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歷法貳佰叁拾叁年,拾月貳拾叁日,靖崇舊皇賓天。
永安歷法貳佰叁拾肆年,正月拾日,承歷新帝登基。
新皇登基當日自是舉國歡慶,尤為是北陽帝府,更是全府上下一片歡鬧游行。而在這樣的日子里,臨近皇都的幽梁城卻發生了游行隊伍戲人暴死的怪事。
頓時,全城沸騰,人人互顧而惶恐不已。
突生異端,不但迫使登基大典被迫延長,就連照例的新皇雅朝也不了了之。參與大典余眾,不論是文武百官、黎元眾首、各族家長還是文人名客,除卻蜀山清華掌門之外,全全被安排在了皇宮一隅,接受盤查保護,至今未能出宮。
正月拾壹日黎明時分,禍亂兇伙于隴安城仙衙閣處與守備的蜀山派子弟發生正面沖突,部分兇伙則潛藏于幽梁城發動無意義平民恐怖屠殺,幸得有外出游歷的蜀山派弟子出手制止,傷亡才得以延緩。
正月拾壹日午時時分,隴安城兇伙已盡數俘獲,幽梁城殘黨也悉數捉捕,事暫告一段落。
正月拾貳日卯時時分,于古博城,城衙門前出現一批疑似大典兇亂的殘黨,官府立即出動捕快封鎖集市,通知北陽駐軍與仙衙閣子弟全面排查集市商販。
至巳時時分,集市暫解封鎖,開放城門又放入大批商販。現場混亂不已,商販群情激奮,工作難以維序進行。
至午時時分,通過仙衙閣子弟威懾,現場氣氛得以平復,工作如序開展。
至戌時時分,人群逐漸平靜,秩序井然,工作進展順利。
……
“媽的,這群王八怎么這么慢?”
“誰說不是?大早上往這兒一坐,屁股都沒挪過窩,結果愣是沒人來問。”
“你這沒問還好,我不是問過幾次那鐵王八,籠統沒超過五次,結果次次挨嘴巴。”
“媽的!受不了了!真想反了他娘的!”
“誒!可不敢這么說!家里都有親的,你這一沖動萬一和那些反賊搭上了那多不值當!”
“難不成我們還一直硬坐在這兒等那群鐵王八慢悠悠的查證件?再等到天明我看也輪不上我們!”
“媽的,到底是誰他娘的老和人起沖突?一有沖突就得帶兵解決,一有沖突就得帶兵解決……好好坐下等他媽檢查不行嗎?”
“誰說不是?”
幾個商販圍湊一起,紛紛挑著燈籠在燭火下偷偷吐槽官兵的辦事效率緩慢,以及那些不斷和人起沖突的瘋子們。
“我看呀,就該……”
“你們幾個,不許聚眾!”
從旁拖著雙腿拄著長槍而來的緇衣捕快,隨手一拍,有些惱怒的將其中一個商販手里的提燈給順手打落在了地上。
“能不能不要再給我們添亂了!”
若僅是長時間的巡走,這位捕快尚且還能撐住,可對于這一身重甲而言,顯然就讓他無所適從了。雖然他也不得不承認,這身甲胄確實好幾次救了自己的命,但過于沉重的負擔還是讓他在體力逐漸透支的現在,對于巡視工作失去了原有的耐心。
“好好說話不會啊!憑什么打掉我的燈籠!”
這商販也是滿腔的苦悶,自己老老實實就坐在這兒基本一天都沒動過。飯沒吃上一口就不說了,不過問了幾次什么時候輪到自己就被人兇回來也不說了,結果現在窮極無聊和旁人發發牢騷還得被他們教訓這就讓他實在無法忍受了。
在那掉落在地兀自燃燒起來的提燈兩側,一位失去耐心的捕快和一位滿腔苦悶的商販就這么隔空對峙了起來。
“你們這些小販怎么就只會給我們添亂?從早上到現在,起了多少次沖突不知道嗎!”
“我老老實實坐在這里就從沒動過!不許吃飯,不許外出,連和人說話也不讓,你們怎么不連拉屎撒尿也管呢!”
“那些打架的人有多少就是因為聊天聊不搭才打起來的你不知道?少說兩句話你能死?就安安穩穩待一會兒也不行嗎!”
“七個時辰!你管七個時辰叫‘一會兒’!我們等了七個時辰你管這叫一會兒!”
“我他媽還巡了七個時辰的街呢!我叫什么了!你光坐在這兒不動你還不樂意了!有能耐你穿著這身鐵殼子巡上七個時辰的街試試啊!”
兩個人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在大家都很疲憊的現在,這樣的爭吵顯然十分惹人矚目。帶隊巡街,保護眾人安全的一位仙衙閣弟子巡聲而來,連忙叫道:
“你們兩個分開,不許打鬧!”
先前同商販一起發牢騷的那些人眼見情況不對,想要上前拉住對方,而這位仙衙閣弟子也趕了過來想要拉走這位情緒激動的捕快。趕到近前,他見掉在地上的那個提燈已經徹底燃燒起來成了一個火團,為了避免火災危險,這位弟子便出腳將這團火給踩熄了。
卻不想就這一下,不知是觸動了那個小販的那根弦,才導致僅僅是因為把他那燒起來的提燈踩熄這一小事,就莫名突生了三股無名業火。
小販怒膛膛的上前就想要奪走那捕快手中的長槍,捕快見狀心下一驚,一手將長槍藏至身后,另一只手下意識的便伸前推了對方一把。
捕快這時已是十分疲憊,這下意識的慌張一推便刻意使的力氣大了些,而又因這臂甲過重,這一推的力道遠比他所想的要大很多。被這一推順勢倒退的小販,腳下不防被那燒至殘骸的提燈骨架絆了下,步伐不穩,竟是這么直直后倒了下去。
因事發突然,那名仙衙閣弟子也沒料想到這回事,便這么眼睜睜看著那個小販“噗”的一聲倒摔在地。
“這、這?”
捕快驚訝的看著自己用來推人的那只右手,顯然是沒想到這一下力氣會這么大。
而再看那倒地的商販,最先接觸地面的后腦徐徐出現了一片殷紅,在旁人提燈的照耀之下是格外現眼。
“殺、殺人啦!官兵殺人啦!”
幾名商販不由吶喊出了這一句情理之中的話語。
捕快這邊還怔怔地盯著自己的右手出神呢,聞言一時結巴道“我、我沒有,是他……”還是那邊的仙衙閣弟子機靈些,直接舉手高呼道:
“都是意外!他沒有殺人!這人也沒有死,只是摔倒磕破了頭皮!”
“放屁!我親眼所見,就是那官兵推倒的他!”
“他根本不是磕破頭皮!他就是摔死了!”
“官兵殺人!殺人償命!”
“殺人償命!”“殺人償命!”“殺人償命!”
這事無疑是刺中了那些老實商販的內心,自己同他一樣安安穩穩坐在這里,結果他只是因為些口舌之爭便要被人謀害,那輪到自己呢?是不是會因為背后一句壞話被人聽到就要遭到殺身之禍?
面對洶洶而來的民憤,這名小弟子顯然無法處理,情急之下,他只得拉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捕快匆匆離開了這里。
眼見“兇手”逃竄,周圍諸多憤怒的商販有的上前去追,有的則是去到處披露這惡行;有的在原地吶喊,有的則是拉動更多的人去一同聲討。
“殺人償命!交出兇手!”
“你看到了嗎!官兵動手殺人了!”
“有人、有人來救、救我……”
“你如果不想辦法保護自己,下一個被害的可能就是你我啊!”
“不是你殺的人,你為什么要跑!”
“救、救命……救命啊……”
“殺人償命!殺人償命!”
“交出兇手!還我公道!”
“救人啊!快來人救人啊!”
“我們要自己保護自己!”
“自己保護自己!”
……
長久的扣押好似一雙大手,這雙大手緊緊掐住了所有人的神經并將其粗暴的越拉越長,當這根名為“理智”的絲弦越發纖細之時,人們就越難以維持這根絲弦不被摧折。
隨著最初那一個捻斷自己的神經而陷入瘋狂的家伙不斷嘶吼,越來越多的人被其影響,一同失去理智,陷入了同樣的瘋狂當中。
無法抑制的瘋狂,只會招致更無底線的暴動。
……
“發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突然就亂起來了!”
“你快去找單長事,我來維護秩序。”
“好。”
“快……那邊的!不許打砸!”
齊營丘連叮囑也來不及,趕忙把范海東推了出去,讓他去找單思恭來商討對策如何。
事發突然,范海東也同樣顧不上那些言語上的客套,匆匆拋了劍便御劍在半空之中尋起了單思恭的位置。
此時,單思恭正在街市當中位置,他在盡力的維持平和,但不論他如何大聲的吶喊“安靜!”,即便他已經催動了清神醒智的法門以獅子吼長嘯了出去,但周圍涌流的人群都似是沒有聽到一樣,仍舊沉浸在面前的混亂當中。
“這是怎么回事?這種像醉酒一樣的狂亂……人群難道是被什么東西給控制了嗎?”
但即便是單思恭這等修為在這種時候,也沒有多余時間供他試錯了,僅是在一瞬之間,面前由他看護的近百名官兵就都淹沒在了洶涌的人流之中。
即便他們這些人都有甲胄防護,不會被來往的人流所傷,可若是不小心被擠倒在地,就現在這種情況怕是再想起身就難了,到時候就算有甲胄在身,可在人群的來回踩踏之下怕是……
“單思恭!”
一聲疾呼從旁而來,可單思恭卻也不顧上許多,他忙著從人流之中將那些被人群沖散的官兵重新拉起,并將他們圍聚成眾。這樣,他們這些人在這往復無序的人流之中,也可勉強護得自身周全。
單思恭從那人流中一手拉著一人恰好回頭,卻見范海東慌慌張張的趕到了自己面前,也沒時間停下動作,兩人便這么一邊救人一邊抽空交談了起來。
“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人群突然暴動?”
“不清楚,但齊營丘似乎覺得事情與那街燈有關。”
“‘街燈’?為什么?”
“這是那街燈的燈油,我嗅不出有什么奇怪,你能聞出來嗎?”
“這……”
范海東說著,從背后掏出了一份自己當時更換火源時留下的街燈燈油,將其拿在單思恭的臉前晃了一下,便忙不迭的收起后繼續救起了被人流掀倒的官兵。
“有什么不對嗎?”
“似乎有一絲異樣的味道……但這味道太輕,我無法辨明。”
即便是單思恭這等靈敏的五感,也無法完全辨明這兩種味道的不同,若非是范海東專門提醒一句,他是根本察覺不到這種異樣的。
“那看來就是因為這種奇怪的味道了,有人在燈油之中摻雜了會讓人失去理智的迷藥!如果當初真的點燃了街燈的話,只怕人們會更加瘋狂……”
范海東終是確定了這場動亂的由來,但他也不免疑惑道:
“可我已經將所有的燈油都換下了!為什么大家依舊失去了理智!”
“在照明的,不止街燈而已。”
“什么?”
范海東聞言下意識向四周望去,卻見的確如單思恭所說,洶涌人流之中,有許多高舉著大手在不斷搖晃燈籠或是火把的人。
而這些火光之中,又有多少是那害人的迷藥?
“這……!”
“通知其余弟子,立刻毀掉市中所有燈籠!”
“是!”
范海東分毫不敢懈怠,得命后立的御劍疾飛而去,張羅起了分散在集市各地的仙衙閣弟子。
“可惡。”
若非是這次事發突然,太多事情都來不及準備周全的話,他們也不至于連互相通訊的手段都沒有準備。若是準備周全的話,有什么命令或者信息也可以即刻傳達,不至于像現在這般還需得以人力通知。
但可惜,現實不會留給單思恭后悔的機會,回頭見那些結眾的官兵在人流的沖撞之下險些又要沖散,單思恭連忙上前護住諸位。
稍作清點之后,卻發現由自己看護的人數還少了一個。
“你們領隊呢!”
“不知道,人群一下把我們都沖散了。”
看著眾人嘰嘰喳喳半天也吵不出個結果,單思恭只得問道:
“他最后出現在什么地方!”
“向東二十丈開外的藥材鋪前!”
“好!你們權且安下,我去去就回。”
話音未落,單思恭便御劍趕向了先前那人的所指之地,這些距離與他而言不過轉瞬之間就可抵達。可到了那所謂的藥材鋪前,單思恭這才發現鋪前人流洶擠,根本就沒有留給飛至半空的自己一絲可以落腳的地方。
鋪子前擠滿了人,就連被關封的鋪門都被人流沖開了,現在的藥鋪當中早已成了一地狼藉,無數藥草同那桌凳藥柜一并殘落在地。
(“他們為什么在打砸鋪子?”)
顧不得單思恭細想,運耳聆聽,在隔開那無數嘈雜的吵鬧聲后,確實能隱約聽到一些熟悉的細微呻吟聲響摻雜其中。
許是懸在半空來回巡視的單思恭太過顯眼,反倒是那軍官領隊先發現了他,情急之下,他便扯著最后的一點力氣大聲喊道:
“單長事!救我!”
“來了!”
這一聲毫無底氣的虛音落在此時單思恭的耳中不亞于一道落雷,單思恭直接透過無數紛亂的百姓,看到了此時趴倒在地的對方。
用劍氣撥開人流,單思恭沉一個撈手便把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停至半空確定安全后,單思恭才給他渡氣療起了傷。
“咳!咳!咳!”
軍官狠狠的將沉淤在胸的幾口殘血都咳出來后,連感謝的話也顧不上說,就趕忙貪婪地大口呼吸起了新鮮的空氣。此番踩踏之禍,所傷之重無異于同他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看著那身甲胄上遍布著深深淺淺的凹痕,再想想那種死法,不由讓人心悸啊!
單思恭沒有過多苛責對方,看著驚魂未定的領隊,他只是對他說道“不要再獨自超出規定范圍了,下次我不一定還能這么及時趕到。”
“不、咳咳,不是……”
“什么不是?”
“……不是,不是我想脫隊,是、是,是有人趁亂搶走了我的劍!”
“什么!?”
軍官焦急的推搡著單思恭連忙說道“不用管我!先去把劍找回來!若是、若是有人因此而死我難辭其咎!”
單思恭這才知道,原來在混亂之中他腰間別的長劍被人趁機偷走了,他察覺之后拼命想要搶回長劍,但奈何太過疲勞的他反而不小心被人從背后推倒,以至于在這混亂的人流之中根本無法起身。
在將軍官安在房頂確認無誤后,單思恭又去御劍找起了那柄丟失的長劍。
(“可他們偷劍有什么用呢?”)
即便單思恭在半空當中如何來回巡視,可入眼皆是人流,任憑他修為再是高超,單一柄小小的長劍他也實在是難以分辨得出。
“啊!不要!不要殺我!”
“什么?”
一聲尖叫穿透嘈亂的鼎沸聲響自單思恭身后傳來,并如是的傳達到了他的耳中。顧不得多想,一個旋子飛向那地只是交身一錯,單思恭便將那人手中的兇器奪了下來。
“門撐?這……”
單思恭看著自己手中的這根頂門棍子,一時驚疑不定,因為他突然想到……如果說,那人是為了某些事情而刻意偷走那軍劍的話,還不至于太過擔心。
但如果搶走軍劍的那人單純只是想要找一柄趁手的兇器呢?
掂了掂自己手中的頂門棍,單思恭不免擔憂道:
(“若真是如此的話,市中可以作兇器的又豈止那一柄劍!”)
此時的集市就好似一個死牢,當第一個人拿起武器選擇行兇的時候,其他人也將被迫拿起武器,不論自愿與否,都將開始這場毫無意義的廝殺。
“不行!必須盡快打開城門,讓所有人離開此地!”
只是稍一思考,單思恭便立刻想出了此時的最佳選擇。
若是繼續糾結于此的話,城中這些已經失去理智的百姓只怕會一直廝殺,直至徹底失去體力癱倒在地之前,都不會停下。
那將會是一場災難!
(“可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向城門方向御劍疾行的單思恭心中不斷驚訝。
他不理解,單憑那一點隱藏在萬合百草之香背后的迷藥,真的能讓這數萬人失去理智,放下所有的顧慮大開殺戒?
(“不對,不單是如此!”)
“呃啊!”
單思恭剛一想通了這其中的某些關節,忽的頭腦一陣劇痛,讓他直接失去了對于身下之劍的控制,就這么向著地面重重的摔了下去。
所幸,單思恭始終只是在低空平飛,即便是失控摔落,他也能勉強落穩在地。
(“陣法!絕對是陣法!”)
“這條街市,已經被人布置了……呃!!!”
半截銀亮的劍尖兒自胸前直出,單思恭驚訝地瞪著雙目,而那光潔的劍刃卻還在如實的反映著那街燈的光亮,同時也將他現在的這幅容貌倒映了上去。
“我們的領隊大人,可是出得個好大風頭啊。”
一聲戲嘲從身后悠悠傳來,單思恭直接扣緊了胸前的殘劍防止對方逃跑,待到一掌向后揮去,這才發現來人根本不在意這柄長劍的去留,卻是早已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而遠在他消失之后,第二句戲嘲才悠悠傳道“見大人在尋東西,卻不知是不是丟的這柄劍啊?”
單思恭下意識就想要去追那兇手,可面前的濟濟人流又讓他忽的冷靜了下來。
看著自己面前的這許多人,他又如何才能找到一個偽裝起來,而又刻意隱藏自己的刺客?即便他想要通過氣息追尋,可自己四周又都是充滿兇意、殺氣的氣息,他又如何能追尋得到?
在將長劍從背后小心拔出后,單思恭只是稍一運氣,那道貫穿在他胸口的可怕劍傷便徹底恢復如初了。單思恭已是煉精化氣的圓滿之境,在他這等修為看來,這種傷勢只是小事,真正令他頭疼的,卻是自己身下這一個將整條街市布置為一場大陣的陣法。
這個陣法似乎能夠不斷的激發人的兇意,并且能將這種兇意作為一種攻擊他人的手段。
單思恭無法抵擋來自所有人的兇意,他只能勉強確保自己不被這陣法影響。
“該死。”
(“竟敢以街市為基,布下如此邪陣!”)
“該死!”
(“他們到底將人命看做是什么啊!”)
“該死啊!!!”
(“他們這些人全都該死!”)
“嗯?!”
早已被那疼痛激起仇恨的單思恭,此時他的五感六識早已發揮到了頂峰,即便腳下的陣法現在依舊在不斷的試圖用兇意來蒙蔽他的識海之察,但自身敏銳的五感還是讓他察覺到了從身后而來的……
短匕偷襲!
“死!!!”
單思恭猛一個回身,大手直去越過眾人遮掩一下便扼住了來人的手腕。
那人似是沒想到對方會這么快察覺,被拉至身前看到對方的樣貌后驚訝之下他本想即刻扭身逃竄,但奈何已經吃過一次虧的單思恭是絕對不會再放過他們這些人了!
一手死扣著那人來手,單思恭另只手直接改用那柄他們用來害自己的長劍,平平一劍疾去,直接向著那人的咽喉割去。
“啊!不要啊!”
一股極為真摯的恐懼溢滿了來人的雙目,即便是單思恭也不由劍鋒稍頓,可想起先前的那一劍之仇,他只是惡狠狠的想到:
(“都只是這些人把戲!他們都該死!他們……嗯?這是……菜刀?”)
猛然間注意到自己扣下的那只手上,所緊握的不過是一把菜刀之后,單思恭連忙想要回轉劍勢,但奈何這含恨之下的暴怒一擊遠是要快過思維的。
那又怎能用思維來束縛這一劍呢?
“啊!!!”
隨著一聲慘叫發出,一道血光乍現!
劍影掠去,“撲”的一下,自頸處噴發而出一腔熱血便隨著長劍抖勁而去,那鮮紅的熱血直直飛了有近兩丈高,撲飛而去的鮮血甚至直接打上了一盞在旁的街燈。
那個百面琉璃的燈罩被鮮血所浸,經其中炙熱的火光一烤,那層薄薄的鮮血便被直接蒸發,但所剩的血痂還是染紅了整個燈罩。
一時間,這一塊街區所照的全是朦朦朧的一片『紅光』。
“這、這!”
單思恭這才回過神來自己所作的究竟是什么事!
在陣法影響之下,他根本無法分辨『偽裝的刺客』與『暴動的百姓』之間的區別!
還不止如此!
周圍洶涌的百姓即便動手也從沒這么大的聲勢,而那下落的鮮血便全部落在了被那詭異紅光所吸引,而仰頭的眾人其面上、眼中、鼻中、口中……
單思恭也被落了個滿面。
當那詭異親身落切到自己身上時,當他們嗅到那近在貼身的血腥味,甚至能感受到那鮮血的溫度時。不論是生理感官上,還是心理感受上,都是又一次巨大無比的沖擊!
失去理智的人群陷入了更深的瘋狂。
“呃、啊……”
看著捂著自己脖頸,痛苦但連一句話也說不出的小販,反應過來的單思恭連忙出手為他療起了傷。
所幸他稍稍收住了手;所幸劍傷不深;所幸沒有直接……
『單思恭所幸的是這一次錯事他還能夠挽回。』
在將昏過去的小販安穩放在房梁上,又確定沒有來人之后,單思恭再一次的確認他呼吸平緩再無后患之后,他才放心的離開了這里。
但……他所擔心的,是如果自己真的犯下了無法挽回的過錯呢?
單思恭無法回答。
在洶涌的人流之中,行步其中的單思恭卻沒有受到半點擁擠,即便是已經受陣法影響失去理智的百姓,也不會主動向一個身披甲胄的仙臺仙人動手。
更何況這個人身上沾著血——沾著他們的血。
(“不行,我必須盡快打開城門!”)
如果連他這等修為都會被陣法逐步控制的話,那些修為遠不及他的仙衙閣小師弟們會如何呢?那些披甲執兵的軍人們又會如何呢?
留不得單思恭細想,他一刻也不敢停的向著城門飛快趕去了。
……
--------城中客棧樓上客房--------
“嗯,該是這么畫的……好像又不是這么畫的?嗯……”
東郭偃盤坐在床上,早已從打坐調息的狀態中脫了出來,不過他打完坐后倒沒有立刻有什么行動,反而是坐在床上對自己的長劍不知抹畫著些什么。
“哎呀!還是不大記得啊!呵呵……”
苦笑著敲了敲腦殼,也還是記不起來,無奈之下,便也只能這么繼續畫下去了。
看著長劍上用指尖血涂畫的一個個不知其名的符號,東郭偃咂著舌,思索了半天也只能妥協道:
“好吧,就這樣吧!錯就錯了!”
掐訣施法不知念了個什么咒,那長劍上的血符便是一閃,隨后就似是一開始便熔鑄上的一般,這些血符任人如何擦拭也涂抹不掉了。
長劍回鞘,重新掛回腰間,東郭偃無奈笑道:
“看來,回蜀山后有空時還是應該看看這些東西啊。”
這么說著,東郭偃又暗自運行了下體內真炁,察覺內里真炁恢復的還是不多。看來先前在幽梁城中,魔刀碎片入體后煞氣噬體的后果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嚴重,身體恢復的速度也比預計的還慢。
“這不是和打坐之前沒什么差別嘛!”
像這樣的傷勢,果然無論是藥理還是真炁調養都無法速除,只能花費時間靜養,等待身體內真炁周天運行,自行慢慢將那些噬體的煞氣排出體外。
“哎呀,總是不能如意啊,算了!多一點點總比沒有好!”
這么抱怨著,東郭偃轉身下了床,理了理衣襟,束了束衣帶。走之前,還不忘拍了拍上衣確定東西還都在身上后,東郭偃才踏步出了門。
“好吧,好吧,希望在這件事上,多少能如我所愿些吧!”
懷著這樣的希望,修養些時的東郭偃終是朝著那封鎖區的方向走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