?”

“今天,您這兒是最后一份了。跟店長請假了。”坐下之后,他似乎放得開了,可能是看我愿意和他聊,也沒了拘束。

“請假?”

“嗯。去夜大上課。”他喝光了最后一口水,起身要走。

“哦,這樣。那趕緊去吧,上課別遲到了。”

“哎。謝謝先生,再見!”

關上門,我忽然覺得這小伙子和我當年有點像。不是說經歷,而是他身上的那種朝氣,積極向上的態度,讓我感覺回到了以前剛從學校畢業的時候。對未來充滿希望,希望不斷的成長。可能就是因為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才有一種和他聊天的沖動。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一個人覺得悶了。

睡覺的時候,我竟然史無前例地想要把窗簾拉上。幾經掙扎,最終還是拉開了,因為我發現一拉上窗簾根本翻來覆去睡不著。習慣,真的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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