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自人類誕生『思維』的那一刻起,對于飛行的夢想就未曾有過一刻的停止。
任意遨游在那片蔚藍而廣闊的天空中,于白云間穿梭,或是同候鳥相伴。閉上雙目,更近距離的感受那橘暖的陽光;展開雙臂,用心感觸那撫掠自己每一寸肌膚的柔風。
飛過高山大海,飛過綠林沙野,飛過那繁華無度的,也飛過那荒涼無跡的……
人們對于『飛行』總有著無限的暢往,從古至今,人類對于飛行曾做過無數(shù)努力。
雖然無果,但也不至一場空。
可是,現(xiàn)實的失敗并沒有讓人類將心神同身軀一同拘縛于地面,人類對于天空的夢想,早已同思維所裹挾,隨那一顆赤心高高而去了。
人類便于無望之際,將這份對于天空的渴望傾注于理想之中,撰成故事,傳承神話……
是的,對于人類而言,能夠飛行便是神之所事,所傳承的神話之中也不過是飛向那人所不可及之地——『或是太陽,或是月亮,或只是某一顆閃耀的孤星。』
也許正是對于天空的暢想,對于飛行的渴望,源此純粹之愿寄于成人所不能成之修士,謂之于此,凡人才冠以『神仙』之稱吧!
……
“或許多數(shù)人就是這樣,在擁鬧的人流之中忙忙碌碌的就過完了一生,既不自知,也不自明,只有自以為是……”
回到位上,呼嚕嚕的沿著杯沿又喝了一大口,東郭偃只是自顧自的笑道:
“果然,登高而望的時候總會發(fā)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感慨,呵,真是有夠矯情的啊!咦!牙酸!牙酸!”
這么說著,他又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似是自己被自己給惡心到了。
“其實……”
自那樓梯間下莫名響起一聲,轉(zhuǎn)目過去,只見是那茶博士羽靖羽老先生扶著把手緩步踱了上來,嘴里還念叨著:
“……來此些人,不論是文人墨客,還是布衣麻民,望景抒情的時候可不會自己調(diào)侃自己。”
說著,羽靖便已走到了桌前對座,就這么面對著東郭偃坐了下來。
“我是不常像這般發(fā)感慨的,莫名說上兩句沒頭沒尾的,自己便先覺得可笑了。”邊這么說著,東郭偃順手又給那羽老先生用茶壺倒了一杯。
“這便是『自知』啊。”
這么點著頭,羽靖垂目低斂,邊舉杯邊是說道:
“我看公子似是心間有疑,總之今日客稀,不妨于老夫說說如何?”
“人生在世,何人心間……”東郭偃眉頭一轉(zhuǎn),只是笑道“……還是‘有疑’些好,有疑才有人氣,無念無感那不成了戲文里的神仙?”
“照這般說辭聽來,公子又不像是會為事所憂的人了。”
說著,羽靖送杯至于嘴邊,小啜一口,正要品韻茶香,卻是……
“噗!”
……噴了?
“好酸!”
只見那羽老先生鐵青著臉,皺眉閉目齜著舌齒,同時不停的用手揉著兩腮是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支支吾吾的只有不成言的嗚咽。
雖然是有些不厚道,不過看老先生這幅猝不及防的模樣,東郭偃還是不厚道的笑了一聲。不過也就只此一聲,便拋過興頭,連忙從鄰桌上取過一壺涼茶換杯子給老先生倒了一杯遞了過去。
羽老先生趕忙接過,仰頭一倒那涼茶猛地一沖才逐漸把那股倒牙的勁兒頭給壓下去。
半晌,他才咂著舌皺眉問了句“這、這是什么?”
“小販說是并州那邊他們常喝的一種飲品,用一種叫醋柳的樹果做的,我看那果子圓橙小巧,甚是可愛,便買了一些來嘗嘗。這飲品說是能化痰……”
“等等、等等……”
看東郭偃跟倒扣過來的匣子似的,這話往外吐得沒邊了,緩了好一陣兒才緩回來的羽靖連忙示意止住了他。
“我的茶呢?”
“好茶自然是喝完了,本想再坐一會兒,可又不想干坐就給壺里倒了些這橙飲,對了,你要是覺得……”
“不必了。”
眼看東郭偃就要從懷里再摸出些什么東西來,羽靖便緊忙制止了。
半天,羽老只是搖頭道了一句“我原以為公子會是個愛茶之人。”
東郭偃聞言,先是又嘗試了口那新奇飲品,才回道:
“我只是認識個愛茶的家伙,與他交際久了便跟著他胡亂看過幾本茶經(jīng),學過些品茗技法。不過,愛茶的始終是他,我并不十分在意茶的好壞。”
“好茶也喝得,劣茶也喝得,倒是并沒有什么喝不得的。”
說著,東郭偃又仰頭灌了一杯那十分酸口的飲品,接著說道:
“當然,要說起‘愛’的話,還是喜愛去嘗試新飲些。”
“那這便奇怪了。”
羽老聞言卻又搖了搖頭,略作沉吟之后,開口說道:
“若是長久的從事某類事物,自然可以習得依憑此類的識人之法。就像老夫浸溺茶道多年,雖是并無建樹,但也略有所成。這以茶識人之技,倒是頗為得意的本事。”
“那在老先生看來,我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總之不該是像這般,會為愁事郁郁難解的逍遙之人。”
聞言,東郭偃“呵”笑一聲,笑言道“何來真正的‘逍遙’?即便世之有謂『百轉(zhuǎn)琉璃心』者,其先天合道,神思通透,百轉(zhuǎn)無暇。便是這般心境,也同樣會在世間難以自處,綁上心結(jié)……『郁悶』總歸是一種人生的常態(tài)。”
“仙人也會苦悶嗎?”
“仙人也是人啊。”
面對羽老的執(zhí)言,東郭偃依舊是笑著回應,只是這時再去看他的笑容卻并沒有先前那么純粹了,細細看去似是能從其中讀出幾分無奈。
“也是,是人總歸會有煩心的事情,總難避免啊……”
“那么,老先生的苦悶之事,真的是那幾只落燕嗎?”
而面對東郭偃的這句直言,羽靖卻是有些不知該如何作答了。
是啊,他的這二十九年的苦悶源頭,真的只是因為幾只燕子嗎?
羽靖雖是自認平和,待物溫柔,可幼時玩鬧之年,卻也作踐過許多蟬、蟋、蝶、螢等等小蟲,為何那時不曾苦悶?
若說兒年幼稚不通心性,可及到弱冠,為填口舌不也烹過魚、蝦、雞、狗各類小鮮,為何那時不曾苦悶?
為何而立之時的那次失手打燕,始終令他難以自結(jié)呢?
“是的,不單是為了那幾只落燕。”
思緒抽絲剝繭,隨著回憶逐漸清晰,當時混沌的感受如今重會卻是多了幾分明悟。
“還真是復雜啊。”
羽靖不由敲點起了自己的額頭,一番思慮之下,卻是已經(jīng)明白了自己當時的情感如何。
“不妨說說如何?”
“這些年渾渾噩噩……卻真應了公子的那句感慨‘擁在人流之中忙忙碌碌,自以為是’,只有當這郁悶重新出現(xiàn)的時候,才勉強得幾分清醒,卻也是十分痛苦的清醒。”
說著,羽靖看向了坐于對桌的東郭偃,無不艷羨地說道:
“每每到此,總是羨慕像公子這樣的仙人……卻不想仙人也會有苦悶。”
“仙人的苦悶總是聽起來十分恢弘的,但落在選擇上,不過是個一念之間的通透。”東郭偃敲點著桌子,搖頭道“而凡人的苦悶聽起來則瑣碎的多,可落在選擇上,卻是選無可選退無可退……”
“……他們的苦惱,太現(xiàn)實了,也太沉重了。”
說完,東郭偃忽的一笑,接著說道:
“所以,還是羨慕些仙人的好,起碼這樣的苦悶太虛幻了。若是不想拘泥于此,大可以逍遙人間,全是比一般人來得自在的多。”
“那公子所苦悶的,又究竟是何‘虛幻’之事呢?”
“這……”
東郭偃聞言苦笑些許,只是搖頭說道“……卻是個很現(xiàn)實的事了,落于選擇,我也不知該如何作選。”
“若是看得起老夫,不妨與我說說如何,我總歸是虛長些年歲看的事物也多些的。”
面對羽靖如此誠懇的發(fā)言,東郭偃偷偷監(jiān)視下四周,稍作思考后,只是說道“自然是愿與老先生說說,求先生能給個看法的。”
“便是謬贊了,公子請說。”
“先生聽聞過昨日幽梁、隴安一事嗎?”
“此事重大,倒是聽人說過,不知此事與公子的苦惱有何干系?”
“今日城中封禁之事老先生也該是見過,我所苦惱的……正是古博會同樣遭受幽梁、隴安之災啊。”
“那集市之中?”
羽靖聞言,略作思慮后接口道“集市當中雖是商販眾多,可有近千捕快、甲兵維持秩序,又有眾多仙臺仙人幫助,何至于發(fā)生那樣的慘案?”
“該發(fā)生的事,就算再怎么阻止也總會發(fā)生……”
看著頗為煩亂的東郭偃,羽老本想出言安慰,可忽的一個念頭想起,卻不由也是愕在原地。
(“莫非是他們?可他們真的要做這樣的事嗎?”)
羽靖雖是不明白城中的大小勢力,可他與梁為棟這人所處有些時候,在他看來,那位公子雖是待人和善,可……以茶觀之,卻終不似善類。
“公子也是仙人,若真心苦惱此事,為何不去集市中幫忙呢?”
“我在幽梁受了傷,去了只怕是會給他們添亂。”
東郭偃只是這么回了一句,可落到羽老耳中,卻是變了番滋味。
(“他是與那梁為棟一起來的,難道是迫于威脅,才不能動手?”)
“不論如何,選擇一事終歸在于公子。”羽靖只是寬慰道“只要問心無愧……”
“只是這樣可不行,分明能做到的事卻不去做,總歸是不應該的。”
“那不如就去做?”
“呵。”東郭偃苦笑道“我也怕做不好反而壞的事更大啊。”
“是嗎?”
(“便是仙人,也會身不由己嗎?”)
沉吟些許,羽靖拉起了東郭偃,將他往樓上帶去。
不多時,二人便到了這頂樓。
被強自帶來的東郭偃有些疑惑,他便問道“傳言,這頂樓封閉是不與外開的,這樣貿(mào)然帶我進入,沒事嗎?”
羽老一邊開門,一邊解釋道:
“自然無事,頂樓封閉本就是因為青梔仙人曾在此間暫住些日。因名氣實在太大,總?cè)堑眯┠矫鴣淼臒o禮草莽之徒在此沖撞,那些留下的墨寶實在被毀的不成樣子了,才宣稱封了樓。”
說話間已經(jīng)開了門,羽老帶著東郭偃進門后,才接口道:
“后來,便只讓些熟客主顧零星的上去幾位賞閱真跡,也得是有人在旁看著,生怕他們起酒乘興給又涂抹勾畫了。”
“真跡在此,確實該小心些。”
東郭偃進了門,剛一踏地,撲面而來的卻是清茶淡墨的香氣。這封鎖的樓閣并未有什么塵土氣息,相反,還很有生氣。閉上雙目,似乎還能聽到樓中有閑客在細聲雜談。
昏暗的房間內(nèi)最先入眼的便是四面墻上掛的大片的張揚墨字,于此之間,穿插的有諸多大小墨畫為其點綴。
羽老先生在前先踏入了屋中,趕兩步走到窗前,使著窗撐給那些窗子支了起來。整個頂樓瞬間便被暖人的陽光所充盈,并明亮了起來。
看著這樣一副場景,實在是很讓人心愉的一件事。
暖陽而上,濃墨漸彩。
嗅著這淡雅墨香,賞著這大家墨跡,便是個不識字的莽夫來此,怕也是要感嘆上幾句沉吟風花雪月的詞句了,更何況那些本就以此為佳的文人們呢?
“這些便是那青梔先生的留墨?”
青梔仙人,并不是一位真正的仙人,他甚至不是一位修士。『青梔』為其字號,其人本家姓『顧』,是一位驚才絕艷、舉世無雙的詩人。其詩文寫意,揮灑浪漫,眾人以其為仙,便尊稱一個『仙』字。
“自然。”
羽老邊收窗撐邊往回走著說道“我煩心的時候總喜歡來這里,讀一讀顧仙的詩,拜一拜掛留的文,漸漸就不再煩惱了。”
說著,羽老為東郭偃搬出張木椅來,安慰道:
“我希望公子的煩惱也可以消失。”
“便……謝謝老先生了。”
東郭偃落在座上,見羽老也落了座,本想說些什么,但他卻示意先讓自己沏下這壺茶來再說。
于是東郭偃便也久違的安靜了下來,空蕩的樓閣中只剩下了壺蓋碰撞與流水的聲音。
些許,先生將茶沏好,先為東郭偃添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后,這才說道:
“我雖不知公子到底在煩惱什么,可我知道的是,現(xiàn)在的煩惱只是暫時的,等過上一二十年再回來看……”
“煩惱總會變淡的,但事情始終不會變,即便已經(jīng)不再被人提起,那些發(fā)生的事情也不會因此消失。”
“……是的。”
羽靖點了點頭,飲茶說道“變淡的只有現(xiàn)在的記憶,過去的事情卻沒有變好。”
也許是因為羽靖已經(jīng)習慣了將這里當做敞開心扉的場所,又也許是因為其它原因,不知怎的,他突然開口說道:
“不知公子可愿聽聽我過去的事?”
“我的時間還有很長,老先生可以慢慢講。”
東郭偃點頭允下,羽老見狀,卻一時也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老先生,家住何方?”
聽見這句提問,羽老思緒也是漸漸活絡起來,開口道:
“祖籍云遺,早年逃荒至此,落居北陽已多年了。”
“老先生在故鄉(xiāng)時也是做茶博士的嗎?”
“不,那時,那時……”
思緒回轉(zhuǎn)直至更久之前,羽靖垂目低斂,已陷入了那比初入北陽府更加久遠之前的回憶當中。
“……那是四十多年前的時候了,我那時不曾念書,因為村里沒什么書可念。又沒什么理想,所以一直到大也是跟著父母在田里種地,沒有外出闖蕩過。”
羽靖的目光忽的變得極為深遠,雖是對著東郭偃,可看那雙眸自又不似是在注視自己,卻像是在透過他看向自己的過去。
“我的父母都是田地里的農(nóng)民,可說是農(nóng)民,卻也是沒什么地種的農(nóng)民。家父家母早年積勞害病,為了治病往地主借了不少錢。”
“聽起來不會有好事了。”
“是啊,往地主借錢,利息又重,地里年景又一直不好,到了還錢的日子手里又沒錢,這一件件的自然不會是什么好事。”
“那老先生到了北陽后,是怎么……”
“別,別打斷我。”羽靖難見的有些紅了眼,他語調(diào)顫抖的說道“只怕、只怕很難有機會再和別人言說了,就讓我……好好的說這一次吧。”
談論過去的苦痛并不是一件會讓人舒服的事,每一次同人講述,都像是自己握著刀剖開胸膛扒開傷口給別人去看。
對別人不大友好,也對自己太不善良。
可人總歸是需要傾瀉的,即便向他人展示傷口的這個過程再怎么痛苦,我們也應該想辦法與自己達成和解。
“老先生慢慢說就好。”
“謝謝……”
羽靖稍作平復,開始緩緩說道:
“那時候到了還錢的日子,家里又沒錢可還,地主便強劃了幾塊地抵債……可那些地本沒那么賤的!整整兩畝地!只合了二兩碎銀,剛夠把利息還上!”
“我已二十一、二,卻幼稚的很,那時候總以為只要我耕地耕得快些,多種些糧食,賣掉之后就能把債全部還上,地主就不用再割我們家的地了,甚至……
“……甚至,我還能慢慢攢錢,把以前地主割走我們家的地都買回來。”
說到這時,羽靖漸漸止了聲,稍作沉默后,又強自說道:
“農(nóng)民都是看天吃飯的,看天吃飯的人很難再有什么信仰,我那時也沒有其它想法,只有拼命種地,再拼命種地!但我看到的卻是我家的地越來越少,越來越少!我沒有辦法,只能像別人一樣祈禱一個木塑,每天晚上累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時候也在祈禱——年歲好些,糧食大收。”
“后來呢?”
“一場大旱,地里的秧苗全都旱死了……那是我迄今為止哭的最大聲的一次,我跪在田里,抓著枯死的秧苗近乎哭死過去。”
“勤墾耕種的人,卻走投無路只能去祭拜一個木頭雕的彩塑,這實在是莫大的玩笑!”
“那么,沒有土地之后,你們該怎么辦呢?”
“沒有土地的農(nóng)民只能做佃農(nóng),連佃農(nóng)也做不成的只會變成流民,年景再差些,就只能逃荒了。”
天靠不住了,便要去逃荒,但直到羽靖這把年紀也不明白,逃荒逃的究竟是『天』,還是『人』?
羽靖搖了搖頭擺脫了那些復雜的念頭,他只是又一次重復道:
“勤勞的人卻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實在是世上最大的玩笑。”
“那么,到北陽之后呢?”
“逃到北陽后,我被大府都的繁華晃了眼,以為在這樣的地方真的可以憑自己的努力,成功掌握自己的人生。”
“然后……就發(fā)生了那件事?”
“是啊,發(fā)生了那件事……在那一天之前,我在北陽府的身份一直還是一位他人口中手藝高超,又受旁人尊敬的茶博士。可直到我出帚將那燕巢打碎之后,我才明白,我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掌握過自己的命運。”
羽靖知道自己的痛苦何在,他也明白這種束縛似乎永遠也不會在自己身上消失。
“我就像那巢中的燕子一般,寄人籬下,依舊在憑著他人的眼色度日。若是旁人尊重些我,我還可以在檐下巢中安穩(wěn)度日,可一旦旁人惱了,我就只能如那摔死的燕子,與泥土草桿混在一起。”
“唉……”東郭偃聽到這時同樣嘆了口氣,開口說道“……這樣的玩笑開在人身上還是太重了。”
“仙人真好啊。”
羽靖如此感嘆道。
“是啊,仙人真好啊。”
東郭偃如此回應道。
“在幼年,尊崇仙人,是想要像仙人一樣斬妖除魔;在青年,尊崇仙人,卻是因為仙人可以簡單的治好父母的病,還上地主的錢;在逃荒時,尊崇仙人,就已經(jīng)變成了仙人不會挨餓,仙人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東西。”
羽靖說著說著,說道現(xiàn)在,只是搖頭道:
“到了現(xiàn)在,卻是徹底明白了,以前的種種尊崇只是因為真的有那樣的人,真的有可以掌握自己人生,不被他人影響的人。只是……那樣的人并不是我。”
說著,羽靖看向了東郭偃,開口說道:
“我這一生也就只能在他人的掌控下了,大抵像我們這樣的人都是如此,可我真心不希望我的下一代,下下一代也都是這樣。”
“能夠掌握自己的人生,能夠自由的做出選擇不受羈絆,才能沒有愧疚、沒有遺憾的活著。”
“‘選擇’……”東郭偃低聲呢喃一語,忽的拍桌而起,說道“……是啊,我該回去好好想想我的‘選擇’該是什么。”
看著離去的東郭偃,羽靖伸手攔道“等等?”
“嗯?老先生還有何事?”
羽靖愣在原地,伸著那只手僵在半空卻也不知該說些什么,須臾,只是說道:
“便希望公子能早日掙脫煩惱,了結(jié)苦悶,重新做一個自由的逍遙之人。”
“多謝老先生了。”
東郭偃推門而去,消失在了樓梯之間,羽靖背靠在椅不知為何似是有些悵然若失之感。
良久,他只是從懷中摸出了一卷《青梔集》,念起了也同樣掛在這間樓閣當中的一首詩文,這是顧青梔離去之前留在回燕樓之中的最后一首詩文。
其名為——《回燕短歌》。
開口,卻是念道:
“『四海樓改回燕名,回燕名改燕回留。』”
“『燕回新筑舊燕巢,舊巢安在燕心歡。』
“『天寒離故飛檐下,天暖別故檐下飛。』
“『半暖乍寒清影靜,檐去檐回又一年。』
“『但愿老死凡塵間,不愿迷惘仙俠前。』
“『仙道俠長懷者貴,燕回巢安方緣趣。』
“『若將懷者比緣趣,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燕巢比仙俠,他得奔勞我得安。』
“『世人嘆我驚世才,我報世人傳世文。』
“『今此一去再難見,徒留片語供做鑒。』”
……
(“他走了,我們繼續(xù)跟上去。”)
(“等等,要不要把這老東西也給宰了?”)
(“是啊,我看他們這番交談似是意有所指啊。”)
(“也對……若是流傳出去。”)
(“我看不可,雖說他已遠走,但注意未免不在這老東西身上,若是被他察覺了……還是小心些好。”)
(“行,留這老東西一命又無妨,我們走。”)
……