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斯赫。”凌溪泉復述地念著這個名字,忽而提高了音量,好似不敢置信地又對呂熙寧重復了一遍:“聶斯赫?”
呂熙寧心虛地點了點頭,卻見她一言不發地鎖起了眉,心里有點愧疚,又有點忐忑,走上前搖著她的胳膊半討好似的撒嬌:“凌溪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當時就是太想擺脫謝右了,然后我就想到你了嘛,凌溪泉,你大人有大量,就別生我氣了。”
但凌溪泉并沒有在生氣。
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當成擋箭牌,誰都會有種不舒服的感受,但……想到呂熙寧當時第一個想到的人是自己,她心里又有點不知名的欣喜,這種說不上來的矛盾讓她有那么一瞬間的束手無策,這才無意識地鎖起了眉。
此時,凌溪泉任呂熙寧拉著自己的胳膊,略感新奇地瞧著她小女兒家的姿態,不自覺地揚了揚嘴角,“那你準備怎么補償我?”
聲音輕快,隱隱還帶著一絲調侃。
呂熙寧迅速抬頭,果然對上了一雙戲謔的明眸,她不由睜大了眼,瞪向對方:“你沒生氣啊。”
凌溪泉見狀,假裝痛心疾首地哀嘆了一聲,“生氣也沒用啊,我的人都已經被賣了。”
“哎呀,我錯了嘛。”這句話讓呂熙寧有所回升的氣焰又滅了不少,自知理虧的她沖同桌吐了吐舌頭,又逢迎般狗腿地說道:“凌溪泉,你不是昨天還勸我要往好的地方想嘛,你也應該往好處想的嘛。”
“比如?”
“比如……”呂熙寧拖著長音,突然眼前一亮,“比如,像聶斯赫那樣家世好又心高氣傲的人,怎么可能放低身段去追一個不熟的女生?他不追你,我也就不用答應謝右那什么啦!你說對不對?”
好吧,話是這么說沒錯。
但什么叫放低身段去追啊……這話怎么聽著那么別扭呢。
而且……謝右似乎也沒答應不追你吧?
凌溪泉蹙了蹙眉,還沒來得及把疑惑問出口,一道似笑非笑的男聲從她們的背后響起——
“呂熙寧,你對斯赫挺了解啊?”
兩個女生同時一驚,轉頭往后看,等看清來人后,呂熙寧一時如遭雷劈,尷尬地僵在了原地。
謝右不知何時站到到了她們的身后,好以整暇地望著她們。他的身邊,聶斯赫面無表情地半瞇著一雙桃花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更糟糕的是……尹竣玉和葉清庭就在離她們不遠的地方,不急不緩地撿著地上的落葉,也不知來了多久,聽到了多少。
背后說人壞話被當場抓包,呂熙寧的臉色相當不自然,謝右看著她一臉狼狽的樣子,不禁起了逗她的興致:“怎么不說話了?你剛才不是還挺會說的嗎?”
一陣熱氣往臉上沖,呂熙寧硬著頭皮高聲狡辯了一句:“我說什么了我。”
謝右注視著她臉紅心跳,又裝傻充愣的樣子,頗感有趣地摸了摸下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移向她旁邊,低頭翻著評分手冊的另一個女生,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平心而論,這個女生從長相到氣質,無一不是拔尖的。
長相可以騙人,氣質卻騙不了人,他能感覺得到,這是一個受過良好家教的女生,舉止嬌俏卻不出格。而在昨天他倆僅有的一次聊天中,他發現這個女生的心思不僅敏銳,而且玲瓏,說的每一句話都點到為止,卻偏偏能讓人輕易明白她的意思。
無論從哪方面看,她都是一個在相處時會讓人感到舒心的女生。
可奇怪的是,她似乎并不樂坦然地釋放自己的人格魅力,如同當下,在她刻意的低調下,她安靜得甚至有點孤僻,整個人的存在感幾乎為零,如果不是有意留心,恐怕只會把她當成隱形人吧。
凌溪泉……究竟是怎么樣的家庭,才會培養出一個像謎一樣的,有趣的女生。
然而——
這些都不是他對她感興趣的原因。
凌溪泉自然注意到了謝右的打量,那種帶著一點審視意味的逼人視線并不是說忽略就能忽略的。但讓她腦海里的小人不停抓狂的是,他的視線竟然像黏在自己身上了一樣,過了許久都沒移開。
就在她倍感壓力,臉部表情快維持不住鎮定的時候,不遠處的一道聲音適時響起。
“謝右,你和聶斯赫既然這么閑,那就留下來幫我們一起值日吧。”
一瞬間,落在自己身上的鑿鑿目光移開了。
凌溪泉松了口氣。
一陣熱風吹過樹梢,撫過她的臉頰,她的額頭隱約感到了微涼。她抬起指腹,輕拂過自己的額頭,果然感受到了一層薄薄的汗水,就不知是因為炎炎的天氣,還是因為方才來自謝右的壓力。
他的目光,和他的人一樣,倨傲,并且直白。
就不知道,他為什么要用那樣的目光看著自己。
“給。”
她應聲抬起了頭,恰好看見葉清庭隨手甩給謝右一卷垃圾袋,對方穩穩當當地接住,卻又把它扔了回去,“我是來看我女朋友的,不是來做值日的。”
他的聲音清朗含笑,聽在一直神經緊繃的呂熙寧耳里卻和惡魔無疑,她想也沒想,神色激動地朝謝右吼道:“你看什么女朋友啊!誰是你女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