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一成不變地繼續著,單調又無趣。幸好還有個春交會,讓她有點盼頭!
反正要剪報,干脆將功課做好。哪個區有哪幾大熱點樓盤?幾大開發商又打什么主題?召商旗下的幾個項目,基本盤踞在佘口。雖輪翻打廣告,但還是召商海越最火!大社區大開發嘛!
不知林沐坤上周看房怎么樣了?不會交了訂金又退了吧?這不是去給開發商撒錢嗎?還有埋單的事,問王暉了嗎?兩人感情進展到底怎么樣了?……雖滿心八卦,卻逮不到機會問個清楚。
好不容易到了周六,《錢塘蘇小小》晚上七點在大劇院上演。這是自大梅莎后,她跟俞君平第一次約會。原來,不知不覺有半個多月沒見面了。
翟芳汝提議直接在大劇院門口等。正值下班高峰,開車兜來兜去多半堵在路上。俞君平還是堅持來公司接她,再一起去看戲。
五點五十分,老趙開始收拾東西。他一貫奉行準時下班的好習慣。見翟芳汝壓根沒動靜,多瞅了一眼,“下班了還不回?”
“嗯……”
她有點坐立不安,低頭翻著報紙,“反正沒什么事,我再坐一會兒。”
“哦,今晚有活動?”
翟芳汝瞥了他一眼,“嗯。”
“去哪兒玩?”
將報紙一把蓋上,“你不走,我走了。”
她抄起手袋轉身出了策劃部。本來想等老趙走后才整妝待容,現在不管那么多了!趕緊鉆進樓道的洗手間……
換上黑色真絲百褶裙,粉杏色短窄袖繡花暗紋襯衫,黑色珠片細帶小高跟涼鞋。將上半頭發挽成小花苞,用珍珠小發夾固定,下半頭發隨意揮散。然后補了補粉,掃了掃眉,點了點絳唇,最后在耳背手腕噴了噴香水。站在鏡前左右照了照,自我感覺還不錯,這才施施然返回公司。
踱著小步走到策劃部門口,卻撞見老趙居然還在公辦室。朝她上下掃了一眼,老趙咧嘴一笑,“換裝了!”
翟芳汝擠了個笑容,“你怎么還沒走?”
“呵呵,你手機落在桌上沒拿,我怕丟了就等你一會兒。”
她有些不好意思,“哦,多謝!”
“打扮得那么漂亮,約了誰?”
“……一個朋友。”
“男朋友?”
“……沒那么嚴重啦!”她抄起辦公桌上的手機,塞進黑色小提包。
“那我先回了。”老趙又瞅了她一眼,“注意安全呀!”
“嗯。”她頭也沒回,隨口應著。
老趙前腳剛走,俞君平的電話就來了。
“我就到了,你下來吧。”
“好。我在哪里等你?”
“好像哪里有個茶樓,叫福什么華……”
“對,就在振華路上。”
“我將車停在哪里。”
“OK!”
翟芳汝快步走到電梯間,正巧跟老趙一塊乘電梯下樓。
“人來了?”老趙瞟了她一眼。
“嗯。”她眼觀鼻,鼻觀心。
出了電梯,她有意識走快一點。可老趙亦步亦趨,兩人看似并肩一起走出工業樓區。
走到振華路,翟芳汝引頸張望。越過川流不息的雙行線,那四邊鑲燈的大幅招牌下,停著一輛白色的凌冶。
她立刻朝老趙揮揮手,“我走了,下周見!”
小步快跑穿過馬路,邁上車后,她還有點兒小喘。
“干嘛那么急?反正我們已經遲到了。”俞君平語聲溫柔,側過身看著她。
“啊?我們就遲到了!?”
“現在六點四十,要準時到達,懸!”
“哦,那我們盡量往前趕。”
“嗯。”
他扭動車鑰,腳踩離合,“剛才跟你一起走的是誰呀?”
“我上司。”
“那么老?!”
他一手把著方向盤,凌冶瞬間潛入車流之中。“我還以為是你們老板,但感覺又不像。”
“他是退休教師。別看年紀一大把,還討了個跟我同年的媳婦兒……”
俞君平鳳目一凜,雙手握著方向盤,望著前方的路,淡淡地說:“你自己要小心。如果他約你下班一起吃飯,千萬不能去!”
“哦……”
翟芳汝抬眸,卻見他一臉冷清,想說點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看在眼里。
輕嘆一聲,又特別認真地說:“你剛剛出來上班……利用工作之便占女孩子便宜的事,我見多了。記住我的話,不能跟他單獨在一起,特別是晚上!”
“好,我知道了。”
“嗯,先吃三明治墊一下,這里有礦泉水。”這個點是來不及吃晚飯了,他提前準備了干糧。
“好的。你吃了嗎?”
“還沒,你先吃。我一會再說。”
“你開車不方便吃吧?”翟芳汝自告奮勇,“要不,我給你拿著,紅燈或減速時吃兩口?”
俞君平微微一笑,“你要喂我嗎?”
忽然,臉就紅了。她低頭打開三明治,“我們要互相幫助嘛!”
“呵呵!”他朗聲一笑,“謝謝了,一會兒我也會幫助你的。”
翟芳汝的臉又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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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路況并不順暢,足足開了40分鐘才到大劇院。
俞君平將凌冶停好,一邊拔鑰匙解安全帶,一邊悠悠地說:“花前月下估計是趕不上了,只能看看生離死別吧!”
“哈哈,沒關系。精彩都在下半場。”周翟芳汝覺得無所謂,跟他在一起就好!
夜色下,圓型的大劇院華燈環伺。走到半道,俞君平腳步一緩。他掏出手機,“等我一下,我打個電話。”
說著,他快步走到長廊的另一邊。
翟芳汝站在空曠的大堂,看著三三兩兩的人匆匆趕來,奔赴不同的入口。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仍然不見俞君平的身影,她抬頭望向掛鐘,已經8:20,花前月下真的過了!
又等了十多分鐘,俞君平才踱步而回。隔著稀稀緩緩的人流,他鳳目清亮,神色淡漠,渾身透著微不可察的疏離。雖然人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但翟芳汝卻感覺他仍在彼岸。
“走吧。”他淡淡說了一句。
按導示,檢票,進場,找座位。坐下后,翟芳汝發現前中后基本坐滿了。臺上正演著蘇小小苦思情郎,卻被困閨房不得外出……
粵曲,她從小就有聽。家里就有不少磁帶,小小的錄音機經常播著紅線女的《帝女花》、《搜書院》、《昭君岀塞》、《荔枝頌》、《胡不歸》……奶奶是粵劇迷,老爸也喜歡紅線女,說她的鼻聲最好聽!
小時候,她聽不出好壞,只是跟著學著哼幾句。最熟悉的莫過于《帝女花香夭》,這唱段可謂家喻戶曉。特別是前四句,后來給香江娛樂節目改成搞笑版。“落街冇錢買面包,借錢又怕老婆鬧,帝女花滿臉暗瘡,附馬他原來是色狼……”
許多年后,她再聽其他名伶的唱段,真心感嘆紅線女真不愧為一代宗師。至今還沒有來者!即使是最普通的耳朵,聽多了好聲音,也下不來。
兩人進場時,正是捧打鴛鴦的開始。之后生離死別徐徐展開,比較意外的是,男主率先殉情,蘇小小隨即黃泉相隨。
戲,一路看下來,兩人均無話語。翟芳汝偶然側目瞥過,光影交錯的臺下,他端然閑坐,面沉如水。她的左手一直搭在扶把上,直到散場也沒有被握住。
終于曲終人散,燈光亮起。兩人默默對視一眼,她心下唏噓,想要離場。他卻說:“等一下,現在人多。”
又靜坐半晌,觀眾散得差不多了后,終于走出大劇院。沿石階一步步而下,諾大的廣場甚是空敞。
“我打個電話。”俞君平的聲音很輕。掏出手機,快步走到樓階的另一邊。
翟芳汝站在廣場上。晚風拂面,椰樹搖曳,月朗星疏,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郁悶稍減。
不管怎樣,至少還有一個人約自己看戲。比起置身荒蕪的曠野,放眼四顧,也只有自己跟自己對話。她覺得不應該奢求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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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俞君平回來了。披著淡淡的月華,身如墨竹,氣若芝蘭。他緩緩掃了一眼,不遠處靜如處子的翟芳汝,只說:“我們上車吧。”
“哦,好。”
跟在他身后,走到車前,翟芳汝不由問起。“給你票的朋友沒來嗎?要不要打個招呼?”
俞君平鳳目半垂,淡淡地說:“不需要,他提前離場了。”
說著,他主動打開車門。她一看,連忙鉆進副駕室。
飛馳在高廈比櫛,霓虹鱗次的深南大道,有一種油然而生的自豪感。這就是鯤城!日新月異,創新敢干的新都市。俞君平將車天窗打開,夜色逛了進來。一束束幻彩般的燈火,在頭頂如流霞淌過。晚風徐徐,空氣中混合著一天過后的疲態與浮躁,撲面而來。
翟芳汝微微瞇起雙眼,捋了捋額前吹亂了的一咎劉海。耳邊,俞君平的聲音響起了,“想去哪里?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哦,好呀。”
以為他準備送她回家。畢竟今晚,他情緒不高。
“要吃點東西嗎?”
“嗯,我還不餓。”
“OK,我也是。”他頓了一下,“今晚的戲好看嗎?”
“嗯,覺得挺奇怪的。”
她沉吟一下,“捧打鴛鴦后,男主角就急匆匆殉情了。處理得太突兀了,不合情合理。”
他點點頭,“是。一般來說男人比較理性,率先殉情的都是女生。”
“對呀!像《梁祝》、《孔雀東南飛》、《牡丹亭》、《桃花扇》……都是女的先死。男的可不一定就跟著死!”
“哈哈!女孩子對愛情的投入程度,確實比較高。”
一時,翟芳汝沒有了言語。
半晌,他又問:“今晚演蘇小小的花旦,你覺得怎樣?”
“……長得真漂亮,身材也很妙曼。”
俞君平嘴角輕挑,“我第一次見她,就覺得她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她一聽特別高興,問我是不是看過她的戲……呵呵,其實,我是覺得,她長得像夜總會的一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