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的西部,來找樂子的人真多!
這邊,周荔玫和上次在此認識的幾個男生喝酒猜枚;那邊,黃強、余俊杰、林沐坤圍桌舉杯。曾媛媛一會兒粘在黃強這邊,一會兒躥到周荔玫那邊。都是朋友,翟芳汝免不了兩頭打點。
“唉,明天又要上班。周六日過得真快!”周荔玫托著腮,左右上下擺弄著骰子。
翟芳汝瞟了她一眼,嗤道:“得了,我還沒班可上!”
“閑人有閑福嘛!”周荔玫嘻嘻一笑,湊到她耳邊,“在男朋友家悶了兩天!下午跑回南頭,就趕緊出來玩……”
這時,鄭華沖緩步上前,沖她燦然一笑。
翟芳汝覺得眼前一亮。她說不上,這個紅唇白齒、目光清澈,宛若女子的少年,和上次有什么不同,但明顯感覺有一種精神勁兒,讓他全身散發出一種光環。
他揮揮手,朝她“Hi”一聲,在周荔玫身旁坐下。
周荔玫伸臂摟上她,“工作的事急不來。反正家里又不等著你開飯!難得出來玩,開心點嘛!”
翟芳汝一笑,拿起酒瓶與她交頸一碰。
自從確定回不去幼兒園,她喝酒盡管所沾不多,卻隨意了些。
然后,周荔玫不論猜枚、扎金花、大話骰,鄭華沖一直在旁陪候。偶爾與她眼神一碰,便如春水緩緩蕩漾,白皙的臉龐微微酡紅,雙眼皮兒略一低垂,又追逐而去。
翟芳汝總算明白了。
離座,一個人穿梭在煙酒彌蓋的紅男綠女之中。游逛了一圈,不見那人。
返回黃強那一桌。剛坐下,林沐坤就問:“去哪里了?那么久也不見人影!”
“在阿玫哪里。”
她眼睛往桌上溜。三三兩兩的Budweiser豎在哪里,搞不清哪一瓶才是她的。
林沐坤將自己那瓶遞過來。她笑笑,接過喝了一口,附在她耳邊問:“怎么不見……王暉?”
她拂了一眼,淡淡地說:“人家幾個場子要看,不是只蹲西部。”
翟芳汝眼睛瞬間睜大,“真是看場的?!”
話落,左臂給掐!翟芳汝張嘴皺眉,卻見她一雙明亮的眸子如幽幽的夜海,看似平靜卻波瀾暗涌。
林沐坤微微一笑:“你看這場子不錯吧!舞池應該更有感覺。”
翟芳汝立即將0型的嘴扯拉成U。還沒點頭,黃強便說:“來,我們倆去蹦一下!”
她眨眨眼,跳下椅子。電燈泡就是這樣!做成全別人的電燈泡呢?
如魚一般潛入舞池,混在人群后。強勁的音樂如旋風,一波波襲來,舞場掀起了一浪接一浪的熱潮。而她,仿佛置身事外,只是無聊地抖抖手扭扭腰。
這邊,鄭華沖對周荔玫明媚如春;那邊,余俊杰對林沐坤殷勤呵護。曾媛媛在周荔玫那桌,跟一個男生猜枚很嗨!……
黃強呢?好像在前面蹦迪。他沒過來,她也不打算過去。忽然,她覺得自己才是最大的電燈泡!
沒勁!走人。
一跨出西部大門,夜風驟冷讓她猛地打了個冷戰。憋悶的胸口,倒舒緩了一些。沿街漫無目的逛著,不知為何,忽然心有所感,掏出風衣兜里的Call機。果真!大概一個小時前,有人找她,卻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
四周打量,西側馬路旁有一電話亭。她插上電話卡,撥出了這一串號碼。
“嘟——嘟——嘟”站在寂靜的夜街,話筒撥號的提示音,清晰如心跳。
“喂——”聲音溫潤而磁性。
“喂,請問剛才誰CALL我?”
“哦……你……你……你是……”
“我是2388794的機主。”她心情低迷,有點不耐煩。
“嗯,是……是這樣的……我……我……我在海王的明典咖啡……看見了你……你的留言。所以,剛才……”
這下,翟芳汝想起來了。
也許他比較緊張吧?才說得如此結巴。她不由放緩了語氣,“哦,我那張紙條兒,你看到了?”
“嗯,今晚我……我剛好和朋友去哪里吃飯,下樓買口香糖的時候,無意中看見你的留言條。”
電話那邊輕緩細慢地道來,像星夜里的一陣長風在耳邊拂過。
翟芳汝端著話筒,笑了。“哪里有不少的留言條。”
“嗯,但我只拿走你的……”
“哦?為什么呢?”
“嗯……”
他微微一笑,“到底何之謂愛?鮮花鉆戒,出入接送,逛街吃飯看電影……愛需要形式嗎?愛情需要證明嗎?呵呵,我想,能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是個特別的女孩!”
如古龍所言,哪一個少女不希望自己在別人心目中是與眾不同?翟芳汝自然也不能免俗。
她朱唇未啟,眉目已笑。“你,也是這樣想嗎?”
“嗯,我經常會想,愛一個人,是不是非得送花、送鉆戒?”
“記得今年情人節,吳君如在電臺說過這樣一句話:‘無論愛我有幾深,唔夠鉆石咁均真。’”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清朗如月微風不燥,就在她耳邊,那么近!
她也笑了,“這句話,讓很多男士嗤之以鼻!甚至打電話到電臺投訴抗議……”
“其實,這句話不無道理。”
他頓了一下,認真地說:“如果一個男人,根本不愿意花錢在你身上,那真的……不用考慮了。”
“嗯。”翟芳汝緩緩點頭。
用錢表達愛,似乎很俗。但錢,確實是一塊試金石!
就像一到情人節,明知鮮花要漲價兩三倍,明知擺兩三天就謝,但還是希望男朋友送花。但當他捧著“火炬”站在自己面前,心里卻想:你對我的愛就只是這樣?與別人也沒什么不同!
反正人人都送花。如果男朋友不送,又會想:連花都沒有,你能有多愛我呀!?
“你現在哪里?”他的聲音,如春風細雨,喚回了她的思緒。
“我在海之世界,馬路邊的一個電話亭里。”
“冷嗎?”
“還行。你呢?還在明典?”
“嗯。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翟。英文名Faina.”她略一猶豫,“中文名比較普通……”
“人不普通就行。”
他利落地接過她的話。“我的名字也很普通,經常跟別人重名,就我認識的已經有兩個了。”
“啊?!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俞,俞君平。”
“有余的‘余’嗎?”
“不是,是人月立刀的‘俞’。君子的君,平安的平。”
“哦。”
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輕輕開口,“我叫翟芳汝,芳菲的芳,汝爾的汝。”
“嗯,名字挺好聽嘛!你做什么工作?”
翟芳汝背靠著電話亭,幽幽一嘆。“唉……我以前是幼師,現在是無業游民。”
“呵呵,跟我現在差不多。”
“什么?你以前也是幼師!”她差點就磕在話筒上。
“不……不……不是,我是說,我……我現在也沒……沒什么工作。”
“哦。那你以前做什么的?”
“做過很多事情……”
他似乎嘆了一口氣,“有一段時間,我曾賣文為生。”
這四個字淺淺道來,竟讓她胸口涌起了一陣酸澀。似乎感同身受,翟芳汝的語氣也染上了幾分滄桑。
“我也喜歡寫東西,還發表過一些小文章。”
“哦?在哪里發表?”
她微微而笑,“《中青》、《南市》、《新快》……”
“不錯嘛!”他喝了一口水,“那你想找什么樣的工作?”
“唉……不是我想找什么工作。幼師的職業專屬性很強,我想找別的工作,可沒人要我呀!”
“嗯,理解。”
這時,翟芳汝聽到另一個男人在說話,他快速應了一句。
“你有事?要不你先忙?”
“沒事,沒事。我的朋友嫌我話太多,不理他們。”
翟芳汝一愣。兩人還真是聊了挺長時間。他與朋友聚會,拿著手機一直跟別人說個不停,確實不好。
正想識趣掛線,俞君平卻一本正經地說:“我覺得,你可試一下廣告文案這份工作……”
“……”
翟芳汝的腦袋“轟”地一下,懵了!
這確實是她一直祈盼,但從來不敢去想的工作!
“你怎么知道我能做‘廣告文案’?”她的雙手因握緊話筒而指節泛白,聲音在夜風中明顯顫抖。
“呵呵,你不是喜歡寫東西嗎?廣告文案也是寫呀!雖然跟寫文章不太一樣,但只要你有悟性,很快上手的。”
“但,但我沒有任何這方面的工作經驗,這樣也行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經驗是一部分,但不是絕對。”
他喝了一口水,“我認為一個人能否成功,關鍵是悟性、勤奮、機會,最后才是經驗。尤其是廣告這種創造性行業,經驗其實很次要,經常不值一談。”
翟芳汝聽得一顆心“砰砰砰”直跳!
仿佛在漫長漆黑的夜里,在荒蕪無垠的曠野上,突然看到了一線曙光,沿著光往前走,就會有一條出路。
她慢慢地、小聲地問:“你覺得,我可以去試一下?”
“當然!你不去嘗試怎么知道自己不行!?”他的語氣不容置疑,又自信滿懷。
“我的外甥經常問我:現在做什么工作最有前途?其實,只有你喜歡你的工作,你才能做得好!只有將工作做好了,才能有前途。”
“對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翟芳汝終于笑了。
“對呀!你喜歡廣告文案,你肯定能做好的。”
“但我從來沒接觸過,不知從何下手?”
“你去書城地下一層,找些廣告書看看,先啟發啟發。我這里也有一些書,可以拿給你。”
“哦,我知道了。”她甜甜一笑,“謝謝你。”
“不用謝,找到工作記得請我吃飯!”
“一定一定。”
這時,他身邊的朋友又發話了……他沒捂手機,側過身快速應答一番后,對翟芳汝說:“十多點了,他們有事要先走。”
“哦,好的。”
“你也早點回家吧!再見。”聲音溫柔如春夜里的風。
“再見,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