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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前路悠悠總迷茫,高懸明心驅霧開

  • 何來不悔
  • 郭哥
  • 7480字
  • 2024-08-06 15:41:20

有世稱『詩仙』者,姓顧,名千山。

其字青梔,自號『浮生散人』。

顧千山出生于『千連山』,其父為樵夫不善文墨,便隱去了‘連’字,給他起了個‘千山’之名。他自小混跡于山林之間成長,直至十二歲方才出山。

其一生與仙結緣,遇仙人,訪仙山,得仙道,擁百轉琉璃心之仙體;卻與詩終生為伴,結詩友,訪名家,得詩名,成百世之流芳。

生于政啟三十一年初冬,死于靖崇四十五年盛夏,一生歷經五十六載春秋,存世詩文六百余篇。

他不是留墨最多者,但他是傳文最廣的人;他不是學問最深者,但他是才氣最高的人;他不是游歷最遠者,但他是行路最艱的人。

出生山野樵夫之家,輝煌京城皇宮之宇,一生成就盡以詩名澆鑄。

他是一個公認的傳奇,一個曾活在當代的傳奇。

……

--------回燕樓外--------

東郭偃同那茶博士聊了些時后,終是匆匆的離了去。

抬頭搭著目看了看頭頂那輪大太陽,估摸著時間,該是午時吃飯的時候了。

拍了拍空空如也的肚子,東郭偃無奈嘆了口氣。今早些時匆匆出門,本就沒趕上什么吃的,這時一靜下來,便覺得空乏的很了。

“嗯……果然養傷的時候胃口其實是會變大嗎?”

抬眼看了看兩邊那空空蕩蕩的街道,東郭偃一時只覺得頭大。

原本以為到了古博就能好好地修養段時間,然后開開心心的去游歷出行,順道做做掌門的任命了,結果沒成想會遇到這些接二連三的壞事,實在磨人的很。

一時也只是思緒萬千。

搖了搖頭,將那些煩人的心思全全拋出,他現在要先解決一個切實而緊迫的問題。

“該去那兒吃飯呢?”

……

……

“啊,還真是辛苦呢!”

“是啊,從大早上一直不停的忙活到大中午,頂著這大太陽不說聽說還顧不上吃飯,他們那些人還真是辛苦啊!”

“畢竟商販太多太亂,沒辦法有序排隊,工作自然會麻煩些。”

“是啊,是啊。”

街邊撐著小攤車的大叔這樣說著,而又十分同意他所說的那些,便不斷的點頭示意。

拍了拍空乏的肚皮,大叔只打著哈欠坐回了攤車后的長椅上躺下。躺好后,又伸手從旁摸過一塊硬邦邦的白饃來,嗅著那濃郁的麥香,舔了舔略顯干裂的嘴唇就是“吭哧”一下,直接往嘴里旋了好一大口。

邊那么囊嘴嚼著,邊含糊不清的念叨著“真是天糟的惡事,害得官兵大亂不說,還死傷了那么多人……”

雖說這大叔是擺攤的,可他擺攤之初本就不是為了生計,自然生意受了影響便也不覺得有多可惜,只是憤憤的生起些替國除賊的狠心思。

嘴里嚼的那一口吃的還沒咽下去,就按不住脾氣暴吼一聲:

“這天糟的狗……呃,呃!嘔!!嘔!!!”

話剛說到一半,那口吃食便卡在喉嚨當間兒是不上不下,噎的這大叔只一副張牙舞爪的要死模樣。失手打在攤車上,還打落了不少書卷。

“哎!留神!”

東郭偃本是安穩坐在那攤車旁的小木凳上,抱膝安然地嚼著自己手里的白饃呢,見那攤主大叔猛不丁被吃的給噎住了,險些嚇得他也一口吃食卡在喉嚨當間。

大叔止不住的連錘胸口,那口白饃卻愣是拍不下也咳不出,只是死死卡在喉間,漲的臉都通紅了。

“喂喂喂!”

手忙腳亂的,東郭偃連忙跑過去給他拍背,好是一番,這才把那口噎的白饃給拍出來。

大叔撫掌在胸,只一通拼命喘息,才終于逐漸平復下來。半晌,他看著咳在地上的那口白饃,倒是心有余悸的說道:

“呼……險些被你這小東西給害死!”

這么說完,大叔苦笑著回過身去還不忘給東郭偃玩笑道“要是因生氣那些害國賊把自己給噎死,這可就成了千古笑料了。”

東郭偃也無奈地笑了笑,看了看他攤車上放的那堆雜書,也是半開玩笑的說道“那不也算是留名千古了嘛!到時候我幫您寫書上,百年之后這攤書里就有你的名字了。”

“誒呦?這么說起來那還有些可惜啊!”

“不要在這種地方可惜啊!”

“呵呵呵……”

能這么開玩笑,這個大叔顯然是有些過頭的沒心沒肺啊,不過在這一點上東郭偃是有些像他就是了……

不過東郭偃才二十歲,這大叔看年紀快四十了怎么還這么耍寶?

一面嬉笑著,一面幫大叔拾撿起了那些被打落的書籍。

正收拾著,卻見那大叔抓著一本舊書愣在了原地,東郭偃見他這樣,上前一看,這才發現他手里拿著的是一本舊版的《青梔全集》。

“這可是本好書。”

大叔摩挲著那陳舊的封皮,緩緩說道。

東郭偃點頭肯定道“當然,詩仙所作,自然會是一本好書。”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這可是一本‘好書’。”

“嗯?”

見東郭偃一臉不解,大叔捧著這本舊書坐在躺椅上,為他解釋道“如果按那些文人的說法來看,這是一本好書無疑。但文人的好壞普通百姓卻是不懂的,越高雅,就越是晦澀。”

“百姓,尤其是小孩子,可不好那晦澀的東西。”

“確實……”東郭偃若有所思,說道“……對于書的好壞而言,是要以讀書的人來區分的。”

“我看,大叔你看書的時候還是有些文人氣質的啊。”

“有嗎?”大叔放下眼前看的書后,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這許多年不看書,被人這么一說,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大叔你最喜歡書里的那篇文呢?”

“每一篇都很喜歡,要說最的話……以前倒是很喜歡這篇《問跡》”

說著,大叔熟練的隨手翻開一頁,放到東郭偃面前伸手一指,卻正好是那篇《問跡》。

『了卻浮生一散人,最是逍遙無度。西長風,北跨馬,孑然一己而已;』

『縱使留名千萬載,話卻神仙人物。望東勝,莫南回,俱隨砂礫去矣。』

“其余篇文大都以‘浮生散人’為注,像這樣用本名‘顧千山’所注的很少,我想該是有些暗意在里面的。”

說著,大叔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不過我實在愚鈍,看不出其中深意,就只覺得文中所寫的似乎是一種極為、極為……總之是一種我很向往的感覺。”

說完放下書來,大叔順勢嘆了口氣,心事重重而又略顯頹唐的說道“有時候合上書后,總會無來由的可惜啊。”

“老是這么可惜可不成。”

見大叔終于安切下來了,東郭偃這才坐回那小木凳上,摸過自己剩下的半拉白饃兀自小口吃了起來。這白饃雖說干硬,可小口細嚼,倒是能嚼出滿嘴的麥香。

“也是……不過說是‘可惜’,其實也只是可惜『自己什么都做不到』罷了,嘖!”說著,大叔又不免向旁邊近處的那封鎖區看了一眼,終也只能發出這樣無奈的感慨。

“嗯?”

抬頭看了看那所愁非虛的大叔,東郭偃想了想只是笑道“至少……你不是還有這份心思嘛!”

“‘心思’?”大叔搖了搖頭,嘆氣道“只這一份心思,又有什么用呢?”

“幼時愿望參軍報國,可惜體弱多病參軍不得……后來愿讀書為官造福一方百姓,只可惜報考屢考不進。現在,也就只有拖著這副愈加發福的身子,推推這小攤車了。”

“對了。”

東郭偃問道“說起來城中發生了這樣的大事,除了封鎖區里的那些商販是實在跑不脫,其余不論是商販還是游人都回家避難去了,尤其是這樣近的距離,離那集市市門不過三四丈遠,您還出來擺攤兒?”

那大叔聽著,卻滿是奇怪的說道“有人啊!怎么沒人?”

“人?那兒有?”

東郭偃張望著左右兩旁,實在是沒瞧見半個人影出現了。

“喏,你不就是。”

大叔指著東郭偃,一臉理所當然的如此說道。

“你啊!”

“呵呵呵呵,生意嘛,能做一樁便做一樁唄!”大叔依只是呵呵的笑道“計較那么多做什么?”

“但您也不像是為了生計才出來擺攤的吧?”說著,東郭偃敲了敲他那塊“一本兩文”的牌子,奇怪道“可沒聽說過誰這么做生意的。”

“一般來說,不都是按‘頁數’或是‘時間’收錢的嗎?再說‘一本兩文’這也太便宜了吧?要是有人沒看完一本書,你該怎么收錢?”

“沒看完一本……沒看完一本自然就不能收錢啊!”大叔依舊改出那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道“不過,倒是時常有好心人會付一兩文的。”

“一兩文這……呵呵呵呵……”東郭偃掩面笑到“您真的是出來做生意的嗎?”

大叔自若道“自然是出來做生意的。”

“不賺錢的買賣……這又是什么生意呢?”東郭偃不解道。

“『小孩子生意。』”

“‘小孩子生意’?”

聽著大叔這樣說著,東郭偃是埋頭尋思但最終也只能疑惑不解。

“我雖是沒撈到個一星半點的功名,但也算讀了二十多年的書,自付也算是半個文人。既是文人,自然也希望能以『文人』的身份做些什么。”

東郭偃沉默聽著,似是有些想法感觸。

“你聽說過育良城的『茗香學堂』嗎?”

“關東府的那個?”

見得他肯定示意,東郭偃只是點頭道“以前常聽,據說開辦學堂的老先生是順治年間的老進士,還在皇宮做了三十年的供奉翰林,告老還鄉后開的私學。不過說是私學,但幾近要比得上官辦的義學,不拘來求學問者,故此桃李滿天下。莫不是……”

“我卻不是田庸田老先生的門生,也未曾在田老身邊學習,于我而言,田老不過是神往的人物罷了。”

大叔說著,也只是搖了搖頭,而后有些緬懷神色的說道:

“年輕時,也曾做過『西長風,北跨馬』,或是『俱隨砂礫去矣』的夢想,不過終不是那般出彩的神仙人物。”

“『可人活著,總要去做些什么。』

“我這一生卻是做不出什么大事了,即做不得守衛平安的將士,也當不成造福百姓的官員。‘以詩為生’那樣的生活又離我太遠了,說到底我也只是個‘半吊子文人’罷了。

“雖然沒有田老先生那樣的學問,做不得傳道授業解惑的師道,但總歸還是有這么多書的……”

看著這滿推車的舊書,大叔略顯出了幾分回憶出來,微微笑道:

“它們于我而言算是無用了,可它們卻不是無用的,也終不會無用。”

“所以我將它們推出來擺到這里,它們自然會找到于它而言有用的人。

“我所能做的,便也只有這些了。”

“……”

東郭偃坐在那小木凳上捧著那半拉白饃愣了好一通,這才莞爾笑道:

“『能完成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能盡到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那些神仙人物,所做到的也不過是這些罷了。”

“你將我同那些圣賢相提實在是太抬舉我了,這我卻是不敢當的。”

大叔說著,連連擺弄著手,似是想要打散了他的夸獎一般,但也還是忍不住的在偷偷掩面暗笑,一副小兒得蜜般的開心模樣。

看他這樣子,東郭偃也是調侃道“說是這么說,但我看你可美得很啊!”

“沒有沒有……嘿嘿嘿,不不不!不,不!”

剛一出口還能維持住一張面皮,但終是繃不住“嘿嘿”的笑了起來,而后總覺得自己該維持一副嚴肅模樣,便又逐漸收了笑,強裝回了他那副正經模樣。

板著臉,吐著嘴,說了一個“不!”字。

不過他性本詼諧,全是沒什么威嚴模樣的,想起先前那幾番耍寶,再看現在這幅裝模作樣的樣子,反倒是把東郭偃給逗笑了,哈哈笑著險些步了他噎險的后塵。

拍了拍胸口,將剩下的那口白饃一股腦全塞嘴里,“吭哧”幾下便簡單嚼完,從袖口抖落出十幾文錢放在攤車上,接著又抖擻了抖擻衣裳后,東郭偃便起身道:

“好了,雖說官兵封鎖了街區,但現在街面上倒也不能說是絕對安全,說不定那里還藏著幾個壞人之類的,還是盡早回家比較安全。”

“尤其是像大叔你家就離這市門這么近,若是……還是小心些好,起碼今日先早些回去在家安下,鎖緊窗門,小心賊人闖入。”

說著,擺了擺手,東郭偃離別道“我也害怕,那我也不久留了,就先回去了,大叔你也早些回家比較好。”

大叔嘴里叼著那半塊饃正愣著神呢,東郭偃便已經往街那邊走了。看著這攤車上的錢,心里不管怎么想都覺得奇怪,伸手抄過那十幾文錢便趕忙將他給攔了下來。

“你這莫不是看不起你大叔我?以為我貪你這十幾文錢嗎?”

“哎!總歸算是飯錢,畢竟我吃了你帶的飯,你這頓肯定就吃不飽了嘛。”

話雖是這么說的,可大叔卻還是將那十幾文錢往東郭偃的懷里塞,嘴里還念叨著“今天本就沒什么人,和你聊得很開心,這錢實在沒有必要了。”

說著,旁邊一指又說道“喏,我家就在那兒,幾步路的距離,倒不用你擔心餓肚子的。這十幾文錢還是你拿好,雖說也不夠在書肆買一本書的錢,但還是別浪費在我這兒的好。”

“這錢給你又為什么是‘浪費’呢?”

一番推搡著,東郭偃重重的將只手一按,對他說道“若將你置于我的位上,你會拿回這十幾文錢嗎?”

聞言,大叔稍稍頓扼,繼而只是淡淡言道“『君子不受無由之惠』……這卻是我輕率了,不該仗著自己年長些許,就將你當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子,只因這點,我便該向公子道歉。”

說完,稍退了半步后抱拳一施,向東郭偃深深的鞠了一躬。

說實話,今天街巷少人,能見一來客他就很開懷了,于此之下,就不免同他這個互不知根底的陌生人發了些許感懷。

原以為這份無心的感慨會隨著這個僅一面之緣的萍人就離別而散去,卻未想也能生出這小小的覺悟……

怎么說呢?該是……兩個有所自覺的平凡人嗎?

自己所要堅持的,自然明白。

那么他所要堅守的,又是什么呢?

“好吧,這十幾文錢我就坦然收下了,不過……還請稍在這里等一等。”

將錢裝入袖口后,話音剛落,大叔便小跑著趕回了自己的攤車。

從那堆雜亂的舊書中翻梭了好一通,這才在最底下抽出一本薄冊來,興奮的將它裹入懷中,又緊步跑了回去。

攤手交在東郭偃面前,鄭重其事的抹了兩把上面的浮灰,大叔只是微喘著粗氣說道“這是我最喜歡的一冊故事,雖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但還是希望你能收下。”

“實在是不用了,這……”

東郭偃推著手下意識便想拒絕,但細一看那舊封皮上寫的《神劍》二字,不必言說,便也明白他的用意了。

“這……實在是一則鼓舞人心的故事……”

稍作遲鈍,東郭偃還是將冊子接了過來。

那大叔見狀,也是笑道“是啊,鼓舞人心的故事。”

“每當我對自己所做的選擇而感到迷茫的時候,我就會翻看一次,在心中回念一次。或許……它并不會解答我的疑惑,但它會賦予我『堅定選擇的勇氣』。”

“我希望這份勇氣也能幫助你飛躍你的恐懼。”

大叔說著,忽覺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感,這份情感,又該如何言說呢?

“小孩子喜歡新鮮事物,這舊故事就實在不被他們喜歡,他們看的都是更新的故事。那些故事……呵呵,該說,有些喧鬧嗎?”

“總歸是復雜得多。”東郭偃將冊子收入懷中,接口道“雖說復雜不是壞事,可偏于正道的故事看的太多,不免讓人懷念這種純粹的事啊。”

“或許那些孩子還是純粹的人吧。”

說完,大叔將《青梔全集》也收入了自己懷中,拍著東郭偃的胸口說道“好了,我將我的理想收好,那你也要把你的勇氣給收好了啊。”

“自然。”

東郭偃笑著,和這位推著攤車“賣書”的大叔告了別。

沒有什么不舍,也沒有什么可以用作描寫這離別的華麗辭藻,他只是淡淡的走了。

正如他先前淡淡的到來一般,淡淡的揮手,告別陌生的自己。

“這……也是一種『傳承』嗎?”

說完,大叔無奈一笑。

想來,也就只是這份情感了吧!傳承?

是的,傳承……

他想要成為田老先生那樣的人物,可終其努力,卻也只能做著推車販書這樣的小生意。每每想起,卻不是在磨滅他內心中作為『文人』那份的存在?

『傳道』、『授業』、『解惑』,三者并列而先的師道所謂,原本他認為那是所望而萬難可及的,可今天……

他所做的這些,不正是在『傳承自己原先的道路』嗎?

他在今天,將賦予自己勇氣的故事,傳承給了那萍水相逢之人。正如他往日里,將賦予自己智慧的書籍,傳承給了那千百面孔一般。

原來他,一直在做著自己所愿的事!

“還真是,『酒醉只覺無一物,酒醒方覺歸本初』。”

“嗨呀……”

拍了拍腦殼,大叔只這么嘿嘿一笑,便收拾了攤車,準備回家去了。

想必,明天的他也依舊會出來擺攤吧!

……

--------客棧中--------

“嗯……果然,想要從這個方向看到封鎖區還是太勉強了,想要能清楚的俯瞰整個封鎖區,古博城中只有回燕樓了啊。”

東郭偃這么說完后,便草草的從窗口收回了支手,倒也不合窗子,只是仍由窗外那和煦的柔風輕吹著。

自街道一行后,無處所去的他終歸還是回到了客棧之中安且下來。回到屋中,先是撫窗回顧了番這半天所發生的事,而后又思索了一通,這才漸漸理清那紛亂的思緒。

端坐床上,左腳搭過右腳,手成定印,闔目觀心。東郭偃便這么打起了坐,全不管客棧樓下那繁瑣嘈雜的諸般事物,自己安然入了定。

他需要找到一個『答案』。

對于自己的能力,東郭偃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對于即將到來且注定不可避免的暴亂,他覺得現在的他是沒有能力去阻止的。

梁為棟并不清楚自己的真實情況,但他所定下的買賣卻著實有趣。

說實話,當東郭偃聽到梁為棟真的想要在城中集市里激起那么一場暴亂的時候,他真的曾有一瞬間想要殺掉對方,好能避免那場暴亂的到來。

但忽然東郭偃意識到自己這樣做并沒有任何裨益。

誠如梁為棟所說,暴亂的到來不可避免,即便殺掉他暴亂也會發生。但如果真的殺掉他,那么那場暴亂將徹底失去控制,即便自己拼盡全力,就自己現在的能力而言不一定能夠完全平息那場暴亂。

雖然他也不清楚,梁為棟究竟會如何做到平息數萬人的憤怒,但他除此之外并無其它可信的選擇。

他只能相信梁為棟,相信他會阻攔暴動發生到底,相信他會為自己考慮,相信他……不敢讓古博城死那么多人。

(“可若是他是一個瘋子呢?”)

……

所念至此,東郭偃漸漸睜目,原本打坐的身形也逐漸潦草了起來,全不成個樣子。只是那么放空腦子什么都不去想,大大的癱躺在床上,怔怔的注視著那承頂。

良久,屋中只悄聲響起一句:

“我到底該做什么呢?”

東郭偃此時有些不明白自己該去做些什么,回顧以往,除卻一些準則外,他實在不能算是一個堅定的人。至于他先前的人生,并未給過他太多選擇,以至于當選擇權確實在自己手上時,他反倒迷茫了。

梁為棟要自己所做的事很簡單,就是如他所想的什么都不做。

可……像這般,他又覺得不該什么都不做。

“我該怎么去做呢?”

果然,只有明悟自己的目標,才能堅定不移的選擇該怎樣而活。

單思恭向往著故事中描繪的大俠,所以他愿為懲奸除惡的俠者,離家外出求仙問道全不再話下,所作所為皆無愧本心。

范海東身上始終未拋卻的,是父母最初對他的那份期盼,是那份小而安的幸福。所以他毫無悔意的放棄了劍,也放棄了自己的天賦,同樣問心無愧。

齊營丘這個人雖說沒什么大理想,在遇他之前也不過是個在蜀山上為亂的禍害,但正因遇他而改,也逐漸隨他而活了起來。

不過,他這樣的人,實在是擔不起眾人的期待啊……

支撐著起了床,東郭偃只無奈的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忽的“撲通”兩聲,從衣裳里掉落了些什么東西出來,在床上全灑落了滿面。

“啊呀!”

一大袋那從并州小販那里買來的新奇飲品,所幸塞子塞得牢,沒有灑在床上。

一本是那本關于幫派演變之類的雜書,先前讀了一會兒后就隨手放在懷里了,前夜里那番奔逃竟是沒掉落出來也真是令他有些驚訝。

其余散落的全是各類的符箓,這些是前日他在幽梁游街慶典上追逐行刺者時,那刺客為了逃命向他鋪天蓋地扔的一大堆兇具。他將銀鏢暗器之流交于了官府,至于這些被自己止住發動的符箓,官府則是送給了自己。

在將這些東西收拾起來,重新放入懷中后。東郭偃整了整自己松垮的常服,系了系掉落的腰帶,探手一摸,卻摸出另本書來。

正奇怪著,東郭偃拿到面前一看,才想起,這是那攤車大叔送給自己的一本《神劍》。

“哎呀,這故事就算是我也不知聽過多少遍了啊,實在是……”

一面這么說著,一面卻還是不由探指翻開了幾頁。

“……『崢嶸歲月難摧折,少年風華正當革!』”

這便是,第三回的故事了。

……

(“他在做什么?”)

(“好像是看書?我看他先前打坐,還以為是要準備出手。”)

(“量他也不敢,哼!被那魔刀所傷還能剩幾成功力?依我看……”)

(“你要尋死你就去,別拉上我們。”)

(“只要他安穩的待到明早,我們的任務就結束了。”)

(“不要節外生枝。”)

(“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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